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快穿]虐心怪我喽>第80章 诅咒季节

  阿芙拉怀抱着奥杜公国特有的纯种海拾兹猫,银色的毛皮,碧色的猫瞳懒洋洋地半阖着,偶尔用粉色的鼻尖蹭一下主人白瓷一般的手臂。她一身黑色长裙,裙摆薄纱层叠,层叠中,宝石组成的点点碎光在走动中如波浪般涌起,戏剧开场前,在正厅四处走动攀谈的贵族女孩们默默记下这样的款式,吩咐女仆连夜找好设计图,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遇见这样漂亮的礼服。

  光明教廷第七骑士团离开时,正是贝拉米亚斯花的花期,按照往年的惯例,持续几天的雨水过后,阳光变得慵懒而温和,贵族少女们正好可以穿上繁复华丽又不厚重的礼服,舞会可以露天举办,花园的温度恰好适合幽会。人们品尝着密德尔顿郊外庄园的美酒,偶尔谈论着今年缺席的骑士团贵族成员们。他们早已习惯连日的舞会,衣香鬓影与酒液摇晃中交换的信息,精致的高跟鞋或长靴包裹下疼痛的双脚,每一个舞步与每一次出门前与礼服搭配的首饰都是他们的战场,偶尔的新面孔与陌生人的攀谈都会是竞争的信号,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以此维持家族在上流社会的生存与荣耀。

  因此,他们的生活总是跟随特定圈子的引导。

  她嘴角挂着矜持虚假的笑意,脖颈每一次颔首与扬起的姿态都恰到好处的优雅,这是奥杜公国的女公爵的标志。她注意到许多人的头饰和礼服上带有雪白的羽毛,巨大,柔软,光顺亮丽的纯洁羽翼,点缀在发间或是宝石的簇拥之下,在他们交谈行动间,微微摇晃,当他们离开第一层拥挤的环形大厅走上二楼或者更高的独立席位时,便将平民们嫉妒的目光抛在身后。

  这是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他们信仰的中心,格外偏爱白色的羽毛。

  于是,城中的店铺运来大陆上各个魔兽珍禽的羽毛,每一支都洁白如雪,像密德尔顿大教堂塔楼的圆顶,昭示着大陆的信徒们对光明与信仰的忠诚。

  她刚刚结束和女伴们关于切斯特顿新流行的刺绣图案的谈论,剧场大门处引起一阵骚动,骑士们铠甲碰撞与长靴落地的声音整齐地响起。她微微一笑,怀抱里的海拾兹猫轻盈地跳下,在女伴们温顺退开的动作后,独自迎上前去。

  她听到突然变得愈发噪杂的议论声,然后在那人银色长袍进入视线后,又突然变得安静。

  埃泽瑟尔·都敏二世教皇。

  众人如鸟兽般依次散开,为他留出宽敞的道路,年轻的贵族们脱帽俯身,亲吻他的袍角。如果说埃泽瑟尔的任性使得教皇关于避世的□□止于此代,主教们对他放纵的不满也不止于一日,其他信徒们一面在茶余饭后小心谈论着他的不羁傲慢,但同时却也热烈追逐着他在公共场合的每一次出席。

  “尊敬的教皇陛下,光明伴您左右。”

  阿芙拉此刻的笑容克制而又温顺,微微敛眉颔首,额前滑落一缕栗色卷发,她伸出右臂,礼仪得当地接过教皇仅做装饰的权杖,人们扫过她纤细的手指,墨绿宝石,银色底座镌刻着侧身的海拾兹猫族徽,是奥杜公国王室的象征。

  埃泽瑟尔轻笑时,嘴角有斜斜勾起的弧度,这对一个教皇来说太放肆了,但谁会在意呢,他过于浅淡的五官,使得这张面容不带有宗教画中的悲怜,只显得冷漠孤高。

  因为周身繁复华丽的佩饰,修长的双腿踩在镶嵌着未知魔文的暗色长靴里,包裹在拖地银色长袍下的身形却并不粗壮。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女公爵身上停留一会儿,仅抬起右手,在他美丽信徒的额顶虚扶一瞬。

  “愿光明祝福你,阿芙拉公爵。”

  阿芙拉陪伴着年轻的教皇走上最高处的观剧席位,有女士们轻抬起华丽的扇子,遮住唇间泄露的妒意,但没有人敢于同一位公爵争抢这份殊荣,即便她会在宴会中与她们谈论大陆风物,宝石珍馐,但在这一刻,血统在出生那一刻便决定每一个人站立的位置。

  第七骑士团一度是光明教廷的利剑,骑士的骄傲,他们立誓守卫光明,忠诚信仰,而对于绝大多数未得到家族继承权的贵族少年来说,加入教廷的骑士团,成为一名教廷骑士,没有任何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也喜欢宴会,喜欢社交季的喧闹与轻慢,喜欢碾过满街花瓣的奢华马车,喜欢休息日密德尔顿郊外庄园里的美酒与滴着露水的蔷薇。

  他们应该有所预料的,在他们忠诚地接受教皇授予他们的使命,隐藏身份,横跨大陆,寻找神谕中被诅咒的造物时。

  亡灵鸟没有一刻远去,他们学会了忽略那一双双灰白空洞的眼睛,而在前往西大陆港口城市的路上,他们看遍无数的绝望,发臭的兽人倒在路边,咀嚼生肉的食肉族群拖拉着被镣铐串起的战利品,空荡的村落,封闭,猜疑,饥饿,渺小的血肉在领主的驱使下日复一日的工作,如同行尸走肉。

  即便有繁荣的王城夜不闭户,欢歌篝火在每一个角落里燃烧,热情的兽人甚至会将兽果的汁液滴落在远行者的额头,祝福前路顺利。

  然而,他们还是学会用元素之力遮掩灿烂明亮的发色与瞳眸。

  平民善于辨认被命运优待者的眼睛,即使他们的血脉相隔两个大陆,战争在蔓延,即便在富庶的城邦,人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成批的兽人因为流亡者的侵扰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

  他们曾在依山壁而建,绵延山脉的黑灰色王国中停留,发臭的水沟,渗透进阴暗角落的流浪兽人,疫病在滋生。

  而当他们背对着永远留在这片土地的同伴,终于坐上驶离这片大陆的货船,恐惧却没有一刻消散。

  这艘船病了。

  虚弱的身体,滚烫的体温使人们听不清同伴的呼唤,一开始只是几位藏在封闭的船底偷渡海域的贫穷兽人,紧接着,深渊的双手拖住骑士们的身体。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骑士们分为两批,乘坐不同的船回到西大陆,作为最先的一批,他们只希望后来的同伴能够安全抵达。

  艾德有着对任何生物的温和与善意,却难以对天性桀骜放肆的兽人水手放松警惕。

  兽人们厌倦了运送货船的生活,在某些时候,被掠夺者会在其他情况下成为掠夺者,同样的,他们会在需要的时候从水手变为海盗。

  具有治愈能力的骑士,元素之力几近枯竭勉力维持所有人的生命,而舱顶却开始在连续几个夜晚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艾德手上铁棍的砂布一层层松垮散开,他直起身子,尚有战斗力的两位骑士围成一圈,重盾不再隐藏,攻击魔咒在剑尖凝聚。

  他们应该有所预料的。

  被暗色的棉布遮挡的巨大铁笼,安静几乎从来没有活物的气息,层层缠绕的锁链,慎重的看守。

  他们看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队,于是当某一天,即便他们谨慎地每日只派出一个人来领取食物,但当同样的三个人已经循环过一次后,他们捕捉到了什么。

  这场突如此来的疫病拖垮了绝大部分人。

  在门推开的那一瞬,刺目的光芒闪过,攻击魔咒撕裂血肉,迸溅出血花和四散的肉与骨。

  瞬间的安静后,艾德迅速将一个巨大铁箱抵在门口,随即却传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位骑士因为连日元素之力的消耗已接近极限,另一位骑士迅速地将他扶起,移至船舱一侧阴影中的角落。

  而脚步声没有消失。

  在东大陆,艾德的长剑鲜少染血,骑士们用剑战斗,但依靠元素之力的教廷骑士们,只在庆典与训练中,用剑身与剑身的碰撞来彰显教廷的威严庄重,对于他们来说,元素之力撕裂生命的速度要远远快于金属,只有在最危险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将象征着荣耀的剑身刺入敌人的身体。

  但在西大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时刻。

  麦尔斯的瞳孔已经因为过度的兴奋眯成一道极细的束瞳,血腥气在他的瞳眸中只剩下饥饿的渴望,他无法克制地舔舐自己干燥的嘴唇。

  艾德按下麦尔斯冰凉的手指,他眸色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上一点安慰的意味,回头示意他隐入阴影里。少年顺从地点点头,手臂上坚硬的鳞片重新覆盖上人类的皮肤与血肉,而脚步移动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艾德略微垂首,全部注意力凝聚在一扇破败的木门,他在默数着那门外缓慢靠近的步伐。

  他出手了。

  一剑挥出,斩过一瞬燃烧着火焰的剑痕,火焰拔地而起,凝成几乎实质的长矛,兽人海盗的身体。

  他迅速地退回,呼吸终于变得粗重,在另一位骑士的操纵下,木刺在破碎的门框周围迅速蔓延,将这一处空间封死。

  他半坐下,另一个骑士撑起身体想要对他释放一个治愈魔咒,却被他摇头拒绝。

  他们是三个可以释放治愈魔咒的人了。

  艾德能感受到身体骨骼传来的疼痛,层层叠叠,绞紧他的血肉。他感受到元素之力的枯竭,像一个沼泽,拉扯着他的身体沉入地下。

  他原本不愿意麦尔斯参与。

  这些骑士们,即使他们对同伴的忠诚值得信任,但麦尔斯魔兽的血脉对这群在贵族家族长大的天之骄子们并不是可以被接受的造物。

  但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可以带着麦尔斯离开人群,继续游离大陆,只要可以避开教廷与各个王国的审判与捕杀。

  身后传来轻微断续的嘶嘶声,只有与它亲密的主人可以捕捉,艾德退进阴影里,冷血造物的身体划过他的靴子,努力分辨着周围的一切声响,艾德突然愣住了,因为那只听过一次的,嘶哑恐怖的声音。

  “过……来。”

  他看到那两位骑士惊恐的神情,其中一位强撑着站起来,手指颤抖扶住长剑,似乎想要阻止他走向铁笼的脚步。

  “艾德阁下。”

  艾德无法分心回应他,只将手指束起在,微微伸出,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来,他思考了一瞬,慎重地走向铁笼的一角。

  那里有一处棉布因为刚才的战斗破损了,他小心地凑近,榛子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光,像古老森林里安静的树木,怀抱任何黑暗与光明。

  他再一次望进“亡灵造物”漆黑的瞳眸。

  那瞳眸却没有移向他,只是注视着干枯的手掌,一点黯淡的白色光团忽闪着,然后又在掌心破碎。艾德似乎从“亡灵造物”喉咙间捕捉到一点微弱的叹息,直到青年僵立住身体,感受到一片冰凉贴上他的额头。

  他骤然紧缩的榛子色瞳孔中映出黑色兜帽遮盖下,惨烈的面容,横贯额头与双眸,裸露在外的焦黑骨骼,一半留下布满蜿蜒恐怖的暗红色伤痕,仿佛被灼烧过的皮肤,一半却只剩下白骨。

  艾德甚至能看进“它”鲜红色的血肉筋理。

  而那磅礴而来的元素之力随着猝不及防的额头相触,涌进他的身体。

  他感觉那拉扯他的沼泽消失了。

  不受控制的伸出手,

  船身剧烈地摇晃,巨大的海浪拍向茫茫海域上孤独的货船,栏杆折断,海水涌进甲板与舱室,灌入一嘴咸湿。

  艾德周身的血迹被冲刷干净,他一手撑着长剑,一手扶膝,半跪着抬起头。

  飘摇的货船几近倾倒,而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兽人平民们在恐惧与尖叫中缩成一团。

  艾德的盔甲早已不知所踪,麦尔斯在巨大的风浪中努力睁开眼睛,海面上升起的雾气已是浓烈夜色中唯一的亮色。

  暗色天际,有巨大的阴影掠过海面,破烂陈旧的货船被风浪席卷逐渐远去,巨大而古老的血脉展开她的双翼,巨大的猩红色束瞳,睥睨地望向这片从未中断过恐怖传说的海域。

  麦尔斯努力克制住因恐惧而蜕变为坚硬鳞片的皮肤。

  他感受到,那一路伴随的恐怖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