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扛了装着水的担子,总觉得后边有什么人跟着,可是一旦扭过头去,却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挠了挠头发,以为是从深山里跑下来的小兽,阿锦也没在意便回过头继续挑水。
等阿锦走远,隐藏在树干后的一个身影才走了出来,嘴角勾起了个阴森的笑容。
村里的小溪已经恢复成了春旱前的模样,虽说田里的作物不用水的灌溉也可以生长起来,但毕竟有水会长得快些,因而还是需要挑水过去。
近来村子里的田地都恢复得不错,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播新种下去,估摸着不出半月便可以有新的收成。
因着情况慢慢变好,许二叔他们也慢慢有了空闲的时间来莫净成的田地里帮忙。
当看到田里的作物后,许二叔等人都有些吃惊。但他向来觉得莫净成和方云这一对夫夫可靠又能干,再者这也不是他能问的时候,便没有多问。
最重要的是,粮食紧缺之时莫净成可是大方地将备粮都给了他,他哪能忘记这份恩情。
一人这么想,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想。
这日许二叔与其他村人正在地里除草,却远远看见十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闯过来,人人手里还握着一根竹棍。
许二叔认得他们,里边竟都是桃花村里没人敢惹的恶霸,顿时慌了神。
可很快,走南闯北过的许二叔便定下神来,趁着他们还没走近,赶忙低声让身旁的一个村人快些去找村长和莫净成。
由于田地里已经有了村人帮忙,莫净成和方云便回了杏花镇专心去打理食肆。先前由于照管田地已经耽误了许多事情,他们需要及时处理。
不知为何桃花村的人来这里,但村民向来都对村长有份避而远之的敬意,因而许二叔也让人去找了村长。
身为这里的小领头人,许二叔摆出了笑脸,客气地迎了上去,哪知却被那些人用竹棍直指喉咙。
带头的是桃花村的村霸,人长得彪悍,粗声粗气地命令许二叔,“把你们村里的妖怪交出来!”
许二叔往下瞥了眼竹棍的尖头,头皮发麻地后退了一小步,但没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妖怪”指的是谁。
“装什么装?能在春旱里不用水种出作物来的,不就是妖怪吗?!”后边有人喊道。
这回就算是傻子也听出来这些人指的是莫净成。
但即便是听得明,许二叔也只能装傻,“我们村哪有什么妖怪,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去报信的村人还没办法立刻回来,许二叔一边硬着头皮和这些人周旋,一边焦急等着村长。来田里帮忙的村民从未见过这种仗势,担心这群恶霸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都胆颤地缩在一起。
偶有几个大胆的想上前去帮忙,但很快就被同伴拉了回去。
没过一刻钟,村长便赶了过来。杏花镇离得远,报信没那么快,因而莫净成赶过来还要些时辰。
村长看着他们,察觉出异样,示意许二叔回去便自己迎了上去,“各位桃花村的村民,这是有何事?”
“你问他。”人群里不知谁嚷了一句。
闻言,村长微微一愣,不知这话里的“他”是指谁。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把村长叫了过来,混杂在恶霸群中胆小的陈泼赖一愣,缩头缩脑就要后退,却被旁人一把推了出去。
那人踉跄几步,一个没站稳摔在了村长面前。
看清那人的面貌,村长一顿,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陈泼赖,又是你?”
一旁的杏花村人见了那人,都没有掩饰住面上的嫌恶之情,纷纷低声议论。
面前这人是村里有名的好吃懒做的闲人,专门揪着别家的事不放,以此来获取小利。若不是看在他死去的爹是个善人的份上,他早就被村人赶出去了。
由于人人都憎恶他,便直接喊他泼赖,久而久之都忘记了他的名字。
摔在地上的陈泼赖身子一僵,眼里的恨意转瞬即逝,很快便满脸堆着笑站起身,想着既是做到了这一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村长,你就别护着一个外人了吧。若是一个寻常人,怎么能在春旱之时不用水都能种出作物来?”陈泼赖露出满嘴黄牙,“我可是亲眼看到了,莫净成把种出来的作物给了桃花村王氏。”
他当时在路上遇见桃花村的王氏抱着孩子直往这里走,便很是好奇,远远地跟了一路,发现这里的田地竟然长了满满的作物。
虽感到诧异想大肆宣扬,但转念想到莫净成并不好惹,他便没有声张,而是趁着这些日子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和从前一样捞到些什么油水。
他爹死前由于经常接济穷苦人家,去世后压根就没给他留下什么财产,这让本就好吃懒做的他活得更加艰难,只能靠欺诈别人勉强过活。
听闻莫净成在杏花镇里开了家食肆,这个田又是莫净成的,他便起了坏心思。
杏花村大部分村人都偏袒莫净成,因而不能从本村下手。他便琢磨着寻到了桃花村里的恶霸,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对方听。
没想到这恶霸听说后,二话不说就喊人抄了棍子往这边走。
原来这恶霸的弟弟就是那日在村口前骚扰王氏的汉子,因被莫净成害得下半身动弹不得,和其结了很大一股怨却没地报仇,正好借这个机会报复回去。
两个村子闭塞,最是相信鬼神之说,若是寻常人压根不能不用水就种出作物来,除非这人是个妖怪。
了解陈泼赖为人的村长哪里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坏水,漠然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一道浑厚的声音给打断。
众人齐齐往身后望去,只见莫净成冷着脸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压如同寒冰一般。
“哦?亲眼看到?”莫净成走上前去,高大的身影顿时笼罩住瘦小的陈泼赖,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我倒是要看看,你以后还有没有狗眼能看到。”
话音刚落,莫净成的眸间寒光一闪,手中的树枝直接往陈泼赖的眼睛戳去!
陈泼赖充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放大。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的声音大声唤住他。
“莫大哥!”
树枝应声戛然停在陈泼赖的眼皮前一寸的位置。
只消再往前一点,那双恶心的眼睛就会溅出污浊的血来。
莫净成浑身散发着寒气,手下一偏,树枝顿时从陈泼赖的脸上划过。霎时,树枝所到之处露出一条红色的小痕。
紧接着,陈泼赖只觉脸上紧绷,用手一摸,竟摸到了满手的血,顿时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四周一片死寂。
解决完小喽啰,莫净成像看垃圾似地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人,转身朝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夫郎走去。
拥住看上去很是焦急的夫郎,莫净成将侧脸温柔地抵在他的墨发上,斜眼却蔑视着他们,“还有谁看到了?”
回答他的一片沉默,就连方才嚣张的恶霸都不敢吱一声。
莫净成冷冷地收回眼神,拦腰直接抱起了夫郎,继而克制住戾气看着村长,“村长,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呆愣着的村长木然点点头。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
将身子微微颤抖的方云放在床榻上,莫净成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撩起他有些凌乱的发丝。
动作温柔得仿佛方才只手让人破相的暴戾汉子不是他一般。
“云宝,还疼吗?”莫净成凑上前去,蹙眉将方云额上的细汗擦去。
今早方云的肚子很是不适,出了一身的冷汗,吓得莫净成把睡梦中的顾承直接揪过来。而顾承刚帮方云诊断完,就有村人跑来传信说田里出了事情。
他压根不想搭理,没有什么能比夫郎更重要。
但村人将事情都报了一遍,还央他一定要去看看不然会出大事,他只得忍住怒火托顾神医照顾方云,这才只身赶了过来。
因着心中担心夫郎,莫净成不顾智脑的阻拦,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却没想到方云会直接跟了过来,还撞见了方才的画面。
那是他的夫郎第一次撞见他动手的画面。
如若他的夫郎害怕也是正常,就算是离开他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
莫净成苦涩一笑,垂下了眸子。
哪知,方云却闪烁着泪光摇摇头,手同时攀上了莫净成的脖颈,将自己的身子主动贴了上去。
察觉到夫郎的主动,莫净成微微瞪大了眼睛,继而很快便用手托住方云的后背,一个翻身就将方云抱在了他的腿上。
“云宝不怕我?”莫净成直勾勾地盯着方云,揣揣不安地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似是在确认最后的答案。
方云轻轻一笑,将自己的唇印在对方因害怕而有些冰凉的唇上。
“夫君,我不怕你,也不会离开你。”方云又吻了吻他的眼帘,捧起他硬朗的脸,一字一顿说道,“夫君无论是人还是妖,我都爱你。”
“所以相应地,夫君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闻言,莫净成怔愣了一下。
“你都听到了?”
方云点点头。
其实从陈泼赖说话的那一刻他已经在了,只不过是在莫净成的身后,所以后者并没有发现他。急忙出声制止,也只是因为担心莫净成会因为犯了人命而被县衙抓走。
他突然意识到,比起莫净成的身份,他更担心莫净成会突然离开。
左右是人还是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夫君是他的,他爱着莫净成。
小心翼翼地避开方云的肚子,莫净成将方云紧紧拥在怀中,将脸埋进他的脖颈之中,狠狠嗅着对方身上的清香。
心尖似乎被什么揪住一角,软软的,也麻麻的。
莫净成侧过脸,将唇印在方云的脖颈上。
感受到脖颈间的湿润,红霞便飞上了方云白皙的脸,纤细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攀上莫净成宽厚的背,一下一下抚摸着。
温度在两人紧贴的身子间互相传递,气氛逐渐旖旎起来。
一个翻身,莫净成便将他压在身下,炽热的视线扫过他的眼睛、鼻尖和锁骨。
“夫君。”
方云咬住下唇,软糯地唤了一声,氤氲着水雾的杏眼迎上他滚烫的目光。
莫净成的理智瞬间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