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曼神父的手插进胸膛里,血液顺着手指流下,一颗鲜活的心脏被他掏了出来,他拿着心脏缓缓靠近稚桃。

  稚桃动不了,眼泪水簌簌地往下流,心里不像是害怕,更像是绝望,感觉到有什么几乎要在喉咙里爆裂。

  “稚桃,醒醒。”

  神父做好早饭后,进来就看见在流泪梦呓的稚桃,像是被魇着了,斯诺曼神父着急地喊他。

  好一会儿,稚桃才清醒过来,眼泪挡在眼前,看不清楚神父,他看见神父哭得更伤心,神志不清地喊他:

  “……神父,不要给我……”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傻傻地重复:“……你不要给我……”

  斯诺曼神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连声安慰他:“好,我不给你。”

  听见神父轻声的回答,稚桃眼睫缓缓垂下,再次陷入睡眠。

  斯诺曼神父用手指抹尽他的眼泪,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张开手的时候能把稚桃的小脸挡的严严实实。

  稚桃醒后盯着天花板,觉得这梦可真有意思,别人是掏心掏肺,它是物理版的掏心掏肺。

  看来我很想得到神父的心。

  话好像不能这么说,稚桃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走出门外,斯诺曼神父看见他,先帮他把洗漱用品准备好,随后进厨房准备早餐。

  稚桃把饭吃完,也没见着百万回来,他这才好奇地问:“百万去哪儿了?”

  “他说旅游团的人搞活动,然后就跟着一起去了,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你现在要去吗?”

  听到斯诺曼神父的解释,稚桃含着勺子模模糊糊地应着,他嘴里没吃东西,就是单纯地含着玩。

  “那我们去你说的地方吧!”稚桃忽然想起来,开心地说。

  斯诺曼神父听到这话愣了下,没想到昨天还不乐意的人,今天就瞬间改变了态度,不过他都听稚桃的。

  神父把他吃空的碗拿进厨房里洗,“那你先等我一下。”

  稚桃坐在椅子上看手机,自从到石榴村之后,他手机网就不太好,这会儿也是,半天也加载不出他的大眼仔。

  毕竟他是个拥有着10万的粉丝的小网红,他还是很关注自己的大眼仔的。

  但今天网也不太好,加载半天什么也加载不出来,气的他不断地开关WiFi,但还是没有用,而且受伤的还是他的手机,忍不住郁闷地叹了口气。

  他脚底下的影子逐渐变大,在他身后形成个庞大漆黑的东西,它低着头观察稚桃的手机,陷入久久地思考。

  过会儿,它忽然发出不明地呓语,这种声音像是死者的低吟,是不可以被听见,不可以被学习的语言。

  “咦?”稚桃看见手机画面忽然跳转起来,网速也变好不少。

  他先是兴冲冲地点开大眼仔,然后就被惊到了,他的粉丝忽然暴涨到100多万,他往下翻评论,全都是夸他好看的。

  把他夸的心里美滋滋的,他看完粉丝后,才犹豫着打开聊天软件,软件上还挂着他跟家里人吵架的聊天记录。

  [我看你们一点也不喜欢我!你们就只是喜欢我能赚钱!]

  [我才不需要你们管!]

  稚桃看见他发的消息,又一下子想起自己跟家里人吵架的原因。

  当时大夏天,有个广告想拍出清凉的效果,就要求模特带妆被泼水,表情还不能有太大的变动。

  稚桃自信自己能够坚持下来,他从小当童模,还是很能吃苦的,结果跟他想的不一样,拍了好久都没拍好。

  后勤已经把一大桶水都泼完了,但摄影师还是不满意,语气很不好地凶他:“就你这样的,别人还好意思推给我,真是废物!”

  稚桃抹干净脸,没说什么,倒是陪着他来的家人连连道歉,接着有个工作人员过来给他补妆,是个男化妆师。

  化妆师手法暧昧地摸他的脸,眼神很下流地流连在他半透明的衬衫,手很不老实地想揩油。

  稚桃眼一瞪,对着化妆师的手就是狠狠一巴掌,哑着声音喊:“你干嘛!”

  他被泼一天水,不感冒都难,胃里翻江倒海,头里疼的跟进了个绞肉机似的,化妆师这揩油之手算是精准戳中他的爆炸点。

  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当病猫了。稚桃恶狠狠地骂了一顿化妆师。

  骂完还不过瘾,他转身雷厉风行地朝摄影师走去,小脸被浇得惨白,只有补了口红的嘴巴凝着颜色,像个从水里爬出来的艳鬼。

  说的话也像厉鬼索命:“把你拍的拿给我看。”

  摄影师看见他眼神后气急败坏地骂起来,稚桃听见家人低三下四地求情声,头更疼了,直接转身走人。

  谁爱拍谁拍,反正我不要受这气。

  把他气得什么也没有管,结果回来的路上,他家里人还念叨,说让他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最后就爆发了他与家人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把他自己气到这里来。

  稚桃闷闷不乐地戳着手机。

  他心里有点后悔这么凶家人,他从小眼睛很奇特,是粉色的,但他家人没嫌弃他眼睛,还夸他是最漂亮的宝宝,他们一家都长得普普通通,却奇怪地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小宝贝。

  奶奶还抱着小稚桃夸,说他是上天送来的小仙童,要给咱家带来福气。

  这话说的可真准。

  稚桃从小就被带去做童星,让家里以后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

  他父母原本是卖菜的,每天起早贪黑才能赚钱,后面干脆不干这些工作了,守着他们的小摇钱树长大。

  稚桃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上的也是最好的学校,但后面由于学业和工作没办法兼任,他就没再上学,专心当模特去了。

  稚桃看着聊天界面犹豫半天,才发出消息:[对不起。]

  是发给他妈妈的,妈妈的头像黑了一瞬间,然后才发过来:[没关系的,宝贝,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刚刚头像怎么好像变了,稚桃戳戳屏幕,甩开这种奇怪的念头:[我在石榴村,你们来接我吧。]

  然后他发了个地址过去。

  妈妈:[可以的,等六天之后我来接你。]

  稚桃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过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妈妈”知道他旅行结束的时间。

  这时候斯诺曼神父洗完碗出来,他站在门口环视四周,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屋子里,但很快他注意力就放在稚桃身上:“走吧,久等了。”

  稚桃脚下的黑影冒了个头出来,看着斯诺曼神父走近,就又钻进影子里。

  “好啊!”稚桃也解决跟家人的矛盾了,开心地应和他的话。

  斯诺曼神父带着稚桃往石榴林方向走去,稚桃看着这个方向就苦瓜脸:“有什么好玩的啊?我来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呐,还超多虫子。”

  “还有蛇!”稚桃说到这个激动起来。

  “你不知道那条蛇,有这么长,估计都快三四米了,还超级粗,就这么盘在地上,然后我当时没注意,一脚还差点踩上去。”

  稚桃光是跟斯诺曼神父讲就吓得心脏乱跳,他当时看见那条蛇的时候,心脏都要跳出来,什么情绪都没了。

  斯诺曼神父听到他说话,眉头皱起,很担忧地说:“那要不我背你走?”

  他们现在在石榴林入口处,往下就是长长的山路。

  稚桃听见他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地嘀咕:“……也不用啦,我也蛮重的……”

  斯诺曼神父直接蹲下来,黑色的长袍披在地上,宽阔的背部朝向稚桃:“上来吧,下山的路很滑,我带你走。”



  他说出这话,心里烧着的情绪忽然就被抚平,像是焦土遇上迟来的甘露,他不由地低声重复着:“……我带你走。”

  稚桃也不是很想再遇着蛇,没忍住诱惑趴了上去,斯诺曼神父浑身暖洋洋的,还香香的,就好像会动的枕头。

  稚桃吃完饭就犯困,眼睛看着前面一晃一晃的,再一次闭眼的时候就睡过去了,他睡着后睡相不太好,手臂拦着神父的脖子,头却要往后撅。

  地上的黑影冒出,将他的头扶着。

  越往下走,斯诺曼神父身上就越冷,还渗出血迹,但他自己没注意,那些血迹点点落下,又被黑影慢慢吸收。

  直到走到那个地方之后,斯诺曼神父才像惊醒过来,低声喊身上的人:“稚桃,我们到了。”

  稚桃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从神父背上爬下来,斯诺曼神父身上整整齐齐,背着稚桃走了这么段路也不累。

  这是一片小小的空地,但是有着许多的白色的小球,它们簇拥着中间小小的石榴树,这里被大树遮的严严实实,就越发显得那些白球的莹润透亮。

  稚桃好奇地触碰着那些漂浮着的白色小球,那些小球也格外亲近他。

  “这些是什么啊?”稚桃问。

  “我也不知道。”白球跟斯诺曼神父也亲近,亲密地贴着他,斯诺曼神父温柔地捧起一个。

  那球很圆润,捧在手里像个会发光的水球似的,“不过它每隔七天就会多一个。”

  稚桃忍不住哇了声,觉得很神奇,“那我时不时能看见它增长啊?”

  斯诺曼神父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庞,含糊不清地说:“……应该可以的。”

  稚桃捧着白球看,里面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