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在地上李大进一直骂骂咧咧的。

  大夏天的, 李东俩人也不怕冻着这家伙。至于他手臂上的伤口, 李东直接跟骆华拿了块旧布扎紧,就把他扔墙角不管。

  骆华煮了点红枣枸杞茶, 跟李东一人一碗慢慢喝着等天亮, 顺便东拉西扯地聊天。

  哦, 不对,是骆华听着李东各种嚎。

  “小华啊, 你记得帮哥在李实面前说说好话啊!”

  “咱可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大半夜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也没受伤, 千万千万记得帮哥说好话啊!”

  ……

  骆华无语至极,李实有这么可怕吗?

  期间,李东的父亲过来了一趟,见没什么事儿就回去报平安了,然后李东媳妇儿就给他送衣服鞋子过来。

  骆华顿时想起跟李实结契的始末, 忙请李嫂子留下来一块儿说说话。

  本就是后半夜, 没聊多久,天边就浮现鱼肚白。

  再略等了一会儿,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李东拽起墙角昏昏欲睡的李大进,三人推搡着他就往村里祠堂去。

  途径李东家的时候, 李东还让他家七八岁大的儿子先跑去敲村长家门。

  不到一炷香工夫, 该到的人就到了。

  夏天日头晒,为了赶早上凉快的那会儿多干点农活,农家人向来都早起。赶上这等入室偷窃的大八卦, 大伙儿全都精神抖擞地涌过来。

  林月跟骆荣天没亮就去了县城卖米线,骆家只来了骆长安跟方妍云。

  李大进被当场抓住,还带了绳索跟迷药,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压根就抵赖不掉。

  这回李老村长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宗法伺候,那藤条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骆华觉得那细细的藤条打下去也就是些皮外伤。看那李大进的眼神,实在不像是长了记性的样子,反倒像是对他怀恨在心了。

  他暗暗警惕起来。

  转过来,李老村长还训斥骆华,让他以后不许随身带着利器巴拉巴拉的。倒是李建中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完了私下还提醒他小心李大进的报复。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谢过李东夫妇,目送他们回去,骆长安转回来就开始劝骆华回家住几天。

  骆华不愿意。

  住哪儿也不如住自己家——咳咳,好吧,那还不是自己家——自在啊。

  他这段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回去的话还得装腼腆装哑巴,可不得憋死他?他当然不愿意。

  再说,哪有天天遭贼的!这李大进就算想报复,也得伤好一些吧,看他现在还走不利索呢。

  “我突然想起堂哥他们了。就算不怕贼,总也要担心堂哥他们搞鬼,毕竟前儿可是……”方妍云担心极了,压低声音提醒他。

  骆长安轻咳两声:“妍云,别瞎说。之前小花没结契,他们还能打着给他相看的话头把他弄出去。如今他们要是敢这么做,咱村子就先容不下他们,他们没这个胆子。”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事儿?不过,骆长安毕竟是公公,方妍云提醒了一遍就不好再说了。

  “阿爹啊。既然他们不会过来惹事——”

  “我只说他们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可没说他们不会去闹你。”骆长安皱起眉头打断他。“还是回家比较好。”

  骆华无奈极了。

  这边正争论着,方浩泽挤了过来。

  “小花,你要是不想回家住的话,这几天我去你家跟你作伴吧?”他挠挠头,“带上我家大黑。”大黑是他家养了几年的黑狗。

  骆华眼前一亮:“好啊好啊,这个法子好。”

  “嘿嘿,回头你可得教我做菜。”

  “没问题!”

  骆长安俩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趁方浩泽回家收拾衣物,骆长安跟着骆华回去,帮着骆华把床铺移回西厢。毕竟旁人还不知道骆华跟李实是假结契,也不好宣扬出去。

  莫名其妙被叫来帮忙的骆长安看到两张床铺时真是又惊讶又失望。他欲言又止地看向骆华。

  骆华视而不见,移好床板后,就自顾自把床板收拾收拾,擦洗干净沾了血迹的席子,准备把这西厢让给方浩泽歇息,自己则准备睡到李实的床铺上——他睡的话,李实应该不会介意吧?

  至于骆长安回去会不会跟林月打小报告,骆华已经懒得管了。

  骆长安离开没多会儿,方浩泽就牵着大黑过来了。

  也不知道这时代是怎么判定男人跟男人的交往的,怎么他跟李实一起就会被误会,跟方浩泽就没人多想呢?

  这话他也私下问了李东。

  李东挠挠头,只说看着就是这么回事,具体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骆华只得撇撇嘴作罢。

  其实,这个问题,要是放在现代,估计很多人都能回答——两个一看就是小受的人搁一起,哪里会出问题?

  可惜,单纯的骆.书呆子.华并没有想到这一茬。

  新宅子那边依然按部就班的干活,连李东也打着哈欠继续挖沟。大家伙都知道李家昨晚遭贼了,没见到东家出现也不奇怪,反正赵师傅三人在,不愁做错了。

  等忙完种种,都快到午饭时候。

  过午,卖完米线回来的林月跟骆荣急匆匆跑过来看他,确认他没事了才回去。林月还给他送来一大盆的米线,叮嘱他记得给李东家准备一份礼。

  这事儿骆华记着呢。

  昨晚倘若不是李东及时过来,他一个人对上李大进估计有够呛的,说不定得受点伤啥的。

  他原本就打算准备给李东家送点东西过去,现在有了米线,再加上一只养肥了的兔子,就刚刚好了。下晌时候他就送过去了,顺道还教了李嫂子怎么吃这米线,他才返家去。

  回去就见方浩泽那小身板也在新宅子里帮忙。

  他唬了一跳,忙拉起方浩泽:“你干撒呢,让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干活的。”

  方浩泽莫名其妙:“咋啦,我就是给我哥帮忙递砖而已。”

  方浩成则比较小心,看看骆华脸色,忙让他回去:“你就别捣乱了,回去歇着吧,我能做得过来。”他是拿工钱干活的,就算他俩家再怎么熟悉,也不能让人误会了。

  骆华听出他言外之意,顿时摆手:“成哥你别误会,我就是担心这家伙小胳膊小腿儿的,磕碰了就不好。”

  周围几人顿时乐了。

  方浩泽也跳了起来:“谁小胳膊小腿儿的,你还不如我呢!我哥说了,平时你都过来干活呢,你能干我为啥不能干?”

  骆华:……他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小身板……难怪其他人这么乐!

  眼看方浩泽炸毛,他连忙安抚:“好好好,你能干你能干,回头我也给你算一份工钱。”

  方浩成闻言顿时皱眉:“小花你别管他,他能干多少活儿啊,有我那一份工钱就够了,咱这么熟,白给你帮忙也是应该的。这工钱的事儿就别提了。”他弟这小身板,拿工钱可就真是占了大便宜了,会遭人眼红的。

  方浩泽也推拒:“别给我工钱,我就是随便搭把手而已。”

  骆华扫视一圈,看到几人脸上微有异色,顿时回过味来:“成成,那我就不给了。回头给你碗里多添两勺饭。”后面那句是朝着方浩泽打趣的。

  方浩泽嘿嘿笑:“这才对嘛。”

  方浩成也松了口气。

  李实离开的第一天,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晚上,忙活了一下午的俩人在堂屋里吃着骆华闲来无事烤制的小馒头聊天,旁边拴着方家的大黑。

  方浩泽兴致勃勃,从他家的房子布局图到米线,再到昨晚他挥刀向小偷的英勇行为,直聊到夜深,俩人才困顿地分别回房安歇。

  到后半夜,外头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昨晚没睡好、今晚又聊得太晚的骆华实在是太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裹紧薄被翻了个身就继续睡过去了。

  一直到天大亮。

  醒来的方浩泽看他还没起来,就自顾自在外边小声逗弄着大黑玩儿。

  直到李东冒着小雨过来问今儿要不要开工,方浩泽才跑进屋打算叫醒骆华。

  推了好几下,骆华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小花,”方浩泽还没发现异常,心大地嚷嚷着,“你竟然睡到这么晚!东子哥来问今儿要不要开工啊!”

  骆华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坐起来:“为啥不开工啊?”

  “外头下雨了啊。”

  “哦哦。”骆华点了点头,却觉得脑袋一阵昏沉,忙扶额缓了缓,“那赵师傅咋说?”

  “东子哥问过了,说最好停下,不然糊砖的泥不结实。”

  “那就不开工了,等这雨停了再说。”骆华说着,边挣扎着爬起来。

  “那成,一会我们跑一趟跟大伙说说。”方浩泽看不过眼他磨磨蹭蹭的,伸手就要帮他拉开被子,“赶快起来,这都什么时候——呀!你这被子湿了!”

  他急忙扯开被子,再去摸骆华身上的亵衣:“连衣服都湿了,这是哪儿漏雨了吗?我的天啊,你这样还能睡?”

  “……是吗?我没注意。”难怪他觉着全身冰冷的。

  方浩泽连忙赶他下床:“赶紧下来换身衣服,别着凉了。”他探手往床里边一抹,“啧啧,果真是漏雨了,亏你还能睡得着。这老房子就是破,我那边也漏雨了,幸好是漏在床外边,就这样也扰得我半宿没睡好。”

  收拢收拢湿透了的被子,他抱起来往外走:“我把这被子晾到堂屋去,你赶紧换好衣服找个炉子出来。这被子得烘烘,你家没富余的被子,不烘干今晚都没法用了。”

  “恩。”

  骆华晕沉沉爬下床,抓了件衣服换下身上的湿衣,再胡乱束好发,才走出去。

  方浩泽正把拧过水的被子拉开架在临时用竹子搭起来的架子上,眼角看到他出来,头也不回地道:“终于出来啦,东子哥已经去通知大伙了,他让我们别跑了,省得再沾了一鞋子的泥。他找几个人跑一趟就行。”

  “恩。”骆华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扶着桌子一屁股坐下来,揉揉眉心,他唤方浩泽,“浩泽,我估计有些着凉了。”

  方浩泽一听顿时急了,扔下被子就小跑过来,绕着骆华团团转:“真着凉了?我就说你这样睡肯定得着凉!”他手粗无措,“那怎么办啊?要请大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