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戎是什么表情?

  谢戎先是嫌弃了一下,迅速整理好表情,然后推辞不了,只好收下了。

  话说回来,他还真的是“涌泉相报”了。

  呵。

  林敬辞嘲讽的轻笑一声。自己真的是眼瞎。

  那枚玉珏,是出生时便戴在身上的,一直到娘亲去世,他始终贴心而戴,未有一日取下。

  不是什么上好的成色,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枚意为平安的玉珏罢了。想来如今,谢戎怕是早已丢了。

  林敬辞抬手遮了遮漏出来的几丝阳光,眯了眯眼,耳畔就听见谢戎的声音:“你怎么……”

  谢戎原本是打算在林中做些手脚,拆散谢渊的侍卫,再放些暗箭,不死也伤。但是他看见了林敬辞,他在开始之前看见了一身骑装上马跟着谢渊的林敬辞。

  是,傅亦初没有劝动他,但是他在看见林敬辞利落飒爽的坐在马上,他忽然就担心了。担心他会不会误入陷阱,会不会受伤。

  所以他避开眼线和侍卫,偷偷去拆了,遮掩了,毁掉了。

  这会正是绕了过来,来拆这边一个拦马的陷阱。一抬眼就看见在零碎阳光里,坐在树下的林敬辞。

  还未想好说些什么,嘴里已经问了出来。见林敬辞淡漠的眼神寻声看了过来,他嗓子里的话都哽住了,甚至有些想要落荒而逃。

  没克制住走近了些,就看见林敬辞头顶上方一支射入树干的箭矢,箭头整个没入。

  谢戎见林敬辞始终未动,还以为他受了伤,心里一急,快步走进,焦急的问道:“你受伤了吗?”

  林敬辞刚才想起这人幼时救他的模样,这会倒是生出许多不真实感来。

  他淡漠道:“没有。”

  谢戎不管不顾的把人一把拉起,左右仔细打量了一圈,似乎真的没有伤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气。

  林敬辞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谢戎还抓着林敬辞的手腕,这会子跟他对视一眼,抓着也不是,也不想放开。

  林敬辞抽出手腕,“成王殿下不去猎物?晚上的庆宴岂不丢人?”

  谢戎缓缓垂下空空的手心,低低道:“等下便去。”

  林敬辞往一边退开了一点,眼神似有似无的打量了一下,见他腰间挂着那枚眼熟的玉佩,目光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道:“殿下是否还记得八年前春猎的事?”

  谢戎抿了抿唇,并没出声。

  林敬辞追着他八年的光阴,他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谢戎忘了。

  林敬辞低下头轻笑一声。

  谢戎忘了,他却上赶着去让谢戎作践!还将那枚玉珏给谢戎做信物!

  报恩?报哪门子恩?

  林敬辞抬脚就走,走出两步又回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周身散发着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谢戎道:“你给我的玉珏,我还留着。”

  林敬辞敛了眸子,拽紧缰绳,侧过脸道:“臣的恩,这么多年也该报完了。殿下愿意留,就留,不愿留……就扔了吧。”

  谢戎眉头蹙成一团,周身发冷,隐隐觉得,林敬辞再也不会看他一眼了。

  *

  林敬辞骑着马,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以往看话本时,还总是跟初一一起笑著书人可笑,哪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因由。如今落在自己身上,连笑一下,都做不到。

  八年,他活成了京城的笑话。对谢戎不一样的情愫在接近他时,慢慢滋生,弥漫,包裹住他,他渐渐沉沦其中,只想博这面容冷峻的人笑一下。哪怕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在谢戎几次三番想要通过他拉拢父亲时,他明白了谢戎的野心。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愿意助谢荣一臂之力。在知道谢渊悄悄到府中看望父亲时,他故意凑上去以装偶然。一次两次,三次。后来谢渊看他的眼神,让他浑身冰冷,又什么都明白了。

  谢渊喜欢他,就像他喜欢谢戎。

  他十分犹疑,还是告诉了谢戎。他想谢戎应该会皱起眉说“不行”、“不准”。

  没想到,谢戎十分高兴。

  并且,让他进宫。

  林敬辞心里五味杂陈,缰绳松了也不自知。马儿温顺,乖乖的顺着路缓慢踱着,偶尔低头去吃周边新长的露草。

  林敬辞伏下身子,轻轻抚摸马儿,低喃道:“你说这世间万物,哪一个逃得过命数?”

  林敬辞将脸埋入马儿的鬃毛里,小声的呜咽起来。

  他连谢渊的爱,都是自己心机得到的。

  *

  林敬辞第一次见谢渊,是受伤还没好的时候。林风眠无甚权势,平日里也无人拜访,偶有一天,府中略有忙碌。他十分好奇,拖着半好的小腿四处蹦跶。

  林府中他可是皮的翻了天,下人们没人敢阻拦他,生怕他摔了,只好一圈围着,挨个劝他回屋老实躺着。

  没人劝得动,那只有请林风眠了。下人们围着林敬辞往林风眠的书房带,林敬辞蹦跶到庭院时,就看见在杏树下站着的谢渊。

  杏花半开,有风拂过,就有几片花瓣随风而落,飘飘荡荡的落在谢渊的玄色深衣上。

  侧脸刚毅,线条分明。鼻梁高挺,给人一种天生的压迫感。好像皱皱眉,就能唬的人软了腿。

  偏生那杏花粉粉嫩嫩的洒在这人身上,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倒衬的他眉目星辰,莫名生出了几分随和感。

  林敬辞不自觉停在原地,探究的目光悄悄的打量着这少年。爹爹从书房走出来,这少年转过身来,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声音低磁有礼:“先生。”

  那时候,林敬辞才知道这人是爹爹教导的那位不受宠的王嗣,心中倒泛起几分他无人疼爱的同情来。

  那少年很快便走了。

  林风眠一开始就不想参与王嗣之间的争夺,更不会引荐林敬辞见人。

  林敬辞觉得十分无趣,蹦跶着又回房间去了。

  他那时候心里眼里都是谢戎,哪里容得下别人?

  杏花树下,不过只是一眼惊艳罢了。

  回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