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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谈

  “尹川, 大橘要生了!”

  允乐迎着日光,冲着屋顶上还在打斗的尹川大声喊着。

  只见尹川向后退了半步,青涩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连连后退, 撑着落到了地上, 他看也不看打得正酣畅的秦绍, 向后摆摆手:“不打了, 不打了。”

  秦绍追着飞落下来, 擦擦额间的细汗, 有些气喘道:“还没分出胜负,怎可就不打了?”

  “秦大人, 今日怕是尹川不会再跟你打了。”允乐递上帕子, 冲着递上的大橘猫努努嘴:“他养的猫要生了。”

  秦绍伸手接过手帕, 看着尹川兴奋地冒星星的眼睛, 忍不住笑了。他看见苏扬舲一个人躲得远远的, 便走近到他的身旁, 望了望对方盯着卫南寻背影的样子, 轻声道:“四皇子, 若非不是看您跟卫质子感情这么好,我还真想把我的蒙霜嫁给你。”

  苏扬舲睨了他一眼, 道:“秦大哥还是趁早断了此心, 扬舲受不起。”

  刚刚拒绝一个儿时的婚约对象, 就已经把卫南寻折腾得这么惨,他哪里还敢招惹这些桃花。

  “我上次与秦大哥说的魏澜之事,你可派人去查了?”苏扬舲赶紧转移话题, 想起自己曾经提醒过得事情, 于是旧事重提。

  秦绍脸色沉下来, 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去暗中查了这个魏澜,也偷偷查了魏宋仁的入宫前记档,还托了江湖朋友去魏宋仁的家乡去查……”

  “结果如何?”苏扬舲心里自然是知道这个魏澜就是魏宋仁未进宫净身前所生的儿子,只是他从未在原书里谢过关于魏澜的事情,所以对于后续的结果,他也很是好奇。

  “这个魏澜确实就是魏宋仁的儿子,但是,他为什么要办成女子模样,我却没查到原因,而且上次他跟汪闻那件案子早就结了,现在魏澜已经不知所踪。”秦绍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苏扬舲稍稍一想便了解了,他大约当初把女儿转到灵玉庵便没有那么简单。

  但毕竟是他人家事,他不便深究缘由,更何况是与闺阁儿女的小心思有关。

  若当真那魏澜便是魏宋仁男扮女装的儿子,这怕是要够秦绍喝一壶的了。

  “好了。”卫南寻缓缓起身,摸索着将地上低声叫着的橘猫抱进了他们刚为它搭好的猫窝里。

  “你将它抱回你的卧房里,静静等待就好。”卫南寻拍了拍尹川的后背,道:“他怕猫,以后就不要让它跑到前院来了,记住了吗?”

  尹川嫌弃的看了看苏扬舲,才点点头,刚想连带着猫窝一起抱起来,就被允乐抢了先。

  允乐将猫窝抱在自己怀里,对着尹川笑笑:“哥哥帮你抱过去吧。”

  说完也不管银川高兴不高兴,自顾自的抱着猫窝和橘猫一起往后院走了。

  这边,乌墨也小跑了过来,向苏扬舲请示:“主子,饭食已经备好,请移驾正堂。”

  鱼汤是最后上桌的,奶白色的鲜汤缀了些细碎葱末,止不住的往人鼻腔里扑香味。

  苏扬舲道:“秦大哥是客,先请。”

  秦绍刚才与尹川一番切磋,早就饥肠辘辘唱起了空城计,也不客气,挽起衣袖就先给自己成了一大碗,放在唇边吹了吹,鲜汤入口随即什么烦心事都不见了,笑着夸赞不止。

  卫南寻也给苏扬舲盛了一碗,吹凉后递到他的手边,道:“这是秦将军的良方,舲儿可要多用一些。”

  苏扬舲道:“要说滋补,倒是南寻更该补一补,前几日在大理寺监牢里受苦了。”

  秦绍突然放下汤碗,严肃的问:“这事我昨日才听人说起,竟然将卫质子关进了水牢?此事可当真?”

  苏扬舲脸色沉了下来,眉头揪了起来,道:“是真的。”

  秦绍也十分震惊,本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觉得是有夸大了成分在里面。

  毕竟姜国人人皆知,那水牢都是重刑犯,这地方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还没有人能活着从水牢里被放出来。

  卫南寻本就不至于如此,况且他虽是质子,但是姜国现下跟景国还未开战,他这个质子就还有存在的价值。

  秦绍看着苏扬舲的脸色十分不悦,便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又道:“前几日臣听说四皇子把西山行宫的石碑给炸了,还真真的吓得不轻,这马上就到了陛下的千秋宴,在节骨眼上,能做出此事的人,也只有您了,也幸亏陛下宠爱殿下,未曾责怪。”

  鱼汤香味四溢,卫南寻见苏扬舲只顾着生气,便端起汤碗,试图用汤匙去喂苏扬舲。

  但是眼睛虽有缓解,但依旧是无法看清这样精细的细节,汤匙碰到了苏扬舲的唇角上。

  苏扬舲笑了笑,握住卫南寻的手掌,将汤匙送进自己口中。

  “其实卫某在水牢里,并未吃太多的苦,只是样子狼狈了些。”卫南寻淡淡笑着。

  秦绍垂着眼,自顾自的喝汤,也不去看对面的两个人,他本就在军中磨练过,饭席间不爱多言,吃的也快,吃完了就立刻放下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脑子,本来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要提醒殿下的。”

  苏扬舲食量小,用了些鱼汤,就已经大饱了,听见秦绍说话,便放下碗筷道:“秦大哥请讲。”

  秦绍道:“我巡防的时候,发现珹王进了魏宋仁的府苑里。”

  “所以,你怀疑大哥跟魏宋仁有瓜葛?”苏扬舲眉毛轻挑,现在千秋宴临近,珹王出入魏宋仁的府邸,这本身有些可疑。

  “不止,我还发现魏宋仁换了千秋宴当日的值守人员。”秦绍声音冰冷,他眉间充斥着一股阴霾,“他换了他的亲信管事,挑的人员也都是平日里与我关系寡淡的,可见他有防备我的心思,所以我担心千秋宴当日会有事发生。”

  窗外微风不止,树影摇晃。

  “只是不知道他们所谋之事,是否与殿下有关?”秦绍一想到魏宋仁,便在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层厌恶。

  他是戍守边关数年的武将,如今回京城竟然屈居一个宦官之下,任哪个血气男儿都会在心中不服气。

  “大哥一向跟魏宋仁走得很近,如今他又管着北辽使臣在京的安全之事,与禁军之间往来密切些,也有情可原。”苏扬舲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最近,原书里的剧情,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很多东西仿佛是这样,又仿佛是那个样子,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其实,这样的感觉从他穿书后就越来越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剧情脱离原书越来越远的原因,亦或者是他已经渐渐成了书中的这个苏扬舲,而不是曾经那个世界的苏扬舲。

  卫南寻忽然说道:“可有发现北辽使臣有何异动?”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撞破的那个场景,总觉得以北辽人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就过去,更何况他们本就与卫南寻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暂时未发现。”秦绍思索了一会,说道:“要不要微臣派人盯住珹王?”

  卫南寻点头道:“若是如此,便最好,尤其是珹王与北辽的使臣之间,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早就认识。”

  说完他碰了碰苏扬舲,问道:“舲儿觉得呢?”

  “你倒是提醒我了。”苏扬舲道:“大哥确实跟淳华郡主早就相识,秦大哥你盯着淳华郡主,若是发现他们所住的花萼楼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定要告诉我。”

  “舲儿怎么知道淳华认识珹王?”卫南寻漆黑的眸子里泛出一些灵光,他的宝贝可真是有太多秘密了。

  苏扬舲盯着卫南寻看了一会,纠结该如何解释,他总不能说这些本来就是他自己写出来的吧?只好随意编了个理由道:“我曾在与北辽学子比试当日,见过他二人私下说话,他们举止亲密,所以我猜测应该不是刚刚认识。”

  秦绍手掌握紧了桌案的边缘,眸子里透出锐利的光亮,愤恨的说:“他们能谋什么好事?秦某可不信!姜国若是落入这样的人手中,还不知会是什么不堪的样子!”

  珹王夺嫡的心思已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他与二皇子苏云杪暗暗在朝中较劲,双方都有渗透朝中势力来增加自己的筹码,但是,借用曾经的敌国势力来谋取皇位,秦绍却是不能忍得。

  苏扬舲闻言,赶紧安慰道:“秦将军,勿动怒,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大哥已有王妃,应该不会再迎娶淳华郡主了,再说,父皇有意让三哥娶淳华郡主,也是考虑到三哥身有腿疾,不能承袭皇位,北辽也不会渗入我朝太深,再说淳华只是郡主,三哥乃是当朝皇子,怎么都是配得上的。”

  秦绍这才点点头,道:“陛下圣明,北辽人狼子野心,若是真的让他们借着珹王之势渗进朝中,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卫南寻也附和道:“确实如秦将军所言,北辽人此次来求和结盟的目的并不简单,以卫某对北辽人的了解,他们并非真心想要求和,而是想先稳住姜国,再伺机同姜国一同出兵攻打我们景国,景国与北辽多有接壤,此事最大的收益者不会是姜国。”

  秦绍重重的锤了锤桌案,他本身力大,这一锤竟然把几个碗筷都震到了地上。

  苏扬舲赶紧招呼乌墨将桌案上的饭食撤下,沏上了一壶雪顶毛尖,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苏扬舲道:“北辽本就是游牧人,哪里水草肥美便会停在哪里,本就与我们中原人不同,与他们求和,本就不是长久之计。”他给卫南寻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不过,秦大哥你也无需太过忧心,一来父皇对北辽人的心思早就有所防范,二来嘛……”

  他笑了起来。

  “二来,这个淳华可不是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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