辞嫣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显得是孙韫上赶着,他几次要解释挣扎,都被她以自言自语的话给压下去。

  姜子明撑着脑袋看热闹,一想到孙韫之前捉弄自己,再看他此时慌乱的模样,就心情舒畅,恨不得喝杯酒庆祝一下。

  辞嫣忽朝姜子明一拜,郑重其事的做出保证,“仙尊放心,晚辈定不负辜负孙韫,对他一定比对阿杰还好。”

  姜子明一怔,“你要?”

  “嫁人乃是终身大事,我与他不过匆匆一面,还需培养感情。”

  她说完便朝两位看守使眼色,孙韫便被束缚住,姜子明眼睁睁看着徒弟被两人架走,除了一点点的担心外,更多的是好奇。

  以他徒弟不饶人的性子,断然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的,肯定是辞嫣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他手无缚鸡之力,被无奈带走。

  辞嫣解释,“仙尊放心,他只是暂时施不了法。”

  姜子明恍然大悟,这估计就是辞家的秘术,能无形之中封住人的奇经八脉,从而轻松致胜,只是他没想到看小姑娘小小年纪,秘术居然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

  辞嫣代表辞家来赴孙家喜宴,早几日就到了,因为两家算是故交,所以她住的是孙家的小院,受的上宾礼遇。

  孙韫被五花大绑的带回小院,姜子明也被邀请去做客,他不想老早就因为身份被特殊待遇,所以提醒辞嫣不要张扬。

  “寒舍简陋,还望仙尊不要嫌弃。”

  “无妨。”

  有人要带姜子明去厢房,他出于良心,还是侧身看了一眼他那生无可恋的徒弟,欲言又止。

  辞嫣忙道,“仙尊放心,晚辈知道分寸。”

  辞嫣不止是仙门世家,还是一城之主的女儿,虽然性子跳脱,但对他也是礼数周全,想必不会胡来,于是姜子明便跟着人去厢房了。

  孙韫见他云淡风轻的走了,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喂!”的喊了一声,可惜他那没良心的师尊头也不回,摆明了要将他卖了。

  小院不算大,但五脏俱全,姜子明所住的厢房布置雅致,还熏有淡香,他昨夜没睡,嗅着香味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中。

  梦里一会是参天大树下的静谧无声,一会又是孙韫的骂骂咧咧,脑袋一会静一会吵,将他折磨的精神崩溃,挣扎着想要醒来。

  “啪塔”一声响,姜子明猛然惊醒,梦中的反复无常消失殆尽,他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还未将气息调匀就听到有声响,寻声抬头,正好见孙韫翻窗而入,与他四目相对。

  “师尊,我们跑路吧!”

  “……”

  风水轮流转,姜子明抽了抽嘴角,指了指窗户,示意他“哪来的滚哪去”。

  他和孙韫莫说是“师慈徒孝”,哪怕师徒能互相放过已是千金难求,前一刻师父才将徒弟推入火坑,下一秒徒弟就来服软,其中必定有诈,姜子明深知逆徒的睚眦必报,绝不受骗。

  孙韫见他无动于衷,继续厚颜无耻的将窗户合上,露出别再腰间的应声,“我想着师尊应该想师娘了。”

  “不想。”姜子明面无表情,拒绝的十分决然,哪怕是配剑也无法引他上钩。

  “是师娘想师尊了。”孙韫自然的就坐到他旁边去,将应声搁在了床上,做出一脸纯良无害的神情来。

  姜子明鸡皮疙瘩掉一地,他这徒弟惯会卖乖,此次这般有耐心,肯定有缘由,他将少年打量个遍,最终如愿以偿的在他腰间发现了一根杂草,再看他发冠有些松散,虽看他整个人神采奕奕,但细看处处是端倪。

  若他没猜错,定是辞嫣不愿放他,他想方设法逃脱,却发现施不了法,也出不去院子,所以才改道来此处。

  孙韫被他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依旧能皮笑肉不笑的撑着,不露一点怯色。

  “孙韫。”

  “在呢。”

  姜子明:“下回要听为师的话吗?”

  “好。”

  虽然这个“好”字像是咬牙切齿说的,但姜子明还是心满意足,抬手示意他去睡榻上,就勉强先收留他。

  这小院拢共巴掌大的地方,辞嫣要是想抓他早就找到了,这会子都没动静,自然是知道他来了此处,有心放他一马。

  孙韫拿着应声去榻上躺着,没了辞嫣的强撩,他总算能放松下来。

  烛火摇曳,静谧之中,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听着暗角处的细微响动,蜘蛛吐丝,鼠蚁偷食,蚊蝇扑翅。

  不知何物从他榻旁窜过,翻动了他的鞋子,不过一瞬那东西就没了声响,孙韫睡意全无,转过身想看是个什么东西,就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而后是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那东西显然是一只兔子,正撅着鼻子嗅应声,孙韫抬手就抓住了兔耳朵,坐起身将它囫囵个拎起。

  “呜呜呜!”

  发出的声音倒不像是兔子该有的,更像是人的哼叫。

  姜子明听到动静也睁开眼,隔着桌上的烛台望过去,“就一只兔子而已,放了吧。”

  孙韫瞥了一眼应声,抬手拔剑抽出半截,再看向兔子的红眼睛,淡然一笑,“师尊,它刚刚轻薄师娘。”

  姜子明:“……”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兔子忽然的挣扎起来,孙韫用力握住它双耳,另一只手敲了敲它脑袋,朝姜子明眨眼,“师尊,想吃红烧兔头吗?”

  姜子明正要回答,就听见一道激动的女声,“放开我!”

  声音正是从孙韫那边传来,而他周遭无人,独有的活物正被他拎在手上,将要变成食材的活物。

  姜子明细感知,便知那兔子身上有灵气,竟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小妖怪。他自来这个世界还没遇到过讲人话的妖怪,起了兴趣,便掀开被子过去。

  兔子精见他过来,立即就感受到他周身的灵力,立即撅起四肢,连忙朝他解释,“我没有!我只是觉得那把剑,你媳妇好看所以才忍不住碰一下。”

  姜子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媳妇被夸反而不怎么开心。

  兔子精见他还在过来,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来,再看孙韫身上灵力寡淡,福至心灵,就将火力转过去,“他还脱你媳妇衣服呢!我只是碰一下,而且都还没感受到什么就被逮住了。”

  姜子明:……□□肉吧。

  孙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怂包兔子转向姜子明,做出一副任由他处置的神情来。

  蜘蛛婴儿前车之鉴,姜子明不敢贸然接过,微微俯身打量兔子精,毛色雪白,因为耳朵被抓着所以面目狰狞,与平常所见的白兔子别无二致,唯有兔子耳朵有痕迹,细看下来是一个字符,兴许是时间太久,字符已经被长出的白毛掩盖,看不清是什么字。

  孙韫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还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便也凑近看,“怎么?”

  “好像是谁家的灵宠。”

  修仙之人所豢养或驯服的妖兽便是灵宠,一般灵宠难得,为了以防被旁人圈走亦或出逃,主人会在灵宠身上留下痕迹,以便寻或辨认。

  闻言,孙韫也摸了摸耳朵上的痕迹,除了凹凸不平外感受不出其他,他将兔子放到床上 ,施法将她困住。

  姜子明端坐在榻边,询问她是哪家灵宠,兔子精弱弱的道,“我不是灵宠。”

  孙韫:“那耳朵上的字符从何而来?”

  兔子精委屈巴巴的解释,“我不知道。”

  两人一妖沉默,忽然孙韫重新拎起兔子,将她转了个面,脑袋朝外,屁股朝着自己。

  姜子明与兔子四目相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兔子精哼叫,破口大骂,“你这个登徒子!看人家屁股作甚!我告诉你,我可不做妖姬,我是正经妖精,你快放开我,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休要如此欺辱妖!”

  姜子明与她面对面,被她不打结的第一段话骂懵了一瞬,而后绕开她探头问他血气方刚的少年徒儿,灵魂质问,“你好这口?”

  闻言,孙韫翻了个白眼,将兔子调转了个面,屁股朝向他,“你看看眼不眼熟。”

  兔子精又是一段脏话,要说刚才算得上斯文,那此时的话便是难以入耳,基本都是各种不雅的字眼,听得姜子明耳朵发麻,但一见兔子精屁股上有一撮绿色,明晃晃的很扎眼,他一下就明白了孙韫的意思。

  “还真是。”

  他们在狼妖记忆中见过这只兔子,若是不出意外应是同一只,毕竟世上屁股处有一撮绿毛的白兔实在少见。

  师徒两对视一眼,将骂骂咧咧的兔子精放了。

  “大不了我们决一死战!”兔子精正骂的起劲,忽然就被放了,一下就噤声了,瞪大双眼望着两人,吓得耳朵毛直哆嗦,眼下的两人,无论哪一个她都打不过,适才只顾着骂了,都忘了骂了些什么,眼下危机来临,才道自己刚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姜子明抬手拍了拍她的兔耳朵,见她性子如此急躁,骂人的也不留情面,看来从仙乐府离开后她没长记性,否则不会落入敌手,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

  孙韫撑着脑袋看她,问道,“你可记得你的狼相好?”

  兔子精晃了晃兔耳朵,左右看了看他们,发出疑问,“我哪来的狼相好?”

  闻言,师徒两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兔子精两只耳朵撇开,似乎想打探两人的心思,奈何修为太低,连气息波动都很难察觉。

  孙韫将她推下床,“行了,你走吧。”

  兔子精不可置信,“真的?”

  姜子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