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屋子里, 毛驴趴躺在床上哀嚎着,脸上满是泪痕,他目光幽怨的看向自家老子娘, 心中郁结, 这揍都挨完了,他还不知道理由,这也太闹心了。

  “好了,给老娘把嘴闭上,下没下狠手我还没数吗?”

  “我告诉你黄启明, 这事还没完呢。”

  马清荷恼火归恼火, 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她都是避开手脚这些地方抽, 毕竟这死孩子还得写作业, 要是打出个好歹来, 他更有理由不写作业。

  “娘,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按照我爹的说法, 我黄家人死也要当明白鬼,我这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出来让我死心。”

  毛驴听到这事没算完, 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强忍着后背上火辣辣的刺痛开口, 他得知道究竟是那个小人在背后害他,自己与他不共戴天。

  “你还不服?看来你是真没长心,难怪你老师要不是亲自找我谈话, 就你这样的, 指望你自己醒悟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马清荷见人一副冤枉无措的神情, 她险些没忍住再次抽起鞭子,好在她即使忍住了,随后将着冯雪早上同她说过的话,简单的说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倒是想听听你能怎么狡辩。”

  她本以为这死孩子还会犟嘴,可没想到听完自己的话后,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错愕。他这副样子却是让马清荷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这死孩子是不是反应错了。

  毛驴确实懵啊,谁能想得到那么大一个漂亮温柔的老师,竟然会这么恶毒,明明前两天她还夸过自己,说自己聪明学得快。为此,他那两天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她刚夸完自己转头老娘告状说自己不认真!

  诛心啊!太诛心了!

  挨打的那短短几分钟,他怀疑过自己亲哥,甚至怀疑过秦阿姨,可唯独没怀疑过自己的老师,这种被最信任的人坑害所带来的伤痛,远远超出身上的痛苦。

  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让他娘都些懵了,不过马清荷懒得去猜这混小子内心的想法,她挑了挑眉,严肃的警告道:“你老师说你是个读者苗子,那就不能栽在我手里,你两个哥哥注定是种田的命,老娘有的是时间盯着你。”

  “以后回来就别惦记去哪里玩,先去找洋洋写作业,你老师说他学习态度认真,正好让着他带带你这躁.性.子,这事我会去跟你秦燕阿姨说,你还不如个比你小的弟弟自觉,要不是盼着你能念出点花样,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毛驴脸上痛苦的神色扭动,他很想反驳自己老子娘,丢不起就别丢,可他不敢,因着只要他敢开口,下周这床能不能下来都说不好,惹怒一位正在气头上的老娘,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冒这个险。

  他暗暗的给冯雪记了一笔,即便她夸自己是读书苗子,这事也不能这么轻易过去,至少在他心目中,她已经不完美了。

  马清荷不清楚自家这皮猴子九曲十八弯的心理,她寻空去找秦燕说起让姜洋带毛驴写作业的事,她摇了摇头道:“这事说出来都觉得丢脸,让妹子你见笑了,我这也是没了办法,他爹不管,我又不懂学校里的东西,只能求到你这来了。”

  “我说是什么大事,你让毛驴过来就行。”

  秦燕看着一脸正经的人,本以为有什么大难,没想到事为的这个,不由得轻笑出声,直接做主给了答复。

  “秦妹子,你可别不当回事,对俺来说这就是大事,这死孩子真要能读出点名堂来,我这脸上不要太有光,腰杆子挺得都比别人直点。”

  不说读到高中,就是升了初中都是好的,他男人不也就初中文凭,现在不照样混得很好,毛驴要能跟上他爹的学历,谁敢再说她生的都是没文化的根儿。

  两人又唠了些家常话,听到秦燕明个要请人吃饭,她直接道:“那敢情好,我这今年挂了腊肠还有些酸菜,厨艺上我不敢托大,但腌酸菜和挂腊肠这事上,俺还是有点自信的,但凡这两个菜上桌,俺家那几口没不爱吃的,我给你拿点去,这样桌上能多两个菜。”

  秦燕有些惊喜的点了点头,“那我也不跟大姐您客气了,回头您也尝尝我挂的腊肉,咱两这算是交流厨艺了。”

  “好,我巴不得呢。”

  秦燕又跟人闲聊了一会,之后对方要回去做饭,她就没多留人,转身进屋给姜洋说了以后带毛驴写作业的事,她交代道:“你毛驴哥最是坐不住,要是能拦着点就拦着点,学好了往后大有可为。”

  她知道明年就要重启高考了,这意味着读书的都有机会报考大学,大学跟着高中不一样的,前者最多被安个知青的名儿,听着不错,实用性其实不强,后者却是铁饭碗包分配的,至少轮到这两小子考的时候是这样。

  他们现在好好学,真能考上大学,包分配后至少路是坦荡了,这个年代最稳当还是国家饭,其他的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走成功,能成功自然是好,不成功也不至于没有退路。

  姜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看住人的,想到刚刚那惊天动地的哀嚎,他绞了绞手,有些担忧的询问道:“毛驴哥没事吧?”

  秦燕一顿,知道自家儿子是被吓到了,她笑道:“你伯母手底下还是有轻重的,毛驴也就是喊得大声点,没有什么大碍,明个他就会过来跟你一块写作业。”

  怪别说那小孩嗓子眼是不是要比别人粗一圈,声音喊得忒吓人,就算是她猝不及防听到,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嗯,那明天林叔叔吃完饭,我去喊毛驴哥过来写作业。”

  姜洋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那点担心跟着消失,他想了想毛驴今天的惨状,下意识做出决定,这周末的鸟蛋得劝毛驴哥先别去掏了。因为马伯母现在正督促毛驴哥写作业,要是不好好写,他能预感到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蒋立军周末休息,秦燕就让人跑一趟去把之前跟肉.贩摊子预定的猪蹄排骨拿回来,她跟着泡了黄豆,因着猪蹄要炖煮得久才能软乎,所以过了晌午,她就早早的拿砂锅炖上了,再红烧上一尾草鱼、清蒸海虾、酸菜炖排骨、蒜苗炒腊肠,蒸熏肉、两碟子腌咸菜,花生米、一瓶白云边,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林洋来的时候,看到这么丰盛的菜肴,他看了眼身边的老友,打趣道:“你这挺阔气啊,这都比过年的年夜饭都要丰盛,老兄弟到底还是靠得住。”

  蒋立军笑道:“我真要请你吃咸菜,回头整个新兵营都要知道我抠门了。”

  这些菜秦燕都是事先跟他对过的,眼下鱼、虾没得后世那么值钱,加上是临近珠海,打捞海货要容易很多,所以比起肉要好太多,整个桌子上也就猪蹄和排骨还有白云边有些超预算,但也是该有的镇场菜。

  情上酒桌话就格外绵长琐碎,林洋跟着蒋立军都是能喝的,加上满桌子都是开胃的好菜,两人喝了不少白云边,酒意上来从着入伍开始说起,又说着在战场上几次凶险,明明也都是大白话,旁听的却也能听出里头的不容易。

  姜洋虽然不知道里头的危险,只听的热血沸腾,毕竟以前追着蒋叔叔对方都不告诉他,现在听到,他自然听得格外认真,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而秦燕却不自主的心里一紧,她看向蒋立军那张刀削斧凿的脸不由得心疼,她见过这人后背胸前的子弹枪孔和刀疤,那些都是他九死一生的证明,或许差池,他们就会聚在这里,自己也没机会嫁给对方。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赶巧。

  或许是秦燕的目光太过明显,蒋立军酒意还未盖过思维,眼见着林洋还要继续讲九死一生的故事,他连忙出声阻止。

  “这些陈年老黄历,你老讲也不嫌腻,快别说了,咱兄弟两喝一个。”

  他举起小酒杯往着林洋的面前举,后者酒量很好,当下自然没糊涂,当即领悟过来,自己当着人老婆面说对方以前的凶险,有点感情的夫妻都会共鸣,简直就是搓人心窝子。

  “好,咱喝一个。”到底是情绪上头,失了分寸。

  他自然而然的举起杯子,跟人对碰了下,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喝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氛围太好,秦燕也被起哄着喝了小半杯,这时候的白云边度数偏烈,还有没有后世那些好酒的醇厚好入口,一口喝下去可以说是沿着喉咙,一路直烧到胃里。

  秦燕自问酒量是不错的,可这小半杯下去,后劲发作起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晕头转向,看人都带着些重影,后头迷迷糊糊的更是完全不记事,连着林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而另外两个当事人,因着酒量好,还是清醒的,不过都面红耳赤,没了最开始的平静,蒋立军扶着软塌塌没骨头似的妻子,看向揉着眉头的朋友。

  “你自己能行吧,实在不行就留在屋里睡一觉。”

  蒋立军略有些担忧的,虽然他知道这人是带了司机来的,所以才劝人喝酒,可放着人走,他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林洋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嘲讽,他笑道:“我林洋是什么人,几杯白云边还能倒?我晚上睡觉什么相我自己有数,别吵得洋洋睡不着了。”

  “放心吧,有老郑守着呢,他办事你应该知道。”

  听着林洋这话,蒋立军才没有再劝,让人下楼慢点,林洋笑骂道:“喝了酒,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真烦人。”

  这人到底不是莽撞的,下楼梯的步伐颇为稳健,蒋立军从着窗户往外头看,直到看到人上了车,车子慢慢的开起来后,他才放心的收回神来。

  他看了眼有些迷茫的姜洋,后者这会正好奇的看着蒋叔叔怀里晕乎乎的秦燕,他内心不由得诧异,原来杯子里的白水这么厉害,妈妈都听不到自己喊她了。

  他有些担忧道:“蒋叔叔,妈妈没事吧。”

  这时候,他只能问人了,因为他也是头次见到这种状况。

  蒋立军露出柔和的神色,他摸了摸姜洋的脑袋,细心的解释道:“妈妈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洋洋今天早点睡觉好不好,咱们明天再写作业。”

  姜洋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蒋立军,妈妈这样子似乎家里得安静才能睡得着,他点头道:“那我去跟毛驴哥说一声,让他明天早上再来找我。”

  “好。”蒋立军点了点头。

  后者踩着小步子,小跑的跑去隔壁,而没多久后他又跑了回来,小脸这会儿有些红扑扑的,“我跟马伯母和毛驴哥说过了,明天再一起写作业。”

  “那蒋叔叔先带洋洋洗脸洗脚,咱们再上床睡觉。”

  以前这些活都是秦燕来做的,毕竟热水这东西太危险,让着姜洋自己弄不好。眼下,秦燕的状态自然没办法,蒋立军接过这个活儿。

  他给姜洋收拾好,再替人改好小被子,轻声的说道:“洋洋,晚安。”

  姜洋洗了脸,白皙的小脸红嘟嘟的,他软乎乎的点着脑袋道:“叔叔晚安。”

  蒋立军出门时掩好门,此时酒意后劲正起着,他揉了揉眉心,微微吐了口浊气,这才转身回了房,而屋里秦燕正跟着弓背虾似的。

  因为酒意,她的脸上遍布红霞,原就明艳的五官此刻更显得摄魂夺魄,似乎觉得被子太热,她秀美的眉头皱了皱,挣扎着掀开被子。

  由于幅度有些大,衣领有些滑落,牵扯出修长洁白的天鹅颈。

  蒋立军愣了愣,那片风光说不出的引人遐想,他眼底不自觉的沉了沉,不过看着人这副醉酒模样,他觉得不能这时候占便宜,他滚了滚喉结,努力的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

  看着秦燕歪曲的领口,蒋立军眉头皱了皱,古怪的别扭感让他还是伸了手,而就在他手即将触碰道衣服扣时,秦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两人目光在这一刹那,蒋立军原本因酒精泛红的脸,这会儿也忍不住滚烫起来,他手指挺顿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他不自觉的轻咳一声,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我只是想替你扣一下衣领,没有其他意思。”

  秦燕半揉着额头,由着蒋立军半搀着靠坐在川商,这会儿她虽然意识还有些模糊,可却也有些清明不少,不知道是酒意,还是气氛烘托到了,秦燕有些大胆的看向人,粉唇微动,“也不是不能有其他意思。”

  这句话让蒋立军径直僵愣在原地,他有些错愕的看向秦燕,然后抿了抿唇道:“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可以吗?”

  秦燕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伸手朝着蒋立军勾了勾手,后者起先还有些不敢动,可看着秦燕眼底的认真,他还是一点点的靠了过去,挨做在床头。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近得只有一个拳头般的距离,连彼此有些错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燕像是撩拨的狐狸般,缓缓的伸出玉臂,环住蒋立军的脖颈,一点点的靠近,直到晴天点水般在人唇瓣上落下一吻。

  “现在,你信了吧。”

  那一吻很轻、很浅,却带着浓厚的邀请,蒋立军喉结不自主的滚动起来,他点了点头。

  酒意和暧昧纠缠着碰撞出热情的火花,缓缓贴近的唇,一时再难分舍。

  作者有话说:

  加更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