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廿赶忙把药丸塞进口中,试图吞咽。

  苦涩的药味还是让单薄的腰身不停的反弓,耸动,“咳咳咳……”

  哪怕竭力压制着声音,咳嗽还是能听见沉闷的泣音。

  “是谁?”

  傅廿见楚朝颐要点灯,赶忙一边压制着干呕的冲动,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灯芯点燃的那一刻,傅廿丢下药壶,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跑去。

  “站住!”

  傅廿完全不理背后凌厉的吼声。

  即便身体不适,多年来的职业素养也让他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跑到屋外,傅廿见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

  松懈下来,傅廿才继续吞咽喉咙里卡着的药丸。

  没有水,药丸个头也不小,吞咽起来实数费劲儿,尤其方才吞的急。

  一时间药丸卡着喉咙里,窒息的感觉渐渐袭来。

  “呼——”傅廿大口换着气。

  忽然,傅廿看见眼下多了一杯水。

  虽然不知道是谁递来的,他还是下意识接过,猛地灌了两口。

  有了水的助力,卡在喉咙里的药丸总算下去。

  傅廿放下水杯,刚想抬头道谢,可一抬头,看见的面孔让他更加握紧手中的杯子。

  楚朝颐倚着凭栏,双手抱臂,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打扰了。”傅廿说完,放下瓷杯。

  还没迈出步子,腰间突然被一股大力揽住,紧接着,背后传来熟悉的体温,在冬夜里格外炽热温暖。

  “松手……”

  每一次小幅度的挣扎,都会被抱的更紧。背后的男人完全不说话,只是用行动紧紧的禁锢着他。

  傅廿感觉到自己在被往回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回到西阁,屋内的灯已然全亮。

  傅廿跪坐在地上,身上盖着的是楚朝颐的貂裘,手里还被迫抱着一个暖汤婆。

  “刚才,掐疼你了吧。”沉默良久,楚朝颐最终还是先开口道。

  傅廿摇头。

  刚摇完头,他感觉到对方的手从他的领口钻了进来,拨开领口的布料,用指腹细细的摩挲着喉结下的皮肤。

  借着幽暗的灯光,颈上那圈殷红的勒痕清晰可见,点点淤血昭示着不久前施暴者的罪行。

  傅廿被这么摸得不太舒服,但奈何对方的身份,又不能直接一巴掌拍过去,只能向后轻微躲了躲。

  “别动。上药。”楚朝颐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这颗乱动的脑袋,“是我眼瞎,以为是别人,才下手这么狠……”

  原来能尽心服侍陛下的人这么多吗?

  这句话傅廿只敢在心里嘀咕一句,不敢当面问出口。

  “陛下有防备之心是好事,抱歉惊扰您休息。”

  “本来就没睡。”楚朝颐淡淡的回答道,“这段时间,每天夜里,都是你来的对吗?”

  傅廿:“……”

  “明明心里还记挂我,为什么要隐瞒?”楚朝颐没顾傅廿的沉默,直白的问道。

  当然记挂。

  不记挂,当初也不会听闻楚朝颐大婚的消息直接毒发身亡。

  “您把官印再次交于属下,不就是提醒属下勿忘职责吗?属下的任务就是记挂您,照顾您,保护您,且不路行踪,不领功名。”傅廿说完,自顾自的揉了揉脖颈上酸痛的皮肉。

  “仅仅是出于职责?”楚朝颐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如此冷淡,低沉的嗓音有几分不悦。

  不仅仅是出于职责……

  可是一想到楚朝颐下了死劲儿掐他,甚至还把他当做别人赏了别的宫女,傅廿就像是丧失了好好说话的能力一样。

  “自然。”

  楚朝颐没说话,突然站起来,单手绕过傅廿的后膝,一声不吭直接将他从地上端了起来。

  傅廿没料到楚朝颐会突然抱他,一时间手忙脚乱的,也不敢扑腾。

  “放……”

  还没说完,膝间的手臂抱得更紧,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一步步朝着屏风后的床褥走去。

  即便义肢是石质的,还是比常人的躯体要轻很多,单手就能抱住。

  傅廿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靠着肩头,期盼着能快点被放下来。

  到了榻前,楚朝颐神色阴鸷,依旧没松开抱着傅廿的手,闷声开口道,“既然是只是职责,没记错的话,夜间同眠也在你本职之内?”

  傅廿:……

  的确,但是这份职责,说真的,他不太想担当。

  “朕在问你话,共枕而眠是不是也在你的职责范围?”声音又凌厉了几分。

  “……是。”沉默片刻,傅廿咬牙回答道。

  回答完,才被缓缓的放在了床榻上。

  傅廿多少有些紧张。

  能看得出,这个男人生气了。

  他刚想问楚朝颐还需要他做什么,只见楚朝颐已经先一步把他按进了被窝,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抱住。

  “乖乖被抱着,这是命令。”

  听到这句话,傅廿指得尽可能放松神经,适应被楚朝颐抱着的感觉。

  能感觉的出,楚朝颐抱他力气很重,生怕他跑了一样。

  傅廿一动不动,等待着对方继续下令。

  以往,楚朝颐生气的时候,要求都会更为匪夷所思……

  “陛下,还需替您做什么吗?”等了很久,都没听见楚朝颐下令,傅廿条件反射的问道。

  “……”

  见楚朝颐没回话,傅廿回忆着以前要做的事情。

  好像是要主动拦着楚朝颐,而且不能用义肢,义肢冷,尤其是冬天。

  想到这儿,傅廿从双臂的禁锢中缓缓转过身,揽上了宽阔的后背。

  倏地,他感觉到耳垂被啄了一下。

  湿热的温度和双唇柔软的触感,让他怔了一下。

  傅廿回神,刚想说话。

  耳边先一步传来均匀的呼吸,能听得出,楚朝颐应当是睡着了。

  傅廿没再开口,也老老实实的躺着。

  “的确,陪寝也是职责,以前书上说过的……”傅廿小声念叨了一句,下意识往胸膛里贴了贴,回想着最开始接过这身影卫的衣服时,书上写的训诫。

  当初的那本书他早就弄丢了,只能依稀记得里面的大致意思。不然也不会至今不知道,最初他接过的那本书是楚朝颐自己杜撰的。

  京城第二场雪落下来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这次的雪没有初雪那般温柔,一夜之间就压得御花园中所有的花枝无法抬头甚至是折断。

  不到四更,傅廿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自从那夜被揭穿,往后傅廿一直十分自觉的秉承着责任。

  只不过一等楚朝颐睡着,傅廿便会躺到地上自己睡去。

  地板上硬,腰间会舒服一些,而且没人抱着他,呼吸会顺畅许多。

  这种毛病傅廿记得以前的自己没有,好像也是最近才开始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厌恶楚朝颐引起的。

  起来后,傅廿赤着脚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素色的宫殿,打了个寒颤。

  这段时间楚朝颐抱恙,晨起会稍微晚些。

  傅廿轻手轻脚的走到架子边,穿着轻甲内的里衣。

  虽是常服,但也是量身裁的。

  深灰色的中衣是宽大一些的版型,有束腰固定。

  可今日,这件应当宽大的衣服穿上时,傅廿却觉得有些过分贴身。

  袖长都合适,也不怎么影响活动,但腰腹却不再那么宽松。

  傅廿蹑手蹑脚的走到铜镜前。

  侧面看去,傅廿看见原本流畅的腹肌线条,似乎从小腹上部开始,有那么一丝不平坦。

  这段日子虽没什么差事,但从未疏于训练,傅廿不禁觉得奇怪。

  对着镜子愣了一会儿,傅廿还是系好了衣服。

  穿好最后一层轻甲,他便直奔校场。

  可能只是他自以为没有疏于训练,体型是不会骗人的,基础的体能训练再往上加半个时辰起吧,傅廿如是想道。

  过了午时,大雪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傅廿今日的命信还是空的。

  商议处理傅桢的事情,楚朝颐明确找他说过一次,希望他不要旁听。傅廿没反驳,把军枢西阁的差事重新交还给楚幺。

  当时楚朝颐劝说他不要旁听的语气再真诚,再语重心长,甚至是在床榻上说的,傅廿也明白楚朝颐在担心什么。

  无非怕他念及私情坏了大事。

  走到内侍局,傅廿还是如往常一般跃上墙头,藏匿在雪白的树影里,给忍冬丢了个信号。

  外面下雪,年纪小些的宫女公公都有些玩忽职守,尤其是南方来的,更是稀罕。

  年纪大些的嬷嬷也在偷闲。

  “说了别砸我了!”忍冬一看就是被雪球砸的没脾气,有些暴躁的抖了抖头顶的雪。

  傅廿坐在墙头不动声色。

  过了半天,忍冬才反应过来不是同僚和他开玩笑,这才想起来抬头。

  傅廿一跃而下,脱掉身上用于伪装的白裘衣。

  “你家在南海,常年温暖,见了雪不稀罕吗?”

  “稀罕什么啊。入宫头一年下雪,我差点摔断腿,再也不稀罕了。”忍冬见是傅廿,这才放松警惕,笑嘻嘻的回答道,“对了,之前你问先皇时期住在恒昌宫的柔太妃,就是陛下的生母为人如何,打听到了一些。”

  “为人如何?”

  “虽然关于先皇的书籍记录大多付之一炬。但老一些的嬷嬷对她都有印象,都夸她人美心善,对下人特别好,人见人爱,当真是神女怜世的那种善良。”

  听到这儿,傅廿垂眸,没接话。

  看来是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还说陛下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柔太妃为了陛下甚至割肉为血引入药,还因失血过多一度昏厥过。后来先皇知道了心疼,日日去看陛下,可幼年的陛下好像很怕见人,只粘着柔太妃一个人。”忍冬回忆着之前听到的消息,“别的就没什么了,反正是个挺善良的人,只可惜走的早,据说是心疾复发,只可怜陛下……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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