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家的房子地基高出地平半米,和现在的房子大不相同。
生产队其他人的房子,地基和地面齐平,一到下雨的时候,屋里就会进水。
赵多福乐呵呵地搬了新家,看着平整的水泥地面,墙上刮的大白,高大的窗户光线明亮,嘴角都合不拢:
“老了,老了,也住上了新房。”
搬了新家,打扫完毕。
72年的钟声也敲响。
元旦没有假期,洛洛依旧要去厂里上班。
71年一整年,修配厂和饮料厂硕果累累,销售量极高。
后河公社的冠玛卫浴也开始正式生产商品,趁着赵村大队的铁路,将东西卖往全国。
这个时代,正儿八经生产陶瓷卫浴的厂家几乎没有,属于行业空白。
冠玛卫浴将这个空白填补,订货订到爆。
生意如此好,孔书记特地给冠玛卫浴申请了两部电话。
又找到洛洛商量:“你说得那个瓷砖的生意,是不是现在可以上马?”
洛洛摇头:“瓷砖再等几年,不过现在可以生产水龙头和下水,先把五金这块的生意份额占下来。然后将水龙头和下水与陶瓷车间分开,再新成立车间,又可以多招收些工人。”
“生产水龙头要申请原材料份额,我估计有点悬。”孔书记虽然这样说,却让冠玛卫浴的杨伟厂长递了申请。
出乎孔书记的意料,地区竟然很快通过了水龙头和下水的原材料申请。
“最近钢铁合金的申请有些松,就帮你们多申请了一些。”蒋文柏亲自来送公函,顺便参观了冠玛卫浴,“你们这个厂搞得很不错。”
“马马虎虎吧,也就一般般。”孔书记心里虽得意,嘴上却是谦虚矜持。
“你们工人的工分和工资是怎么协调的?”蒋文柏有些好奇,他知道冠玛厂里的工人都是半工半农。
“只要上班,就可以在各生产队每天记五个工分。然后再按工作的优劣,多发工资,或者少发工资。”
“基本上,一个工人每月最低能拿到十五六块钱。如果不好好干活,或者偷懒,就赶回生产队。有的是人想来顶替工作,我们不愁工人。”
听完孔书记的话,蒋文柏沉吟半晌。
现在的工资全部都一样,干多干少一个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奖金。
虽然冠玛厂的工资标准和其他工厂不一样,但他是半工半农的性质,别人也找不到什么问题。
蒋文柏微微思忖了一会,就放下了心:“你们做得不错。”
又和孔书记一块去地里看了看:“今年麦苗长得好。”
孔书记呵呵地笑:“今年整个公社都机械化种植收割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蒋文柏,“县里能不能支援我们公社一个联合收割机的名额?”
蒋文柏苦笑:“现在县里自己都拿不到。”
高产粮种已经全国开种,每个地区每个县市都大量需要联合收割机。
有份额又能怎样?
望田县根本抢不到收割机。
孔书记叹了口气:“还是赵中意牛!他老早就把联合收割机开回生产队了,不服不行。”
“赵村大队去年一年光是抢收抢种这两季,没少挣钱。”想到这里,孔书记就有些生气,咬牙大骂,“他不讲情谊,不管谁借机子都要钱,钻钱眼里去了?”
蒋文柏笑笑没说话。
这时,赵村大队也迎来了一位令人意外的客人。
信用社主任乐呵呵地与赵中意握手:“赵大队长,你们大队也不安个电话,好难找你啊。”
赵中意请他坐下,又递了支烟:“主任找我啥事?”
“呵呵……”信用社主任吸了口烟,指了指生产队外面那条石子路,“你们生产队现在每天都要往县城运送石料,这路压得不成样子了,是不是得修路了?”
赵中意斜眼看了信用社主任一眼:“我们没钱啊。”
“我这不是又给你送钱来了吗?”信用社主任嘿嘿地笑,“五万?咋样?我够意思吧。”
“我们没钱还利息。”赵中意张口拒绝。
“利息能有几个钱?只要你肯借……哦,我们主要是想帮着你们修路,支援农村建设……可以低息嘛……”
信用社主任反手给赵中意递了支烟,“老赵大哥,来,抽根华子。”
赵中意瞅了一下还真是华子,别到脑后。
信用社主任干脆将烟盒递了过来:“五万!嘿嘿……”
赵中意接过烟盒,毫不客气的揣兜里:“不缺钱,不借!”
信用社主任差点被这句不借给闪的腰椎间盘突出,低声哀求:“利息还可以再商量!”
这年头,贷款实在是太难搞了。
不管是单位还是个人,就没有贷款这个概念。
上头压的任务重,只有赵村大队能救他了。
他咬了咬牙,掏出一条华子:“赵大爷,您老就可怜可怜我?借了吧?无息怎么样?”
苏锡璋在旁边咳了一声。
接到这个暗号,赵中意才不情不愿的把一条华子扔到自己抽屉里:“行吧,我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借的。”
“那是那是,我和赵大哥,那是啥关系,铁着呢。”信用社主任眉开眼笑。
“你一会大爷一会大哥,也不怕你辈份乱了。”赵中意白了他一眼。
信用社主任只是笑,开心至极。
等明年再有任务,还可以来赵村大队再薅一回羊毛。
信用社主任走后,赵中意递给苏锡璋一根华子,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说,这世上还有人白给我送钱花的?我不花,他还不乐意?”
“应该是要完成贷款任务的吧。”苏锡璋吸了一口烟,脸上满是陶醉,“有年头没闻过这味了。”
赵中意干脆将那一条都给苏锡璋:“我抽不惯这味,太怪了,我就喜欢腊梅烟。”
“一转眼,又有五万!这钱,可怎么花呢?”
赵中意拍了拍肚皮,“终于过上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日子了,开心。”
“幸福!”赵中意笑得见牙不见眼。
“肯定要拿来修路啊!要想富,先修路。”洛洛听赵中意讲完之后,当即要求修路。
“咱那路是你那一年把抚恤金拿出来修的,还好着呢。”赵中意舍不得把钱拿出来修路,“县府不是一年年的在修路吗?说不定哪年就轮到咱们赵村大队了。”
“钱放在账上也没用,不如拿出来用。而且,我有个厂子给咱大队办呢,除了咱们大队旁人谁也办不成。”
洛洛笑着和赵中意说起办厂的事,“咱山上的好多石头都废了,堆在山上没用,不如拿来卖。”
“废石料谁会要?这种石头也不能盖房子,没用的。”赵中意摇了摇头。
“弄成砸蒜的蒜臼子。”洛洛给赵中意指了条明路,“石头不要本钱,只要弄来几个打孔洗磨的机器就可以生产。”
“洛洛,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呢?”赵中意猛地站起来,“对,蒜臼子!”
现在的蒜臼子都是粗瓷的,易烂。
后世超市里的蒜臼子全部是用山上的这种石头打磨出来的,能用十几年几十年也不会坏。
而且运输也方便,用草绳子随便绑绑就可以往外运。
也就费个工,费个时,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这活,老年人都能干。
“如果咱们大队要办这个厂,就得把路重新修修……”洛洛笑了笑,“五万不够修路,咱这路如果修成柏油能经得起大卡车那种厚度,最少十来万。”
“所以,赵村大队可以向县府打报告,要求县府援助一些,自己筹一些。”
“然后,我再找报纸给咱们大队宣传一下咱们大队自己修路的典型事迹。到时中意爷披着大红花上报纸,咱这蒜臼子的名声就传遍全国了。”
“你看,五万块钱既修了路,又办了厂,还得了宣传,多划算?”
用新闻打广告,洛洛已经很熟练了。
去年,自家盖房子,赵中意和大队干部一天几趟的往家里跑,她心里记着这个情。
“搞!就搞这个!”赵中意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