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阿廿脉象如何。这话是何意,朕未曾宠幸过宫中任何宫女,怎会有人怀上朕的孩子?”楚朝颐听闻即将有孩子,脸色骤变。

  “老夫的意思,是傅大人,有所身孕。方才怕是没讲清楚引您误会,并非是宫中其他宫女。”

  楚朝颐没接话,依旧是一头雾水。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皇叔,表情也清明不到哪儿去。

  徐太医见两位大人不言语,又继续补充道,“也就是说,傅大人发觉身体有异,先后去过两次民间的医馆,第一次是三个月之前,最近一次就在前几日,得出的结论是已有四月身孕,身体构造也与普通男子微微略有不同。男子有孕的确极为罕见,但也并非是完全无先例。”

  楚朝颐思考了许久,才从完全僵化的状态之中苏醒过来几分。

  面色从一往的无喜无悲,到震惊到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傅大人有孕在身。”徐太医又重复了一遍,“傅大人自己应当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去医馆甚至问过是否能将孩子流胎送走,不过最终还是拿了些保胎的药……”徐太医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想起来早些时候听闻,说是傅大人就诊的时候曾经说过,服侍的主上极度厌恶这种情况,才想把孩子送走,“陛下,接下来的话有些冒犯,请容微臣开口。”

  楚朝颐的语气从方才的毫无平仄,到现在已经有几分激动,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沉重的龙袍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双手,紧张的来回在桌下晃悠,完全无视了方才太医说过傅廿有心要把孩子送走过这等话,“说。”

  徐太医叹了口气,一副您别傻乐了的表情,“傅大人说您十分厌恶男人有孕此等事宜,如若知道,肯定会采取手段断送孩子,或是赶走傅大人。加上有孕之事的确难以启齿,这才是想到先一步把孩子送走。而且老夫早些时候见过傅大人,身形几乎看不出变化,但据医馆大夫所说,傅大人出宫就诊时,能明显看出腹部圆润。老夫是想劝您——”

  太医话还没说完,泽王先一步开口,“陛下,虽然男子有孕这种事……着实蹊跷,的确令人难以接受,您可以厌恶,但您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傅大人好歹在您身边多年,他没告诉您说明他自己会养着,您何必赶尽杀绝?”

  “朕没有!”楚朝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大起大落,“朕何时说过要赶尽杀绝?”

  吼完,楚朝颐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段时间以来,傅廿的怪异举动。

  先是藏了以前压根没兴趣的风月画本……那时,他的确说过,书中这种男孕之事恶心。

  往后又问过他对皇嗣的态度……那时,他说他非常讨厌孩子,只为了江山后继有人会从旁系过继。

  “是和阿廿有一点误会……说错过话。”吼完之后,楚朝颐瞬间怂了几分。

  说完,楚朝颐看到身边小皇叔的目光更为锐利。

  “徐太医,借一步说话。”楚朝颐说完,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大步朝着书房外面走去。

  到了无人的转角处,楚朝颐过了惊喜的劲儿,才沉下心安安静静听太医说话。

  ……

  “应当是四个月前,阿廿刚被禁军抓回来摔断胳膊那次。这段时间,是有察觉到异常,但朕怎么能猜到是……若是早知道,也不会放他出宫去找那个糟老头子,还烧伤严重。肯定会一早开始照顾。”楚朝颐面对太医的盘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答完,不禁有些烦躁。

  不是烦傅廿,而是扪心自问自己何时如此迟钝。

  如若傅廿有孕是真……那岂不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从无端的病痛到知道结果后的害怕都是一个人担着,同时还得做好影卫的本职差事,以及晚睡早起,照料他在寝宫的日常琐碎。

  寒风凛冽,楚朝颐就这么老老实实听着太医语重心长的讲话,不断的自我反省,组织待会儿见到傅廿的措辞。

  从重刑司回来,傅廿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想卸下缠在腹部的裹布,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傅廿赶忙穿好轻甲,走去开门。

  见是徐太医,傅廿松了口气,“请您。这么晚您这是……”

  “傅大人,老夫前来是替您诊脉。您最近的脉象记录存的档案不知道被哪个药童玩闹时弄丢了,这明日就得整合上报给陛下,所以才深夜拜访,补份档案明日好交差。”

  “好。”傅廿请太医坐在对面,老老实实伸出手。

  他看着徐太医一边摸着他的脉象,一边缭乱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沉寂之中,傅廿突然听见对面开口,“傅大人,您……有孕之事,怎么不和陛下讲?”

  傅廿怔了一下,“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明明上一次,宫里的太医几乎没察觉出来,甚至顺着他的话,一口否定了会有身孕的这等荒谬之事。

  怎么突然医术如此突飞猛进?

  “您有四月有余的身孕,您是知道的。之前,您在京城里的民间医馆里问诊抓药——”

  他瞬间慌了,顾不得多,急忙打断道,“您怎么知道?”

  “那位大夫和老夫是旧相识,您的体征十分特殊,这一交流,便知道是您了。”太医说完,看了一眼傅廿的义肢,以及干练的体型,“老夫这边刚刚告知陛下,陛下说——”

  傅廿没等太医说完,就听见了“已经告知陛下”这个信息。

  他瞬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告辞。”紧接着,夺门而出。

  “傅大人——大人——”

  “高公公,快……”

  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躲避方式。

  背后的声音逐渐远去,傅廿才在屋顶停下脚步。

  屋檐下狭小的缝隙他已经进不去了。

  楚朝颐怎么会知道……

  他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想着该如何是好。

  楚朝颐厌恶男孕这种怪异的事情,讨厌小孩子。如若被发现……

  以前楚朝颐那些对待叛臣的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只是最基本的,傅廿不但一一看在眼里,甚至有的时候也会成为刽子手。

  虽然他不是叛臣。

  傅廿来不及多想,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寻找最近的出宫道路。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给楚朝颐传书,确定怎么处理这个不受待见的孩子。

  以往能钻过的缝隙,如今十分勉强,甚至连飞檐走壁都不是特别轻巧。

  突然,傅廿察觉到东南方向,有影卫行动的声音。

  西南边也有。

  傅廿赶忙伏低,试图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

  只是刚趴下来,傅廿的注意力就被腹中的剧烈闹腾夺走。

  “别吵!”傅廿低声喝斥着毫无预兆开始踢他的小东西,“至少现在别吵!祖宗,求求您了!”

  可他的呵斥似乎只会起反效果。

  这么一吼,肚子里的挣扎抗议愈发猛烈,不断的踢腾着。

  傅廿不敢乱动,生怕起跳或是打斗的时候他再闹腾,只好静静的等待他闹腾累了自动安静。

  突然,傅廿感觉到身后有人逼近。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轻敌了,刚想站起来继续跑动,结果腹中的小东西又是一阵抗议。

  这么一犹豫,背后一只手臂倏地还到胸前,死死地锁住他的行动,猛地向后一拽。

  “——!”

  傅廿以为要摔在冰冷的石板或是瓦片上时,轻甲后面传来了厚重的衣服和肌肉的触感。

  软软的,一点也不疼,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傅廿!”身后传来的低哑声音带着一点不满的训斥,有点凶,“跑什么?”

  躺在温热的胸膛里,身前被禁锢着,动弹不得,他像只被擒住后颈的大猫,只能无能狂怒的踢了踢小腿,企图挣脱桎梏。

  这么凶,想必是生气了……

  完了……

  如此想到,傅廿愈发猛烈的挥舞着四肢。

  结果却是双手被擒住,强行举过头顶。

  “阿廿!”楚朝颐一手控制住他的手腕,一手牢牢地死扣在他的胸前,“太医都已经说了,你……你这么久,自己明明知道,还乱跑什么?朕能吃了你不成?”

  肚子里的闹腾和身上的双重压力,他渐渐放弃挣扎,乖乖的倚坐在楚朝颐身上。

  不挣扎了以后,手腕上的桎梏才松开。

  楚朝颐没急着说话,手先一步拆开轻甲,钻进傅廿的衣服。

  “——”

  傅廿还没说完,只感觉绑在腹部的紧布被解开,呼吸顺畅了很多,里面的小家伙也不闹腾了。

  “傅廿你——”楚朝颐原本听太医说,说傅廿可能是用布条缠住腹部才会外表几乎看不出。他原本不信,毕竟寻常人用布条紧紧缠腹都够难受的,尤其是有身孕,还要大幅度活动,缠着腹部自找罪受。

  结果……

  楚朝颐拿出皱皱巴巴的布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住怒吼的冲动,凑到傅廿耳边,咬牙质问道,“你傻不傻?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爱惜一点?为什么不说出来?”

  听完,傅廿突然转头,哪怕身躯被禁锢的不能动,也要双目瞪圆,直勾勾的看着楚朝颐,眼眶和唇角都在小幅度不断颤动着,声音也有些转调,“是您先说的,说的,这种事情很恶心,讨厌孩子,属下顾及您的感受才一直隐瞒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5  23:59:02~2021-04-07  04: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