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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棋

  一夜辗转未眠, 苏扬舲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既然姜帝强迫他婚娶,现在又将卫南寻关起来让他妥协,那僵在这里就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苏扬舲想到了陈亭畔。

  从原书剧情来看,陈亭畔成年后十分讨厌苏扬舲, 觉得他自私心狠, 是万万不会同意与他履行什么婚约的。

  但是, 那日在大殿之上, 姜帝赐婚时, 陈亭畔却没有半句拒绝的话。

  难道她对自己动情了?

  想及此处, 苏扬舲忽然灵光乍现,或许有个人能阻止这场荒唐的赐婚。

  “允乐!”

  苏扬舲再无睡意, 一骨碌翻坐起来, 鼓捣起他床头暗格里藏着的那个小盒子。

  允乐本来就是给他守夜的, 听见召唤, 推门而入。

  苏扬舲也正好翻出了一个香囊, 绫罗绸缎精细裁剪, 上面还用了金丝绣了竹叶的脉络, 十分华贵, 闻之也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看着就是个女子的东西。

  他将这个香囊递到允乐手中, 道:“你往南去打探看看五皇子的行踪, 前几日他来信说已经从南疆往回走, 我算着日子也该进了细阳郡。

  若是寻到他的人务必将此物交给他,他一看便会知道, 三日内一定要将他带回桦雾府。”

  允乐收紧手心, 将香囊放进腰带中, 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苏扬舲在身后继续嘱咐:“切记,悄悄进城,万万不可惊动城防军,另外进城后一定要让他来找我,记住了吗?”

  “属下记住了。”允乐顿了顿,担心道:“主子,允乐不在谁来保护您?要不让宋阳去……”

  苏扬舲却一乐:“我好好的待在自己府里,哪里还需要人保护?你去吧,宋阳脚程不如你。再说,这府里不是还有尹川吗?他武功不弱于你,放心。”

  允乐瘪了瘪嘴:“他始终不是咱们桦雾府的人……”

  “这话以后不许说了,我不爱听。”苏扬舲不由得也高了几分,眉梢眼角露出不自觉的寒意,“尹川年纪小,心性不定,他自小便失了父母,是南寻一直带在身边教导着,脾气性格确实古怪了点。

  但是也是单纯善良的,他与你经历相似,你应多照顾着,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了,记住了吗?”

  “是。”

  第二日夜间,苏扬舲独自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桌上摆的却是他并不爱吃的炙羊肉。

  乌墨看着他半天都不曾动筷,便自作主张拎着袖子给苏扬舲夹了块羊肉。

  苏扬舲盯着那羊肉,手腕沉重,他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时,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都是他爱吃的。

  然而当他自己想为卫南寻备些吃食时,却根本不知道他爱吃什么。

  苏扬舲放下碗筷,喝了一口手边的扶华酒,辛辣直冲他的鼻腔,让他眼眶发软。

  乌墨看他根本不动筷子,又拿过来笼屉,里面是芙蓉千层糕,掀开屉盖,香气飘了出来。

  “要不主子用点芙蓉糕,质子不在您也要保重身子啊。”

  苏扬舲没说话,盯着那芙蓉糕看,他忽然抬头:“南寻爱吃芙蓉糕吗?”

  乌墨心里发酸,他眼眶浅,稍稍一想便红了眼,他侧过身去用袖角擦了擦。

  “爱吃,质子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一阵风冷不丁儿拂来,摇的几个灯笼乱晃。

  “四哥!”

  有人影从屋顶跳了下来,脚步纷杂又轻巧。

  苏扬舲捏在手心里的芙蓉糕还未动,就被个黑影猛冲过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肩膀上已然湿了一片。

  “好了,星熠,先让四哥好好看看你。”苏扬舲拍拍他的胳膊,“都是能在战场上叱咤一方的将军了,怎么还能轻易流泪呢?”

  苏星熠抱着苏扬舲,把脸埋在那里蹭,“四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灯笼摇摇晃晃的,将苏星熠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结实了,也黑了。”苏扬舲其实是猜测的,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五弟。

  苏星熠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眉峰微蹙:“四哥,你让允乐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拿出那个香囊,抓着系带在掌心摇晃。

  “父皇要给我赐婚,你知道了吗?”苏扬舲看了眼那个香囊,却不做解释,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问道。

  “四哥不是娶了那位景国的质子吗?还要赐什么婚?”苏星熠将香囊收回,指腹在绣纹上摸了摸。

  “当然是我跟亭畔的婚约。”

  苏星熠举起一块芙蓉糕,正要仰脖吞咽,却被这话一惊,噎在了喉咙里。

  他呛着咳嗽起来,把脸都咳红了。

  “咳咳!”他锤着胸口咳嗽了大半天。

  苏扬舲替他拍了拍背,叹气道:“你说我是娶还是不娶的好?”

  “当然不能娶了!”苏星熠大声叫嚷。

  吓得允乐赶紧跑上前,紧紧捂住苏星熠的嘴巴,龇牙咧嘴的摇头。

  “五皇子殿下,您小点声,这外面可都是禁军守着,若是让人知道您来了,不仅您要被罚,还要连累我家主子被罚的。”

  苏扬舲笑道:“允乐,你放开他,别把我们的大将军给捂死了。”

  苏星熠急忙倒了杯酒,咕咚一声饮尽,涨红着脸道:“四哥,你、你不能娶亭畔姐。”

  “我怎么就不能娶呢?”苏扬舲道,“我与她自幼便有母后的婚约,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现在父皇要赐婚,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拒绝呀!”

  苏星熠闻言摇头,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娶了她,我可怎么办呀!?”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苏星熠现在是有军功在身的人,若是由他提出要娶陈亭畔,怕是满朝上下都没人敢出来反对。

  况且,姜帝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几个皇子里面也只有苏星熠可以上战场杀敌,他万不会在此刻驳了他的面子。

  只是现下苏星熠心性还像个孩子,不懂用军功来震慑那一套手腕,他不懂苏扬舲却懂得很。

  “五弟,你刚才说了什么?”苏扬舲问。

  “我……我是……”苏星熠低低嘟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狠狠灌了下去,这才解着酒气说道:“四哥,我就跟你说了实话吧,我心悦亭畔姐,从五岁起便一直心悦着她,我在南疆这一年多,每每吃了败仗受了委屈,脑子里想得就是她,每次死里逃生我都想着要把她娶回家的。”

  苏扬舲还未来及回答,苏星熠又开始自言自语:“若是娶不到亭畔姐,我就去镇国寺剃了头发当和尚去!”

  “这样啊。”苏扬舲笑笑,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先坐下,又道:“那,现下该如何是好?父皇几日前已经在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我们赐了婚。”

  苏星熠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就连唇角都连带着弯了下去,他咬着下唇问:“那四哥你呢?你心悦她吗?”

  “我吗?”苏扬舲看向苏星熠,抬手给他夹了块炙羊肉,“我心里有人了,所以不会娶她。”

  光亮又重新回到苏星熠的眼睛里。

  他长长呼了口气,又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刚才还在想,要是四哥你也心悦亭畔姐,我该不该成全你们呢!”

  苏扬舲笑笑,“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五弟出个对策可好?”

  “自然是好的。”

  苏星熠虽然在战场上神勇无比,却也是个直肠子,此时他心中石块稍稍落地,才觉得赶路太急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便也顾不上与苏扬舲在叙旧,挽起袖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在南疆,最是想念这烈酒,四哥你是不知,南疆的酒绵得很,喝一坛子下去,也是头不晕眼不花的,无趣得很!”

  苏扬舲笑道:“那是自然,这是嘉陵关的扶华酒,最是醇烈,你喜欢的话,改日等我能出府里时,给你送上几坛子。”

  “四哥,你为什么被禁足?”苏星熠嫌一块一块夹肉不过瘾,直接上手握住了羊腿上的骨头,拿在嘴边撕咬起来。

  “我把西山行宫的石碑给炸了。”

  苏星熠一口羊肉噎在唇边,饱嗝打了出来才想起来要咀嚼,他瞪圆了眼睛问道:“那石碑招你惹你了,你也敢诈它?”

  “我看它不顺眼,就炸了呗。”苏扬舲说的随意。

  苏星熠:“四哥,你也太无法无天了,怪不得父皇动了这么大的气,竟也舍得将你圈/禁起来。”

  “你今日就去陈府,跟陈亭畔表白。”

  “不是!”苏星熠一口酒没喝下去,再被呛了一口,“四哥!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亭畔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还不得……不得把我的耳朵扭下来吗!”

  他脸颊涨得通红,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上的油渍。

  “星熠,你若是今日不跟陈亭畔表白,恐怕明日上朝之时,父皇就要给我们定下婚期了。”

  苏星熠又吃惊又害羞,问道:“可……可亭畔姐要是拒绝我,我、我该怎么办?”

  “她这种女孩子,喜欢霸道一点的男人,你明白吗?”苏扬舲徐徐图之,开始把自己从前写小说那一套拿出来给苏星熠讲,“你态度要强硬一点,就是表现得要真诚、坦诚,让陈亭畔知道她在你心里非常重要,还要表现出没有她你一天都活不下去。”

  苏星熠嘴巴长得奇大,几乎可以塞的下一整个桃子。

  苏扬舲继续传授「经验」,他道:“你不能说她嫁给别人你就出家当和尚,这没用的,你得说与其看着她嫁与他人,还不如让你死了来得痛快,亭畔是女孩子,自然心软,你们又是自幼一起玩大的,即便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也总有一些旁的心意,只要她一犹豫,你就有机会了。”

  况且,你们本就该有一段情。

  苏扬舲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即便陈亭畔对自己有几分动心,也极有可能是因为之前他冒险搭救陈家,那多半也是感激,人有时深陷其中未必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若是苏星熠与她告白,定然会让她的心纷乱,心乱了便会分得清楚,到底心里在意的人究竟是谁了。

  这是他此时最好的机会,不得不走这招险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