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萧元景将那宫女拖上岸, 这闻声而来的侍卫们也都纷纷赶到了, 与萧元景见过礼以后, 萧元景便让他们去看看那个被救的宫女。

  明书脸色煞白的看着萧元景:“殿下, 吓死奴才了,你怎么不再等等,若是你有什么事,奴才这条命也就没了。”

  萧元景看着明书落泪,不由拧了拧自己的衣裳和头发,随即打了个寒颤,揉了揉明书的头:“她也是条命嘛, 我这不没事, 走走走回去了,我现在好冷的。”

  明书连忙应了一声, 匆匆忙忙的跟在萧元景的身后往承乾殿而去。

  承乾殿的寝殿内, 屏风隔着浴桶,脱光光的萧元景朕泡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澡,明书边擦头发边道:

  “殿下方才也太鲁莽了, 应该等着侍卫去救的。”

  萧元景无所谓的耸耸肩:“要是等侍卫去救, 那姑娘还有命嘛。”

  这热气腾腾的泡了澡, 加上他的身体想来结实健康,这会儿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伤风感冒更是没有。

  只是在他出了浴桶预备穿衣服的时候, 总是习惯的朝着腰间摸去, 手上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垂首瞧着腰间的挂饰。

  明书疑惑的看着萧元景:“殿下怎么了?”

  萧元景的手还搭在腰间,仔细想了想:“我的玉佩不见了,那块玉佩对我很重要的。”

  明书连忙朝着刚刚挂衣服的衣架上找去,随即唤来殿外伺候的内侍,让他们去拿出去的脏衣服里找找,明书安抚着萧元景道:“殿下莫急,许是这玉佩掉在哪儿了,奴才们好好给你找找,莫急。”

  萧元景扶额仔细想着,原本在摸到玉佩丢失的那一瞬间,他是有点着急上火的,可当他的手搭在腰间的时候,他好像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好像刚才在水里的时候,也有人摸过他的腰。

  倒不是说他一个男人的腰摸不到,而是在水里的时候,那落水的宫女如果太害怕,想要活命,所以拽着萧元景的腰不撒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在萧元景的记忆中,那种触觉不是拽,而是摸,也不是很久,就那一瞬间……

  明书看着萧元景的模样,忙着急道:“殿下,奴才一定会找的,你别急坏了。”

  萧元景连忙拽住他,颔首笑着:“我不着急,玉佩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因为那块玉佩丢不得,丢了会出大事儿,你差人好好找找,等会儿你去御花园找找,我也不知道掉在哪儿了,你不如一会儿去找找那个我救起来的宫女,问问跟她一路的那位姑娘,看看她们记不记得什么。”

  明书愣了愣,可看到萧元景这一瞬间就能稳定心神的模样,也点头应下了,等着这承乾殿的事忙完了后,便带着人去了找了那位在跃鲤池落水的宫女。

  虽然立了春,也到了正月的尾巴上,可这天气却始终没有回暖,这太阳不过一落,周遭便觉得有些凉了。

  这带人去找宫女的明书也回来了,瞧着在庭院大树下坐着饮茶的萧元景,明书敛起失望的神色,换上笑脸,上前行礼道:

  “殿下,奴才回来了。”

  萧元景头也没抬,笑着道:“找的怎么样?”

  明书:“那宫女是昭阳殿余贵妃殿里的宫女,午间遇上的时候,是她们去司宝司领贵妃娘娘送去修缮的钗环。”

  萧元景抬眸看着他:“那玉佩呢?”

  明书摇摇头:“那两名宫女都说,没见过殿下的玉佩,殿下莫急,明日一早奴才就找几个水性好的,潜到水底,在淤泥中找找,既然是殿下在意的玉佩,自然是丢不得的。”

  萧元景看着明书的模样,勾唇一笑,将这书顺势搁在手边的小几上:“不着急,这物件儿也是有灵性的,正找肯定找不着,这说不定哪天不找了,又出来了。”

  明书看着萧元景这轻松的笑脸,虽然没受责罚,心里却还是不好受,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又听到萧元景道:

  “对你,这书啊挺好看的,故事也讲的精彩,你明儿一早就出宫去找卫小王爷,问他这书是哪儿淘换的,问他能不能找到写书的,我想请他吃顿饭,让他好好写故事,早点发出来解馋。”

  萧元景这么一说,明书自然也被带偏了:

  “这不过就是民间的一些话本子,殿下要是喜欢,何必麻烦卫小王爷呢。”

  萧元景颔首笑着:“你啊,不懂,这书可写的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是将军与书生的风流韵事,只有卫小王爷那儿有,我这本儿快看完了,让他快着点给我找回来,我急着看,这将军与书生误会加深,深入敌营以后,该怎么见面。”

  明书看着萧元景的模样,想着他没着急上火也挺好的,也就应承了下来,等着明日天一亮他就出宫去镇北王府。

  晨曦微露,时辰尚早,前头宣政殿的朝会却还在进行着。

  朝中少了萧元昌这位做事雷厉风行的王爷,又少了一位在公事上尽心尽力的庆国公,这新年的许多事皇帝处理起来多少有些吃力。

  好在多了一位平都王,萧元齐做事虽不如萧元昌那般得心应手,可好歹处理政务上也毫不逊色,皇帝也才欣慰了不少。

  尤其是年前萧元齐经手的事在新年有了结果,事情处理的也算是完美,皇帝自然也高兴的,这一高兴便想着昨夜宿在了昭阳殿,便在下了朝以后,召了萧元齐一道去了昭阳殿陪着余贵妃用早膳。

  而承乾殿内的萧元景也一早就起了床,绛紫的衣裳束着嵌玉的腰带,垂下的宫绦衬的萧元景下半身格外修长。

  立冬仔细的为萧元景束着发冠,看着镜子里的模样,萧元景不由问道:

  “明书可出宫去了。”

  立冬愣了愣:“一早便拿了殿下的腰牌去宫门前候着了,殿下吩咐的,奴才们哪敢耽搁呀。”

  萧元景笑了笑:“嗯,我当然知道了,对了,今天中午我想吃火锅,你吩咐小厨房准备着,记住,一定要多肉,或许卫小王爷也会来吃午饭,叫厨房多准备一些,对了,那仓库里酿的啤酒今天应该可以喝了,一会儿等我回来就去开封。”

  立冬有些不明所以:“殿下要去哪儿?”

  萧元景笑而不语,也没有回答,不过在收拾好起身刚刚走出寝殿,便瞧着成友之带着一群小太监走了过来,远远地便朝着萧元景行礼:

  “奴才给四殿下请安。”

  萧元景假装疑惑道:“成公公这么早就来了,父皇想请我吃早饭啊。”

  成友之脸上有些为难道:“殿下的早饭怕是吃不成了,不知道殿下身边的明书可在。”

  萧元景左右看了看,忙道:“哦,那孩子啊,被我打发出宫去找卫世子了,前些日子卫世子送我两本这民间的话本,我瞧着好看,这不看完了,让他去送还卫世子,顺便带些新的回来,成公公找明书做什么?”

  成友之面露难色,忙道:“殿下,是陛下要召见明书的,不知殿下昨日午后可有在御花园的跃鲤池旁救起一位宫女?”

  萧元景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救了,是我亲自救的,怎么了?”

  成友之暗暗的提了口气,看着萧元景时,脸色也不太好:“那宫女死了,听说那宫女死前见过明书,故而陛下想来差奴才前来招明书前去问话。”

  萧元景直视着眼前的成友之,片刻后才道:“是,这明书是我派去找玉佩的,我玉佩丢了,所以让明书去问问她们有没有见过,既然明书不在,不如我去见父皇,当面跟他说清楚。”

  听得萧元景如此说,成友之脸上一凛:“殿下此刻去不得。”

  萧元景眉头微皱:“为何去不得。”

  成友之左右看了看:“因为殿下丢的那枚玉佩,在死掉的那位宫女手中,并且,此事还牵涉到了四殿下,原本是打算先问过明书,再召四殿下的。”

  萧元景负手道:“可惜,明书此刻不在,反正是要见的,既然我的玉佩找到了就好了,成公公前头带路吧,我去见父皇把事情说清楚,顺便把玉佩拿回来。”

  成友之刚要张嘴唤住,可他就想了一瞬的功夫,这萧元景就迈着他的这双大长腿下了台阶,过了庭院,出了宫门,直奔昭阳殿而去。

  成友之不由有些着急,也连忙跟了上去,可刚到宫道,成友之便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却椒房殿请皇后娘娘去昭阳殿,想着有皇后在,这萧元景总不至于被皇帝处罚。

  而此刻的昭阳殿中阴云弥漫,正殿上坐着的皇帝眼含怒色,余贵妃也是担忧的站在他的身侧,萧元齐与齐国侯倒是一起站着,而殿中则是跪着一位抽噎中的宫女。

  这会儿见着萧元景走了进来,皇帝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免了萧元景的行礼后,才道:

  “朕让成友之去找你殿里的明书,你怎么过来了。”

  萧元景揖礼后,笑的格外灿烂无辜:“这儿臣有些事让明书去做了,听成公公说儿臣丢的玉佩找到了,所以就亲自过来取玉佩。”

  看到萧元景的模样,皇帝用力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怒视着他:“也就是承认了这宫女手里的玉佩是你的了!”

  萧元景有些茫然的看着皇帝,又瞧着桌案上那玉佩穗子的颜色,忙道:“是儿臣昨日不小心遗失的,儿臣昨日还找了呢,怎么会在这儿的。”

  皇帝怒道:“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还问玉佩为什么会在这儿!这还有不久你就出宫了,在你自己的王府里,你想怎样做,朕都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知道,可这是在后宫!你竟然能够荒唐至此!你让统领后宫的皇后如何御下!让她如何管理后宫!”

  萧元景依旧是一脸茫然:“父皇,儿臣做了什么。”

  皇帝怒视着跪伏在地,浑身发抖的宫女道:“你说!”

  那宫女抖的厉害,隐隐的藏着哭泣,抬首看了一眼萧元景后,才哭着道:

  “启……启禀陛下,昨日午后,奴婢与宫女芳草去司宝司领取贵妃娘娘送去修缮的钗环,途径御花园时遇上了四殿下,四殿下知道奴婢们是昭阳殿的人,便出言轻薄,芳草不从,在拉扯间便落了水,四殿下……四殿下也随后跳到了水中救起了芳草,芳草说……说四殿下在水里的时候就对她动了手……

  后来,后来侍卫来了,四殿下怕毁了自己的声誉,便声称芳草是自己落水的,后来……后来我们回来昭阳殿,四殿下又差他身边的明书拿着他的玉佩前来,要芳草去承乾殿伺候,还说……还说他是皇子,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庇护,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可是芳草……芳草在宫外已经有婆家了,只等她出宫就能完婚,可明书却威胁她说,如果她不从,就说她勾引皇子,还要将她撵出去宫去,芳草为了不给贵妃娘娘招惹祸端,也不愿自己的名节被毁,所以……所以吞金自尽了,希望陛下能够为芳草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萧元景听着那宫女的哭诉,听的也是满心的悲愤,纨绔恶霸仗势欺人,小宫女为保名节与主子,愤然赴死,还有一个义气十足替她告状的好姐妹。

  这样一个迂回曲折,夹杂着威胁与反抗的复杂剧情,人物不多,却又很好的突显了人物性格,精彩,实在精彩,如果这事儿不是跟萧元景有关,他差点就信了。

  不过很显然,这里的人除了他,都被这番话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