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被吓了一跳,眼里的金豆豆因为太过吃惊,“啪嗒”“啪嗒”地掉在艾草叶上。

  不一会儿,那些汉子停在了不远处,村长则走到方云面前,询问道:“云哥儿,莫小子在哪儿呢?”

  闻言,方云抹了把金豆豆,指向院子,表示莫净成在院子里摆弄糕点。

  明日得早起送成品去尚食轩。

  今日做得有些迟了,所以他们得乘着夜幕降临之前赶紧做好。

  未了,方云皱了眉头,瞥向站在不远处的汉子们,警惕了起来。

  村长哈哈一笑,解释:“云哥儿别害怕,今日不是来劝你将莫小子不管不顾的,而是来道谢的!”

  道谢?

  方云更是不解了。

  正巧,莫净成闻见有人在门口说话,便循着声音出来,只怕是有人像上回那般来找方云的麻烦。

  见人出来,村长忙迎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不断感谢:“莫小子!好在有你,不然那臭小子都没命走回家了!我都听那臭小子说了,我把他好好训了一顿。”

  拍了拍他的手背,又说道:“今日又听闻你和方云说要修缮房屋,便带着人来丈量了!也算是我感谢你救了我家小子的命!”

  那日见自家夫郎领着衣衫破烂,脸上还带着伤的许远祺回来时,他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生怕这独子有个好歹。

  因为太过心急,还把他揍了一顿。

  等冷静下来听儿子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和自家夫郎才知道一直误会了莫净成。

  他们原以为这个病秧子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给人添麻烦,结果在关键时刻倒是救了自家儿子的命。

  一阵唏嘘过后,这才反应过来要登门感谢,正巧听闻两人要修缮房屋,便带着健壮的汉子赶来帮忙了。

  村人本来对于帮莫净成这件事有所抗拒,但听闻了这件事之后,便也不太拒绝了。

  一旁听着的方云还是云里雾里的,村长便把莫净成救许远祺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还直夸赞莫净成。

  到此,方云这才恍然大悟,那日的菌菇根本不是在山脚下采的,而是深山里!

  一想到莫大哥若是有个意外,方云后背便一阵发凉,冷汗都吓了出来。

  身旁的莫净成自然是感受到了方云的僵硬,将手从村长手中抽了出来,轻轻拍着方云的背,安慰道:“别担心,我好好的,没受伤。”

  却被方云红着眼睛瞪了过来,眼里的责怪和担心显而易见。

  莫净成一瞬间明白村长为什么要心急去揍自家儿子了。

  越是担忧便越是会生气。

  “莫小子,听闻你明日要一大早和方云去给镇上送糕点?”村长假装看不见两人的互动,见了满院子晾晒的糕点,便岔开话题道,“这么多糕点,都怎么送过去?”

  村子闭塞,村长也很少对镇上的食铺感兴趣,便不知晓尚食轩的名声,只知道是镇上的什么糕点坊。

  “我挑着担子过去,不远。”莫净成指了指不远处的箩筐,淡然回答。

  虽然可以用驴车,但因糕点多,运价昂贵,去一回得几十文。

  即便刚卖芝麻赚得不少银两,但都得攒着用来修缮房屋,长此以往耗费不少,便用体力扛着了。

  但好在,经过方云的照料和糕点的滋养,能量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原是方云不愿意他这样辛苦,他便哄骗着方云这样走来走去练着反而好得更快。

  村长狐疑地瞧了莫净成一眼。

  这看着身子不太硬朗的汉子挑得动?那担子装满糕点少说也有十几斤重。

  既是想着要感谢对方,村长便顺手帮着了:“这样吧,我二叔他也是每日要赶驴车送货去杏花镇的,我给你安排去。”

  未了,还补充道:“不多收你铜钱,别担心。”

  左右确实挑着担子也不方便,莫净成便应下了。

  说完这些,村长还记得正事,将在不远处候着的汉子喊了上来,对莫净成和方云解释:“赶巧最近还未收割,能帮你修缮屋子,我们先帮你丈量丈量哪些需修缮的。”

  看了看后边的屋子,又说:“等过几日备好材料了再动工。”

  两人正愁找不到人帮忙修缮屋子呢,喜得连连答应着。

  经丈量,正屋的大洞得不上,桌子腿缺了一块得换,灶房也得打理打理,不然没地方站。

  村里人干活实在,不一会儿便丈量好了。

  两人不想占村人便宜,便坚持要给他们工钱,包管午饭。过来帮忙的村人见推托不过,便只好都收下了。

  大家都以为莫净成会占小便宜,将他们视作免费劳力,但却出乎意料。

  如此一来对莫净成的印象更是好了许多。

  材料因方云和莫净成都不熟,便都交给了村长,坚持和村长如价购买。村长见人执拗,也只好答应了。

  如此一来,修缮屋子的事情便定了下来,约好过几日材料定了便开始动工。

  因修缮房屋工程不大,他们也不必先搬出去,这倒省了事儿。

  *

  过了几日,村长把驴车给两人定好了,村长二叔听闻这人救了自家侄子,也只是意思了一下收取铜钱,一月二十文,运载货物不限。

  而莫净成也不用跟着去,他直接拉到尚食轩便好,只需要莫净成提前和掌柜交代一声。

  这样一来,不仅省了运费,运送的糕点更多了,还省了时间。

  驴车订下后,修缮屋子的材料也都备齐,村长还特意请木匠打造了新桌子。

  简单用过早饭,来帮忙的村人便齐齐动手,这里吆喝声那里应和一声,好不热闹,就算是修补屋顶,也都手脚利索,只是不掩饰热情。

  杏花村向来这样,一旦慢慢接受这个人,他们便会用足够的热情去感染对方。

  莫净成也加入其中,有时见哪里不够人手需要递东西了,便也帮着。

  众人见他身子还没恢复,也不敢让他多帮。

  但更多的时候是莫净成趁着人不注意,利用智脑分析材料如何使用才能更加便捷,然后偷偷地安上去。

  因此,总会有村人发现一处修缮得极好的地方,都纷纷夸赞,但左问右问,都没人注意是谁做的,而莫净成也但笑不语。

  方云则负责饭食,每日为村人预备早饭和午饭。夏日炎热,守在灶房里更是不好受,方云也因此脸都是泛着红,细汗从两颊滑下。

  但见屋子越发整洁好看,便也露出了比夏日还耀眼的笑容,常常惹得莫净成冷淡的表情出现裂痕,继而会伸出手薅对方的头发一把。

  见着此番此景的村人都只是抿嘴笑。

  方云越发觉得,他渐渐依赖起了莫净成。

  会期待他来揉乱自己的头发,会喜欢看他下撇的嘴角逐渐上扬,会偷看他因安慰慌张的自己而发出的轻笑。

  他对莫净成难以诉说的心情,越来越多,渐渐地溢出了心,怎么藏都藏不住。

  但是,自己只是个哑巴哥儿,干不了多少活,还说不了话,甚至曾被家人赶出家门签下断绝书。

  自己真的有资格拥有这份温柔吗?

  他不知道。

  正值落日余晖,来帮忙的汉子也都回了家。两人坐在阶上,迎着夏日凉风和糕点的沁甜,心情舒适得难以言说。

  方云将视线悄悄地放到莫净成身上,对方却也正巧望了过来。

  迎着夏日夕阳,两人的视线相撞,撞出了一番烈日的火花。

  “啊”方云下意识张了张嘴,断断续续的嗓音从喉咙里逐渐发出。

  莫净成眼神一凝。

  “呵。”

  一声冷哼却打断了这份奇怪的气氛。

  两人回过神来,齐齐往门口望去。

  转头的瞬间,方云不小心瞥见了莫净成眼中的猩红和不耐烦,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原来莫大哥这么讨厌他的视线吗?

  但很快,看清了来人后,方云下意识往莫净成的背后躲了躲。

  “我道当时云哥儿为什么躲着我,原是混了你这个野汉子?”

  门口站着的正是梁兴生。他眦着牙,脸上的表情阴暗无比。

  莫净成眼底的不耐烦更重了,唇角紧紧抿住,跳下阶来,将整个身子挡在方云面前。

  梁兴生越发不爽,不阴不阳地吊着腔子继续说着:“云哥儿,在这住着有什么好?我可都听说了,你且和这病秧子住在一个破茅屋里。”

  他滑溜着浑浊的眼珠子,视线傲慢地扫过因修缮屋子而落下的一地狼藉,“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也不过是个穷病秧子。”

  还使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小厮,后者立刻会意,端着预备好的银子上前。

  他近日在镇上听说在尚食轩卖出的新糕点是一个汉子和他夫郎做的,不禁联想到那会儿拦住方云时不小心瞄到的绿色糕点。

  收买尚食轩里的小厮一打听,果真出自方云的手艺。

  这倒是把他气得不行,汉子和他夫郎?他倒要好好探探,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汉子敢和他抢哥儿。

  结果来到这儿,见到是原来赶走他的汉子,还正瞧见两人视线交融在一起,更是起了羞辱他们的念头。

  “你们这地儿,我买下了。”

  随即,把几把碎银从小厮手中取了过来,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莫净成冷笑了一声,抬起深色的眸子,冷睨了梁兴生一眼。

  “你买?这地是杏花村的地,你当你是什么人。若是没有杏花村的名籍,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

  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想拥有地,则必须要有当地的名籍,以证明自己的当地人身份。为了保证地不被私自出售,当地衙门早就公布若非本地人,则禁止在本地买地的明令。

  这都是莫净成当机立断用智脑搜索出来的信息。

  而方云来这儿几年,早已有了当地的名籍。

  未料到这个外来的病秧子懂法,梁兴生一时被噎住了,一张油腻的脸急得升起了猪肝色,偏还不服输地叫嚷道:“你一个外来人,又何有本事在这里说话!”

  “就凭他是我们本村人。”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背后猛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