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这里都是些店肆,生意算不得好,你们怎么不选择搬走呢?这里的年轻人都去哪了?”

一路走来,钟诗意见店肆的生意并不兴隆,很少有年轻的人在这边,她问出心中疑惑。

“这里毕竟是我们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根就在这,”茶妇叹了口气,“再怎么不好,不到最后时刻断然不会轻易搬家的,再加上我们夫妇两人也一把年纪了,不太想奔波。”

“村东有很多年轻人都搬走了,待在这里很难赚钱,我家的孩子也想把我们接过去,很孝顺,”茶夫将茶水倒掉,说道自己的孩子时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如果所有人都搬走了,泗溪村就没人了。”

“我们村东的情况还算好些,村西的情况才难,村西的里吏可不是个好惹的人儿,他们想搬走都得经过他的同意才可以。”茶夫又添上这一句。

里吏?

钟诗意疑惑道:“你们和他们的里吏不是一个人吗?”

茶夫见她不明白,解释道:“我们村的情况稍微特殊些,村东和村西都有里吏,村东大多数人都是靠开店赚钱的,我们村东有很多人购买村西的茶叶用以来制作茶水。村西村民靠种茶为生,归符里吏管辖,旱灾之后,没法种茶叶,他们就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如今他们要想搬走就得到符里吏的批准、登记。”

钟诗意紧蹙眉头问:“为何说符里吏是一个不好惹的人呢?他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没人去报官查处吗?”

“这事可不好说,”茶妇压低声音,“我以前听别人说有人想去状告符里吏,谁料第二天就死了,谁还敢去保官啊?”

赵于烽和钟诗意两人互相看一眼,心中有了些许打算,随即起身谢过茶户夫妇后,准备前往村西。

村东店肆林立,每家每户的情况都差不多,都还有些余钱和一些余粮,不至于食不果腹。村西没有很多店铺,基本都是一些矮小的房屋。

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好奇地看着赵于烽和钟诗意,他们躲在木桩后面,探出小脑袋,不敢上前靠近。

钟诗意走上前,刚准备出声询问村西的村民,想了解一些基本的情况,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挡在她的面前,肥头大耳,色眯眯地盯着她,不怀好意,身后还带着几个仆从。

“小娘子长得好生美艳,我喜欢,我喜欢。”男人语气轻浮,还和身旁的人侃笑起来。

几位仆从低眉顺眼,冲男人憨憨笑,随即出声:“你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我们里吏的儿子,符良平。”

钟诗意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胖男人:“……那又当如何?”

这就是符永丰的儿子?别的小孩很明显地营养不良,他倒好,营养过多,瞧他这架势恐怕没少干这种事情吧?

她握紧手中的弓箭,如果他要是再敢上前一步,她不介意给他一个教训。

“小娘子,别害羞嘛,”符良平挑了一下并不茂盛的眉毛,“我都懂,不用端着。”

谁知这符良平竟然色胆包天,竟然想用那胖猪手摸她的脸!

这哪能忍得了!

钟诗意刚想给他一拳,忽的,赵于烽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钟诗意看着眼前覆在手上那只白皙的手,他的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到她手中,很温和,跟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的感觉一样。

这是赵于烽第一次牵她的手。

“你这小白脸给我滚开,别挡道,小爷我不好惹,小心我抄你全家。”符良平不屑地看了一眼赵于烽,一副全天下都是他家的模样。

“你倒真敢说,一个小小里吏儿子,怎配在这叫嚣?”钟诗意怒喝。

“哟,小辣椒,我喜欢,”符良平恶淫淫地盯着钟诗意,“啧啧啧,要是在我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于烽一脚踹出去,男人肥胖的身躯“碰”一声砸在地上,连带着地面都震动几下。

符良平疼得嗷一声,脸上肥胖的肉挤成一团,他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敢踹我?”

“这不很显然吗?”赵于烽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还用问?”

见状,钟诗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声和赵于烽说:“贸然出手,恐怕会打草惊蛇。”

“这种人,该打。”赵于烽不以为然。

符良平恼羞成怒,他咒骂一声,立马命令跟着他的几个人:“看什么看?上啊!给我好好教训这个小白脸!”

几人反应过来后,抄起木棒,冲赵于烽挥去。

赵于烽灵活地一躲,闪在他们后面,反手就给他们一掌,将他们打飞出去,手中的剑都没有出鞘。

几人趴在地上,捂住受伤的腹部,狼狈不堪。

动静很大,吸引来一些村民,他们想笑又不敢笑,将脸都憋得通红。

见此,符良平怒喝:“你给等着!我让我爹带人来收拾你!有本事你别跑!”

话落,他带着那几个仆从狼狈地逃走了。

待他们走后,旁边热心的村民忙出声提醒:“你们可得小心,他可是里吏的儿子,平常在这横行霸道。”

“瞧你们像是刚来着,赶紧走,不然得被他打死哩。”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钟诗意问。

村民们齐刷刷地点头:“小娘子,你还是赶紧走吧。”

钟诗意愤愤不平道:“这符里吏未免也太放纵他自己的儿子了!为人父母官,不管好自己的儿子,不为民着想,要他有何用?我回去就要向皇上举报。”

老村民笑了笑,习以为常:“我们都习惯了。”

不一会儿,里吏符永丰带着一众人来到钟诗意的地方,气势汹汹。

但当他见两人穿着气度不凡时,忙上前询问,换上笑脸:“二位不像我们边境的人,请问你们来着做什么呢?”

符永丰试探性问了问,他接到通知,朝廷近期会派人来分发物资,这二人的相貌、穿着、气度都绝非平常人能比。

“我们是过来拜访一下符里吏的。”赵于烽语气冰冷。

闻言,符永丰笑道:“来者是客,如果二位不介意,来寒舍坐上聊聊?”

“不是,爹……”符良平一脸茫然,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符永丰踹了一脚。

符永丰骂了他一句:“给我滚一边去。”

随即符永丰换上笑脸,“犬子没管教好,没吓着你们吧?”

钟诗意将头微微靠向赵于烽,小声道:“去吗?这符里吏看起来老奸巨猾,不知道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赵于烽点了点头,低声道:“有我在。”

符永丰带着赵于烽和钟诗意两人来到一处院子里,院子里种满假花假草,和他们刚刚看到的大多数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诗意柳眉紧蹙,不满道:“符里吏好大的排场,这院子里的摆设想来定要花费一大笔钱吧?”

闻言,符里吏也不恼怒,脸上堆着笑:“这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姑娘如若喜欢,我便赠予你,可好?”

“不需要。”

钟诗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扫看了一眼周围,假花丛后面有人不经意地露出半边衣角,帮忙维护草坪的下人们虽然看起来对他们毕恭毕敬的,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可以上前杀掉他们。

这符永丰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小小的村里吏怎么会有那么多练武之人待在这?他想做什么?

钟诗意想不明白,只好先按捺住自己想动手揍人的冲动,毕竟目前的情况是敌暗我明,她到要看看这符永丰下一步要做什么。

走进梧苑,符永丰坐到凳子上,笑容可掬,

“二位,随意坐,不必见外。”

他斟了几碗茶水,随后做出请他们坐下的手势:“想必二位就是上面派下来负责派发物资的贵人吧?”

钟诗意和赵于烽坐了下来,和他面对面,不否认也不承认。

符永丰朝身旁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领意,微微颔首后,便走了出去。

随即,符永丰冲一旁呆站着的符良平呵斥道:“怎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还不赶紧滚出去!”

“是。”

见状,符良平自知自己可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便很听话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下人取来了一个红木盒子放到桌面上,木盒不大,约莫长宽一尺。

赵于烽淡声道:“符里吏这是何意?”

符永丰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打折叠好的银票,他将盒子推到赵于烽的面前,笑道:“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算是给犬子赔个不是,还请二位多多见谅。”

“恐怕里吏还有其他的请求吧?”钟诗意半眯起了眼睛,嗅到另一层的意味。

“小娘子果然聪慧,我确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回去禀报时,可以替我美言几句。”符永丰侧过眸来看钟诗意,仍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闻言,钟诗意目瞪口呆:“不是你怎么这么厚……”

赵于烽先一步插话:“那是自然。”

他率先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听到赵于烽的回答后,符永丰哈哈大笑:“和聪明人打交道,我喜欢,我喜欢。”

“来人啊,备好美味佳肴,今儿我就要和二位好好吃上一顿。”符永丰吩咐道。

赵于烽婉拒:“多谢里吏好意,只不过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加逗留了。”

“也好也好,那就恭送二位?”符永丰胁肩谄笑。

之后,赵于烽拎起红木盒子,牵着钟诗意的手走出院子。

待差不多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后,钟诗意才生气地甩开赵于烽的手。

她怒喝道:“赵于烽,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样叫做受贿!如果陛下要是追究下来,那可是要定罪的!”

赵于烽解释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得先自保,而且谁说我们受贿了?”

钟诗意冷静下来想了几秒后,突然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们可以上交贿款然后举报他,让别人来查?”

赵于烽点了点头:“而且这里面牵涉的事情定然不会很快就能处理掉的,让专业的人来处理会比较好。”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钟诗意一激动就冲上去将他抱了一个满怀,这次赵于烽没有推开她,而是很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