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傅亦初拉着谢戎往洛神楼去。昨晚上迷迷糊糊的酒意上头,说到哪里傅亦初哪还记得,被管家叫醒就要上朝去了。

  谢戎阻了他要倒杯清酒的手,将一旁沏好的茶推过去,“喝这个吧。”

  傅亦初乖乖放下手里的酒杯,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茶就催促他:“快说。”

  谢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好说的,人在我那里。”

  “为什么?”傅亦初满脸的问号,“你帮她干嘛?”

  “不是我帮她,”谢戎垂在一侧的左手在袖筒里摩挲了几下一枚小小的玉珏,沉声道:“是她帮我。”

  傅亦初仍旧不解,见谢戎吞吞吐吐的样子烦得要死,耐心告罄,“你快点的!”

  “陆相一直想把女儿送到宫里去,一方面笼络谢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权柄不会上移。”谢戎淡淡道,“那个老狐狸早就不满谢渊一点点分他的权,女儿入宫为妃才是最好的方式。”

  傅亦初点点头,摸着下巴道,“这些我都知道,跟他女儿丢了有什么关系?”

  谢戎唇角勾起玩味的笑:“他女儿不愿入宫,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无权无势的侍卫,只一心一意与那人白头到老呢。”

  傅亦初惊的双目睁大,不停的催促谢戎快点说。

  谢戎轻声道,“那个侍卫是我埋的棋子。”

  傅亦初口中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忍着呛咳不可置信道,“陆婉宁爱的那个人,是你的侍卫?”

  “算是吧,”虽然那人是相府的侍卫,但是说到底是他的人。谢戎道:“陆婉宁趁着春猎跟那个侍卫私奔了,陆相什么手段,陆婉宁出不了城,能有什么办法。人就被带到我这来了。”

  “你收留她,干嘛不赶紧送回去,”傅亦初嫌弃都摆在脸上,“烫手山芋还非往自己怀里搂。”

  谢戎好笑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吗?可是陆婉宁有身孕了。”

  “!”傅亦初更惊了,差点直接打翻面前的茶水,“那你还不赶紧把她……”

  “我要娶她。”

  “……”傅亦初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鸡,声音顿时死死卡在嗓子里,一时间厢房里落针可闻。

  傅亦初眨了几下眼睛,似是才反应过来,微张的嘴轻轻合上,缓了一会才道:“哦。”

  谢戎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稀奇的瞅他好几眼。

  傅亦初努力吞咽了一下,稳了稳问道:“陆相不会同意吧?”

  谢戎轻笑:“所以陆婉宁如今有孕在身,陆相不同意也得同意。”

  “……”

  傅亦初神色古怪的看着谢戎,谢戎把他想的能猜个七七八八,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傅亦初脑门上,“孩子不是我的。”

  傅亦初看他眼神顿时更古怪了。

  “陆相煞费苦心,无非就是想要权罢了,”谢戎淡淡道,“谢渊不愿意给,我给不就行了?”

  对于陆相来说,辅佐谁不是辅佐?王君换了个人当,但是这个天下仍旧姓谢。有权利傍身,王君是谢渊和谢戎,对他来说并无分别。

  傅亦初收了戏谑的神色,正色道:“但是他既然倒戈愿意辅佐你,难免来日倒戈他人也说不定。”

  “陆相为什么愿意倒戈帮我?”谢戎反问他,“因为他女儿嫁给我为王妃,他女儿生下的第一个男孩,就是成王世子。”

  傅亦初抿着嘴,一番思量下来,只觉得陆相这个人真的是太狡猾了。

  陆相辅佐谢戎,来日若是成了,王妃变王后,世子变太子,他是相爷也是国丈;如若不成,女儿是王妃,女婿是成王,孙子是成王世子,亦是他笼络人心、巩固权力的助力。

  谢戎冷声道,“他这可是不亏本的买卖。”

  傅亦初犹犹豫豫,“那个侍卫和这个孩子,总归是隐患。”

  “待我登上王位,却发现王妃与侍卫暗通款曲多年,就连世子的身份也都是假的。”谢戎轻描淡写道,“这一切陆相早已知晓,为了夺权,而巧言欺骗于我。”

  傅亦初听他这般游刃有余,背后不由得阵阵发麻,打量了他几眼,由衷的叹道,“服了。”

  谢戎笼在袖里的手不停的摩挲那枚玉珏,垂下眸子。这些肮脏的东西,不能脏了林敬辞的眼。也不能再让陆相的手,往林敬辞的身上伸。

  陆相指使姝贵妃给林敬辞下药的事情,他还没跟陆相好好清算呢。

  敬酒饮得,那罚酒也须得饮得。

  -

  林敬辞刚从姝贵妃的殿中出来,初一乖乖跟着他随意走着。汤婆子渐渐冷了,林敬辞才抿着唇递给初一。初一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声道:“主子怎么了?”

  林敬辞摇了摇头,对初一道:“我先去御书房,你去寝殿里取几本话本过来吧。”

  初一领命去了,林敬辞一个人晃晃荡荡往御书房去。在半道上遇到个女子,妃嫔装扮,正与他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林敬辞见她面生,也不知这人位份,不好贸然行事,便向着那女子行了半礼:“见过……”

  林敬辞不知这人位份,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更尴尬着,那女子回了礼,声音软软糯糯:“嫔妾见过御侍。”

  她替林敬辞温婉的解了围,林敬辞也不忸怩,腰身又往下弯了弯,话语间难免带了几分笑意:“见过娘娘。”

  女子小脸圆圆,显得十分娇俏可爱,还有几分天真的灵动。她攥着帕子微微抬手往身后示意:“在御侍入宫前,陛下曾让嫔妾改过一些衣衫的针线。如今做完了,便送了过来。”

  林敬辞听她说话轻快明了,不似当初姝贵妃与其他女眷那般说话百般挖苦讽刺,对她又是生出了几分好感来。打眼往她身后站着的宫女手上捧着的盘子一看,便笑道:“这么多衣衫修改针脚,也是辛苦。”

  她纤细盈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叠好的衣衫,羞赧的半垂下头,甜甜的笑起来:“能给陛下修改衣衫,是嫔妾的福分,谈何辛苦呢。”

  林敬辞淡然的转开眸子,轻轻道:“可是你应该送去长行殿,而不是御书房。”

  他刚生起的几分好感就这么被败坏完了,谢渊后宫的妃嫔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谢戎:短暂的冒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