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友之这才想起许是自己表情太过严肃, 导致萧元景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不由颔首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说京城中来了一位说外邦话的人, 原以为是西域的客商,可模样又不像是西域人,话也不是西域那边的话,可巧了,昨晚灯会上齐国侯瞧见殿下与那外邦人说过话,还一道游了灯会,故而向陛下举荐了四殿下。”

  萧元景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说的是亚撒, 这才起身笑道:“若是说的亚撒,那我还真可以, 走吧。”

  瞧着萧元景如此爽快的答应了, 成友之的眉头也算是松快了下来,便带着萧元景朝着文德殿而去。

  经过了内侍的通传,萧元景才与成友之一道进去, 皇帝神色尴尬的坐在主位上, 而殿中则是站着齐国侯余墨渊, 与京兆尹蒋冕,甚至还有萧元齐与亚撒。

  亚撒一瞧见萧元景来了, 更是兴奋不已, 朝着萧元景便走了过来, 嘴里不停的说着我的上帝, 藏不住脸上的欣喜,然后将萧元景抱了个满怀,惹得殿内其他人都格外惊诧。

  这样旁若无人的拥抱,外邦人也太开放了些。

  皇帝轻咳了一声,萧元景这才将亚撒放开,朝着皇帝揖礼一拜道:“父皇。”

  皇帝正色道:“听齐国侯说,景儿认识这位外邦人氏朕还不信,如今一见,朕倒是信了几分,只不过景儿是何时学会他这个外邦话的?”

  萧元景正要开口解释,便听到齐国侯朝着皇帝行礼后笑道:

  “陛下,四殿下聪慧过人,自然是得上天怜爱,况且四殿下受过伤,许是在梦里学过外邦后也未有可知啊。”

  得,把萧元景的台词抢走了,倒是小瞧这个齐国侯了。

  皇帝朝萧元景投去疑惑的目光,萧元景笑道:“齐国侯说的极是,父皇,儿臣倒不是觉得受上天怜爱,而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上天让儿臣在梦里学会外邦话,大概就是为了今天能够解父皇的疑惑。”

  萧元景抬头,正好与齐国侯四目相对,比起萧元昌曾经的笑面虎,如今的齐国侯倒是比萧元昌的段数高上百倍,就连萧元景要找什么借口都能猜到,实在是厉害。

  但是这齐国侯是萧元齐的舅舅,按理来说他更应该向着萧元齐才是,怎么会对他大肆夸赞呢?

  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许是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让萧元景不管面对谁都会怀有一个戒备的心,尤其是这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他更是会提前竖起雷达监测别人的一举一动,好提前做准备。

  只是这齐国侯藏的太深,萧元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得了萧元景的解释,皇帝也勉强算是信了,不由道:“那你问问这位外邦客人,他来自哪里,来我大梁做什么?”

  萧元景连忙招呼来了亚撒,将皇帝的话翻译给了他。

  亚撒有些不解的皱了眉头,不由道:“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

  萧元景:“因为我父皇想知道。”

  亚撒一听,惊喜的看着上面坐着的皇帝,连忙张开手朝着皇帝走去:“哦,我的天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萧先生的父亲,我的天啊,瞧瞧,竟然这么年轻。”

  原本亚撒也想对这位好友的父亲实行一下西方礼节,没想到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萧元景一把拽住。

  亚撒一脸茫然的看着萧元景:“他们叫什么。”

  萧元景连忙解释道:“他是我们这里的王,不能轻易靠近的。”

  亚撒更是惊讶的连声说着我的天:“你竟然是王子么?我的天啦萧先生,你竟然是王子。”

  亚撒兴奋是说着,皇帝却问道:“景儿,他说了什么?”

  萧元景连忙道:“哦,他说他叫亚撒,是来自盎格鲁这个国家的天主教教徒,他是因为又西域人去他们国家贩卖我们中土的丝绸,瓷器等等,所以跟着那些商人来的,打算在中土传教。”

  萧元齐笑了笑:“就像一百多年前,天竺的佛教在我中土传教一样?这回是收外邦和尚?”

  齐国侯也道:“陛下,臣倒是觉得这传教也没什么不好,这佛教导人向善,慈悲心肠,想必这天主教也该是如此,不会是什么专供人驱使的歪门邪道,这传教士又与四殿下是朋友,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皇帝听着齐国侯的话,略微思忱了半晌后才开口:“景儿,这传教一事,还得有待商榷,你告诉他,传教一事暂且不提,但是他可以在京城中游玩,体会我大梁的人文风貌,等着将来他会那个什么……盎……盎格鲁的时候,可以向更多的人说我大梁如何富强。”

  萧元景颔首,想来是因为齐国侯的一番话让皇帝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本来他也只是做个翻译,没想到这齐国侯倒是事事往他身上扯,忽然也有些明白齐国侯的用意了,不由将皇帝的话也委婉的转述给了亚撒:

  “父皇说了,传教一事他要再与大臣商量,但是你可以在都城里游玩。”

  亚撒恍然,随即笑着点头:“我明白的,我本来也就没有想过会一次成功,只是想到在我们盎格鲁的万里之遥,还能见到这么美丽的一个国家,能生产出那样的丝绸与瓷器,我觉得我也没有白来。”

  萧元景也将亚撒的话转述给了皇帝,随后皇帝才道:“景儿啊,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了。”

  萧元景行礼:“无妨的,权当是多认识了一个朋友,至于传不传教,儿臣反正是不信的,却也不会反对别人去信,所以是不是供人驱使的歪门邪道,这个我也不好打包票。”

  齐国侯回首看了一眼萧元景,忙行礼道:“原是臣说错话了,四殿下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尚书令,又是将来的储君,哪里会搞歪门邪道,是臣失言了,臣有罪。”

  皇帝听着齐国侯的话,脸色也忽然陡转冷淡,忙开口:“余卿莫要再说了。”

  齐国侯这才起身,没有再说话。

  如此,见完了亚撒,皇帝特地准许他留在宫里,待得明日一早便送他出宫去,至于他什么时候离京,就随他自己了。

  走在通往后宫的宫道里,亚撒瞧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元景,也收敛起了瞧着四处的新奇眼神,而是一瞬不瞬的停留在萧元景身上:“萧先生是不是有烦心事。”

  萧元景点头:“是有点。”

  亚撒:“因为我吗?”

  萧元景摇头:“不是,是因为那个带你来见我父皇的那个人。”

  亚撒皱了眉,漂亮的双眸里盛满了疑惑:“那个人,我看他好像还挺和善的,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一直在笑,好像是一直在为你说话。”

  萧元景忽然驻足,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亚撒。

  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就是觉得今天的齐国侯一直在为他说话,有些奇怪,如今从亚撒的嘴里说出来,萧元景才明白方才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不自在,而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皇帝封萧元景做尚书令,让他统领六部二十四司,也说过他是嫡子,是将来的储君,可这都是皇帝的意思。

  他是父亲,也是一国之君,他这么想理所当然。

  可若是朝臣也这么想呢?

  朝臣提醒萧元景他会是将来的储君,那么皇帝就该忌惮了。

  就好比一个人调侃自己的儿子长的不好看,但是如果别人也说,那么他就会不高兴。

  齐国侯说萧元景将来是储君,萧元景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他又不图那个位置,但是皇帝不一定了,朝臣说谁会是将来的储君,那么会不会现在朝中就开始结党,朝局开始拥立储君,而再也不受皇帝的控制了呢?

  萧元景忽然想明白了齐国侯此番的用意是什么了。

  他跟萧元昌不一样,萧元昌与萧元恒两个人想做的,是如何将萧元景打压下去,如此一来,他装个白莲花,让皇帝知道他委屈了,就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而齐国侯不同,他做的是捧杀,明面上是夸奖你,可夸奖的话里却是字字带刀,伤人于无形,还让萧元景无处下手。

  高手,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

  萧元景忽然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可又仔细一想,管他是魔鬼还是秀儿,自己才是那把凳子,他秀儿自己要站起来,就别怪凳子不给他坐了。

  亚撒看着萧元景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忧:“我亲爱的萧先生,上帝会保佑你一切平安的,不用担心。”

  萧元景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从来不担心,放心吧。”

  亚撒见着萧元景露了笑脸,这也才笑了出来,眼睛也在四下瞧着皇宫,不时的发出疑问,然后等着萧元景解答。

  而此刻的镇国公府内,卫长恭听说皇帝将亚撒留在了宫里,还让萧元景做东道主陪同的时候,卫长恭的内心是拒绝的。

  即便是知道这个亚撒是清教徒,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可他还是不高兴。

  谢流年看着正堂中坐着的卫长恭,不由上前道:“老大,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啊。”

  李长亭也跟着点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给你出个注意,给他洋鬼子撵出去吧,别让他见大嫂了。”

  卫长恭抬眸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谢流年看了半晌,不由笑了笑:“你就差把吃醋俩字儿刻脸上了。”

  卫长恭朝他瞪了过去,谢流年若无其事的别过脸,根本不与他对视。

  李长亭道:“不如,我给他绑了吧。”

  卫长恭摇头:“不行,我不能那么小气,我得支持景儿的工作,嗯,流年啊,你是不是许久没见你的皇后姨母了?再有一个月就是你皇后姨母的寿辰了,不如进宫去看看吧。”

  谢流年连忙摇头:“这不还有一个月嘛,着什么急啊,我一个穿越来的,又不是她亲外甥。”

  卫长恭直勾勾的看着他:“我说可以进宫去看看,就进宫去看看,还要我把命令重复第二遍么?”

  谢流年嗅着这空气中的酸味儿,不由行礼道:“得嘞,属下这就去准备准备,进宫去见姨母。”

  卫长恭点头:“顺便帮我也准备一份礼物,我也要进宫去瞧瞧我那位姨奶奶。”

  谢流年看着他半晌,随即应声与李长亭退下准备进宫要送的礼物。

  谢流年道:“自己吃醋要进宫,非得拖个垫背的。”

  李长亭:“就是。”

  谢流年:“就是什么呀,你连屁都不敢放。”

  李长亭左右看了看:“我放了,偷偷放的,怕你们听见。”

  谢流年看着李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