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不愿与我……”

  星光杳杳。

  徐岁宁怀抱醉酒的少年, 平稳地走在山间小道上。

  一抔雪落下来,正巧滑进少年微敞的衣襟,冷得他瑟缩了下,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大半。

  韩璋掀开眼皮, 醉酒后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师尊?”

  “嗯。”

  从韩璋这个角度抬眼望去, 刚好能看见徐岁宁完美的下颌线和凸起的喉结。

  也许是酒喝多了, 胆子也变大了。

  韩璋搂着徐岁宁的脖子, 凑了上去, 在喉结上轻轻舔舐了一下。

  徐岁宁脚步一顿,差点没把怀里的人给扔出去。

  他闭上眼睛, 深呼吸了一口气。

  再抬起眼皮时, 已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别玩火。”

  怀中少年少了几分往日的乖戾, 多了些少年气, 眉眼弯弯, 狡黠一笑,“徒儿何时在玩火了?漫漫长夜, 师尊是否觉得,一个人会孤单寂寞冷?”

  徐岁宁再次停下了脚步, 眉头紧锁, 把他放了下来, 瞬息间,便来到百里之外。

  体内气息翻涌,喉间涌出一股血腥气。

  徐岁宁像往常一样用灵力压制, 但这次, 却遭到了反噬, 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师尊!”

  “我没事……”

  随后,徐岁宁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师尊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突然昏迷?是不是体内的……魔神之血出了问题?”

  韩璋本不愿将这件事说出来,但又怕引起徐岁宁昏迷的真正原因就是此,自己隐瞒反而会耽误救治的时机。

  明净仔细查探了下徐岁宁体内的情况,随后冷哼一声,直接当着他两个徒弟的面骂了起来,“我都告诉过他多少次,要戒情戒欲,就是不听,好了,现在遭到反噬了吧。”

  明净本不是啰嗦之人,但这次,显然是因为徐岁宁受伤不轻,他心中有怨气,怨徐岁宁不听医嘱。

  楚云霏惊讶张大嘴巴,“戒情戒欲?师尊究竟受了什么伤,要受这么大罪!”

  半晌,韩璋低沉着脸,咬牙道:“不关师尊的事,是我、是我引诱师尊的。”说完,另外二人还瞧见他泛红的耳尖,显然由他口中主动说出这番话,让他极为难堪。

  明净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以徐岁宁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趁他昏迷把他的小徒弟欺负成这样,估计得翻脸不认人。

  明净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一改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语气祥和,“韩施主也不必太过担心,仙尊并非因那魔物受的伤,而是,”他微微一顿,“而是因为早年间,中的。”

  楚云霏惊讶张大嘴巴:“中?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韩璋经他一提醒,倒是猛然间想起,曾几何时他们还在卿阳宗时,八仙宫的洛云仙子,曾在与师尊的比试中暗下毒手,后来在南海王宫发作,师尊只用灵力将其压制。

  原本想着出了南海就去找洛云要解药,没想到出了日月谷一事,硬生生将这事给忘记了。

  但韩璋依旧还有疑问,“若是那次洛云下的手,以师尊如今的修为,断不会还受那的影响。”

  “应该是与魔神之血融合时,将体内残存的也融了进去,魔神之血本就是暴戾之物,那,是何性质你们也都知道,他之前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但每次都强行压制下去,一直如此,才会突然被严重反噬。”

  “可有解决之法?”

  “有啊,而且非常容易。”

  “还请大师明说。”

  韩璋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但面对与徐岁宁相关之事,毫不犹豫低下头来,明净见此,心中也颇为感慨。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徐岁宁,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双修,与天阴炉鼎之体双修。”

  楚云霏惊讶张大嘴巴,“天阴炉鼎之体?那不就是师兄?那这不就好办了,正好你们整天在那郎情妾意的,倒不如……”

  “师尊可是已经知道此事?”韩璋脸色不佳打断楚云霏的话。

  明净点头。

  韩璋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

  楚云霏一脸不解。

  明净无奈叹息。

  翌日清晨。

  徐岁宁醒来,房门便被人推开。

  “师尊你醒啦,我去叫明净大师来看看。”

  进来的人是楚云霏。

  徐岁宁微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明净便捏着佛珠走了进来,身上竟还沾有露水。

  “醒了?”

  “嗯,他都知道了?”

  明净叹了口气,嫌弃衣袍坐在徐岁宁对面,“自然是不可能全都告诉他,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徐岁宁低头,微抿了一口茶。

  袖袍一挥,掌风将门打开,一个人惨叫一声摔了进来。

  楚云霏挣扎着站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屁股,好奇问道:“师尊,明净大师,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师兄啊?”

  徐岁宁放下茶盏,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望着他,“云霏,洛水城要和雪国结盟,那边需要人手,既然你这么闲,那就去帮帮忙吧,没我的允许,千万不要随意离开。”

  “师尊不要啊,那地方冷得要命,我是九尾狐,又不是雪狐,到那去,我的毛都会变得不光滑,”

  “那正好,小雪也快要化形了吧,你带他一起去,现在!立刻!”

  楚云霏见徐岁宁脸色不好,没敢再反驳,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在青鸾山的后山上抓到了那只正和蝴蝶玩耍的雪狐,将他抱在怀里,深深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师尊和师兄好像闹矛盾了?该不会等我回来之后,这个家就散了吧……我要不要留下来啊,我可是维系这个家的重要工具!”

  小雪狐白了他一眼。

  作为狐,要有自知之明。

  真是给他们狐族丢脸。

  自那次之后,徐岁宁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明净也只能施法压制。

  但这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下去,身子怕是会撑不住。

  徐岁宁与韩璋二人之间的风云涌动,整个青鸾山都感受到了,就连一向喜欢到处乱窜的三只鸟,也蔫蔫儿得待在房顶上。

  “唉,你们说,是不是他俩谁在外面有狗了?”

  小绿一翅膀把她拍下去,“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连累我们俩一起被炖汤。”

  小红挣扎着把头从雪里,插着腰,怒骂道:“你下手能不能轻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跟你说,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口无遮拦?更何况你动动脑子也知道,他俩那情况,中间不可能插得进别人。”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嘛。”小红又看向一旁淡定欣赏自己羽毛的小蓝,“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难道就不紧张吗?要是这个家真的散了,我们仨可怎么办,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他们不能没有爹啊!”

  小蓝甩了片树叶堵住她的嘴,“说了多少遍,在这里,无性是不能繁殖的,那不是你的孩子,也不需要给他找爹。”

  小红「呸」了一声,把嘴巴里的树叶吐了出来,“你无情!好歹是咱们仨花了这么长时间,付出这么多心血才培育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

  说着,小红心情低落地垂下头,躺在雪地里像只死鸟似的。

  小蓝和小蓝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两只鸟一边叼着一只翅膀,把半死不活的小红从雪堆里拖了上来,难得温柔地替她拍去身上的积雪,语重心长道:“你要记得我们的使命。”

  小红眨了眨眼,“我记得。”

  明净在思过崖上找到了几天不见的韩璋。

  原本就单薄的少年,现在似乎变得更加瘦弱了,眼下也出现两块乌青,看起来非常憔悴。

  “师尊情况如何?”

  “不太好,你也不用再白费力气了,这世上,除了你之外,也就那条小绿蛇能承受得了。”

  “那怎么办?”韩璋双眸猩红,“师尊他不愿与我……”

  “你怎么还不明白?”明净眯了下眼,恨铁不成钢反问道:“你觉得他不喜欢你吗?算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韩璋怔愣在原地,“为何?”

  明净转过身,对着天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继续说:“他,不能与人签订道侣契约,咳,这应该是与他体内那位雪国陛下有关,你也知道,岁宁对你轻易颇深,不愿在没有签订契约的情况下,与你进行双修。”

  说完这段话后,明净抬手擦去下鬓角出的汗,“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明净转身离开思过崖,独留黑衣少年一人在那。

  周围的云雾慢慢将他包裹住,将溢出的难过收起来。

  “唉。”

  “你叹什么气?”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把明净吓了一跳。

  徐岁宁像看见什么稀罕事,挑眉道:“做什么亏心事了?”

  “阿弥陀佛,贫僧确实是做了亏心事,现在就去佛祖面前思过,告辞。”

  还没等徐岁宁说话,明净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徐岁宁虽觉得奇怪,但明净若想躲,还真没人能找到他。

  远远瞧见黑衣少年从思过崖上下来,徐岁宁本想问他要不要去山下走走,那小魔头竟只望了他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肩上落下一根绿色的羽毛,头上,小绿站在树枝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蓝也飞了过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小红落在他俩中间,半晌才干巴巴地蹦出一句,“一支红杏出墙来?”

  下一瞬,她便被一左一右各踹了一脚,头扎雪堆里了。

  徐岁宁强忍着把三只鸟炖汤的冲动,甩袖离开。

  夕阳西下。

  徐岁宁半倚在斜阳下,姿态慵懒,手中的书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秒,许久未曾踏进这里的韩璋,手上拎着酒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怎么?找不到人陪你喝酒了?”

  “是,”韩璋顿了一下,“来找师尊喝酒,不知师尊可愿?”

  徐岁宁不知道小魔头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两人已经几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走吧,那今晚就好好喝一杯。”

  说是陪他喝,但到最后,成了徐岁宁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

  韩璋从头至尾,滴酒未沾。

  徐岁宁几乎将一坛酒全部饮尽,面色潮红,眯着眼睛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支着下巴,望着面前的韩璋。

  黑衣少年握了握杯子,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师尊为何这么看着我?”

  “看我们家璋儿,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韩璋:“……”

  他没说话,但耳尖却偷偷浮起了红晕。

  徐岁宁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手刚搭上韩璋的肩膀,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韩璋顺手接住他,扶着走到床边,将他放下。

  喉结动了一下,伸手探向徐岁宁微敞的衣襟,但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立刻收回手,三两步走回桌旁,端起徐岁宁还未喝完的酒杯一口饮尽。

  回到床边,韩璋深呼吸了一口气,躺在徐岁宁边上,心都快跳出来似的。

  他侧过身,月光透过窗沿的缝隙洒了进来,照在眼前这人身上,手指沿着眉心向下,滑过高挺的鼻梁,却在要到嘴唇上时,停了下来,撑起身子,吻了下去。

  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徐岁宁缓缓睁开眼,看向怀里的人,神色复杂。

  雪白的锁骨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吻痕,锦被下的身子,也许更多。

  伸手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捏了捏少年白净的耳垂,低声轻笑,“小笨蛋。”

  他已是大乘期,那些迷药对他根本没用。

  现在想来,他大概猜到明净同韩璋说了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平行世界的小徐和小韩。

  徐岁宁:【520红包】拿去花。

  韩璋:【520红包】随便花。

  徐岁宁:【请支付520】不够花。

  韩璋:【0.52红包】紧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