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一家走到他们跟前,王叔的女儿叫囡囡,看到他们没说话,就很甜地喊他们,喊完之后脆生生地说:“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百万和稚桃自然不可能说怀疑他们一家死了,对他们还活着这件事感到很震惊,稚桃和百万两个差点连舌头捋不直。

  “不,不是……”百万嘴里打了结:“你们去哪儿了啊?”

  囡囡有问必答:“我们一直在山上呀,还看着你们。”

  “可惜你们走的太快啦,不然我们就可以一起下来,”囡囡很可爱地补充:“幸好我们追上你们啦!”

  王叔宠溺地拍拍女儿的头,随着动作,他们身上那冲鼻的味道也扑面而来,像是烧焦的羽毛。

  百万鼻子灵,被那味道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边咳边问:“你,你们,咳,身上是什么味道啊?”

  王叔不好意思地一拍脑袋:“害!”

  “你们走后,火烧的太大,结果把都给帐篷点燃了,我们离得近,然后就染上这股味儿了。”

  百万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劝他:“那你们这也太危险了,说起来,我们走的时候不是把篝火灭了吗?”

  王叔说:“这不是大晚上的很冷嘛,我们就把篝火又点起来。”

  稚桃刚想劝他小心点,就听见王叔笑呵呵地说:“不过现在啊,我们可暖和了,是不是啊,囡囡?”

  “嗯!”囡囡笑眯眯地看向爸爸。

  “而且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啦!”

  稚桃心里莫名有股寒意,明明他知道王叔只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这个气温也确实很暖和,但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像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但他张开嘴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见王叔笑着的脸,最后说:“是么,那就好。”

  王叔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走吧,不是要下山吗?”

  旅行团的人再次齐了,一对夫妻一个孩子,两个年轻人。

  稚桃和百万走在前面,王叔三人跟在后面,王叔三人脸色苍白,挂着说不出的奇怪笑意,眼里贪婪的望向前面的两人。

  斯诺曼神父站在棵石榴树旁等他们,大拇指摩挲着食指侧面,这是他想事情时候的小动作。

  注意到他们下来,斯诺曼神父就笑起来,他似乎已经料想到王叔他们会跟上来:“你们总算过来了,我在这儿等半天。”

  稚桃到他身侧,百万也想跟上去,被囡囡抓住,冰的他下意识想甩开,但最后好歹想起来这是囡囡,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囡囡:“你手怎么这么冰?”

  囡囡说:“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呀!”

  她语气太自然,让百万以为她意思是小孩手跟大人手不一样,百万就没在意,动作自然地包裹着她冷冰冰的小手。

  囡囡牵着他的手笑的很开心,她剪着蘑菇头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甜:“哥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百万盯着前面的稚桃和神父,心不在焉地说:“因为想出来旅行啊。”

  囡囡咯咯地笑着说:“哥哥,你好笨哦。”

  百万听清这话,低下头看囡囡,心里想谁还不是个孩子了,立马选择怼回去:“囡囡最笨。”

  囡囡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反倒咯咯地继续笑,笑完后她故作深沉地叹气:“对啊,我好笨哦。”

  她继续说:“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你不要太放松哦,只有四天啦。”

  百万没听懂,疑惑地嗯了声,囡囡握着他的手,嘴里簌簌地落灰:“那时候……”

  “你还是那么笨的话,就只能真的当我哥哥啦。”

  稚桃没有注意后面人的对话,他内心仿佛被抓挠着,好奇地问神父:“你怎么知道王叔他们没出事的啊?”

  “我还以为……”稚桃这话没说完,但能让人意识到他的意思。

  斯诺曼神父温柔地牵着他的手,跟他说:“因为我想起来一些事。”

  他说到这儿又忽然停顿下来,沉默会儿才接着说:“然后,我就知道你还可以跟他们见面。”

  “不过你也不要太相信王叔。”斯诺曼神父回头看向王叔他们,王叔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避开。

  “说不定他会骗你。”

  稚桃听着他的话,迷迷瞪瞪地点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不过没事,”斯诺曼神父看见他迷糊的小眼神,大手盖上他的头发,笑着说:“我会保护你的。”

  稚桃感受着头上的温度,还有神父说话间带来的湿热空气,小耳朵立马红起来,连戴耳钉的地方都跟着发痒,忍不住伸手扣耳钉的位置,耳钉随着动作摇晃。

  他耳钉是银色的一个小骷髅头,看起来十分精致,当时为了拍摄要求打的耳洞,左边的耳洞已经长好,只有右边的耳洞还没愈合,可以接着戴耳钉。

  等到村门口就又遇到了昨天的那些狗,那两只狗见着他们,就立马低沉地咆哮起来,口水顺着尖锐的牙齿流下,脖子上的硬毛根根立起,看上去完全就是两条疯犬。

  老婆婆听着声往外走,小眼睛在看见王叔他们的时候,瞬间滑稽地睁大,嘴唇抖动着,像是见着鬼了。

  但对她来说,确实是见着了鬼。

  她吓得整个人都颤颤巍巍起来,头埋在手背后,用拐杖和手挡住脸,嘴里嘀咕着土话,似乎不愿意看着他们。

  狗随着他们的靠近,也不敢继续吼叫,他们越靠近,两条狗就缩地越小,最后夹着尾巴跑掉。

  要是只有老婆婆一家就算了,可后面遇到的村民们都是这个反应,又心虚又恐惧,全当没看着他们。

  稚桃能发现村里人的变化,忍不住好奇地看向王叔,王叔笑着问他:“怎么了?”

  稚桃摇摇头。

  等走到顾叔的家,王叔一家动作整齐地停下脚步,朝着顾叔家围上去,背对着稚桃三人,眼里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王叔语气如常地说:“你们先去神父家吧,我找顾叔有点话说。”

  稚桃他们意识到王叔不愿意他们留在这儿,就离开王叔往前面走。

  他们走在路上,稚桃越想越觉得不对,“神父,你觉不觉得……”

  “村里人都怕王叔他们?”稚桃犹豫着问。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斯诺曼神父淡然地说。

  “你是觉得村里人对王叔做了什么吗?”稚桃想起王叔手上不见踪影的金戒指,除了那个,他老婆手上的玉镯也没见着。

  “会不会是村里人偷了王叔的东西啊?”稚桃猜测,但很快他又否决了。

  要是偷了东西也不该是这个反应,更像是觉得王叔三人不该再次出现。

  什么人不会主动出现在人群面前,杀人犯,亦或是……

  死人?

  稚桃被他的猜想惊出一身冷汗。

  斯诺曼神父安抚他:“你也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真正应该担心的,还是别人吧。”

  比如说,顾大嫂和顾叔两夫妻。

  王叔三人敲门但不喊人,只是一阵轻一阵重的敲门,轻的时候笃笃声,像是迈着脚步过来,重的时候咚咚声,像是拿着刀砍东西,这些声音吵的人心烦意乱。

  把里面休息着的顾大嫂给吵醒,猛地把顾叔踹下去:“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叔唯唯诺诺地出去,他媳妇比他还狠,还比他壮,她的手膀子比他腰还粗,抡圆了给他个大巴掌,那可不好受。

  顾叔听着声儿也烦,冲着门喊:“敲什么敲!马上!”

  喊完后嘴里嘀咕:“跟着急投胎一样。”

  他越想越不爽,啐口痰到地上后,就猛地上前拉开门。

  门外王叔一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皮肤逐渐变得滚烫起来,像是着火一样,眼里含着深深的怨气。

  顾叔被吓得呆在原地,两股战战,他手上沾了十多条人命,还是第一次被鬼找上门,更何况还是大白天。

  他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他们三个抱在原地,他们死死地抓着顾叔,像火一样粘着他,顾叔感觉自己身上被泼了厚厚的热油,烫的他疯狂挣扎。

  顾大嫂听见声就出来,一出来就看见顾叔被三个黑乎乎的人形抱着,不住的哀嚎,四肢不断地烫起水泡,又不断被涨破,下面是一层不知名的水。

  顾大嫂被惊在原地,她看顾叔那样,就知道他多半是活不下来,跑回屋拿上玉佛像就夺门而出,没有管她丈夫。

  顾叔的哀嚎声持续了一上午,响的四周的房子都听见了,但没有一家出门来看,生怕被鬼找上门,最终那哀嚎声逐渐减小,直到没声儿了。

  村民们等了一个小时后,才来到顾大嫂家看,看到顾叔的惨状就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顾叔,顾叔就像是被火烤化的黄油一样,成了一摊黏腻的血色物质,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顾大嫂这时候才又怕又惧地赶来,手上还搂着那尊玉佛,看见地上那摊就软在地上。

  她一手搂着玉佛,一手拍着地面,泪如雨下地喊:“哎哟,我苦命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村民们没有吭声,沉默地看她流泪,想起那些鬼就怕的胆寒。

  这还只是一家子。

  他们可害了不止一家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