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如絮落了整整一日, 整个皇宫的屋宇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萧元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早上一开门见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内心隐藏的哈士奇技能便一触即发,外头都没穿,撒欢似得的窜出了房间,脚下一滑, 摔进了雪里。

  萧元景:“……”

  虽然摔的屁.股疼,但是萧元景开心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还是能堆积起来的雪。

  明书瞧着摔在雪地里的萧元景,吓得抓起衣裳就冲了过去, 也是脚下一滑,摔进了雪地里, 还差点一脚再给萧元景踹出去。

  明书轻拍着胸口,连忙将衣裳裹在萧元景身上:“殿下, 可穿上衣裳吧, 别着凉了。”

  萧元景拢了拢衣裳,点着头, 可顺手就抓了一把雪就塞进了明书的衣领里, 冷的明书一哆嗦, 使坏完毕的萧元景立马起身就跑, 岂料脚下再次一滑, 溜出去老远。

  萧元景不仅不怕, 还乐得哈哈大笑。

  最后拍了拍身上的雪, 却将明书从雪地里拉起来:“昨天父皇做的蛋糕怎么样,好不好吃啊?”

  一提到皇帝做的蛋糕,明书的脸色就白了:“殿下,奴才能说实话吗?”

  萧元景点点头:“说。”

  明书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道:“太甜了,甜的我脑仁都懵了。”

  萧元景忍着笑,然后张开双臂任由明书给自己穿着衣裳,一想着自己如今得了尚书令一职,还未封王,先在朝中领了一份差事,皇帝这个buff给他加的有点大,幸亏他聪明,不然,他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手忙脚乱。

  明书望着萧元景的笑脸,颔首浅笑道:“殿下,今日镇北王世子会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之前差人来传话了,中午在长寿殿用膳,请殿下也去呢。”

  萧元景有些纳闷儿,可随后又想到之前听太后说过,这镇北王世子造出了火铳,他还想结识来着,可没想到他的锅兄竟然就是那位表兄,实在是缘分。

  想来也有十几天没有见到卫长恭了,萧元景忙道:“你去回了太后的话,中午我一定去,等会子你去准备一下我之前做的小酥饼干,多备两份,中午带到长寿殿去。”

  明书应了一声,遂随着萧元景的脚步回到了寝殿去换下湿掉的鞋袜。

  虽然说尚书令一职常年空缺,形同虚设,可如今皇帝任命了四皇子做尚书令,还特地封了两个侍中来给他助威,这六部二十四司的官员却还是一一前来衙门跟萧元景行礼请安了。

  户部与工部的官员萧元景都是有接触过的,如今萧元景一接任尚书令,这两位尚书大人就格外殷勤,生怕给他得罪了似得。

  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萧元景就很明显能够察觉到六部二十四司的人有多不齐心。

  工部与户部如今算是归到了萧元景手底下,可萧元昌因为入朝堂早上两年,这吏部与刑部的两位尚书虽然没有明面儿上支持过他,可到底也是与萧元昌一条心。

  这会儿在衙门里见萧元景,也不过是表现出了表面恭敬。

  送走了六部二十四司的各位官员后,叶琛眉头深锁,朝着萧元景行礼后道:“殿下,根据你的吩咐,卑职已经查明了,这吏部与刑部的两位尚书大人虽然投靠了荣平王,手底下的人却不是一条心的,殿下还是可以加以利用。”

  萧元景手中盘着卫长恭送他的那块刻鹰腰佩,蹙眉沉思,许久才点点头:“还有呢?”

  叶蓁也随即抱拳道:“这兵部倒是没有归于谁,只是礼部尚书乃是齐国侯的门生,想必……”

  叶蓁的话没有说完,可即便是没有说完,萧元景也知道他接下来这话的意思。

  尚书省下的六部二十四司,单六个尚书,萧元景与萧元昌就是平半分了,尤其是刑部与吏部,一个总管大梁的刑律案卷与刑案复核,一个管着大梁的官职任免,这两个部门对于萧元景来说,他都想争取过来。

  从衙门回宫时,萧元景也是径直去了长寿殿,一刻也没有停留,听着长寿殿正殿内的笑声,萧元景在殿门前停下了脚步,解下了斗篷交给了身边伺候的人:

  “小王爷来了?”

  伺候的内侍忙行礼道:“回殿下的话,小王爷来了有一会儿了,正等着殿下呢。”

  萧元景应了一声,这才迈步进了长寿殿,扬起笑脸唤着:“祖母,中午殿里做什么好吃的啊?”

  瞧着萧元景风风火火的从殿外走进来,太后笑呵呵的朝着他招手唤着:“快来祖母这里坐着,这么冷的天儿又去衙门了?”

  萧元景瞥了一眼坐在殿中的卫长恭,唇边带笑,行走如风道太后身边坐下:“嗯,父皇看重孙儿,给了尚书令一职,让孙儿历练历练,孙儿自然要勤勉嘛。”

  太后笑呵呵的拍拍他的手,将自己的手炉递到他手里,暖着他冰凉的手,随后才道:“此前你不是一直想见你那位表兄嘛,这不,哀家今日将他唤进了宫里来,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

  萧元景这才将视线投向卫长恭,脸上的笑意格外得意,起身朝着卫长恭行礼道:“表兄好,还是在接风宴那日见过表兄呢,也不知表兄身体好些没,这太医院的太医可有尽心诊治吗?”

  卫长恭望着萧元景那含笑关切的模样,像是之前真的不见过一般。

  卫长恭也是觉得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萧元景了,恰逢今日太后让他进宫,便欣然应允了,此刻见着了萧元景,卫长恭的心里也算是欢愉了不少,起身回礼:

  “劳殿下记挂,臣的伤大好些了。”

  太后见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笑容的慈爱了:“瞧瞧这年轻人,刚见面就这般熟稔,今儿个长恭就别出宫去了,你可不知道哀家这孙儿也做了不少好东西呢,他一直就想知道你那个火……火什么的怎么做的,如今啊,你们就可以好生聊聊了。”

  萧元景侧头瞧了太后一眼,又冲着卫长恭轻微挑眉,随即朝太后行礼道:“孙儿知道了。”

  在长寿殿中用过了午膳,又有了太后的允准,这萧元景便带着卫长恭一道光明正大的回去承乾殿,两个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格外的赏心悦目。

  萧元景侧首瞧了卫长恭一眼,笑着道:“小王爷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嘛,怎么还答应太后要随我去承乾殿啊。”

  卫长恭颔首,旋即对上萧元景的笑眸:“太后授命的,我自然是要遵从了。”

  萧元景瘪瘪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呢,嘁,没劲。”

  卫长恭略微启唇,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到肚子里,随后才道:“殿下可有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会突然让你做那尚书令一职嘛。”

  萧元景点头:“给我加buff。”

  卫长恭:“陛下是属意你做储君的,做尚书令不过是提前给你试练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宣布你做太子。”

  萧元景愣了愣,驻足侧首看着卫长恭:“那岂不是,走了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了?”

  卫长恭颔首点头,可神色却也是格外凝重:“那你知不知道,陛下虽未明言,可这些人却都明白陛下的用意,如此一来,那些争位的皇子们,只怕会对你不利。”

  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的萧元景,在卫长恭的话音落下后,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那怎么办……”

  卫长恭颔首,呼吸也略微有些深沉:“今日进宫见太后之前,我还见过陛下了,他让我在京城养伤的这段时间,多进宫走动,也说明了萧兄你的聪慧。”

  萧元景:“然后呢?”

  卫长恭:“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你跟我多多相处,大约是想让我镇北王府成为你的后盾,能够保护你吧。”

  萧元景:“???”

  这都是些什么反转剧情!

  原本一开始还担心跟卫长恭走的太近,被人猜忌,萧元景刻意不与他联系。

  结果呢?

  他仿佛是被转发的那条锦鲤一样,所有好事儿都落在他的头上。

  还未封王,坐上了文官之首的尚书令。

  荣平王和平都王往镇北王府险些跑断腿,结果皇帝让卫长恭跟萧元景亲近。

  萧元景宛如一尊石像在风口站立着。

  说好的大杀四方呢?怎么一溜的绿灯让他畅通无阻。

  不!不行!这不是萧元景想要的结果,就算心里想要,也不能说出口,甚至还要表现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所以一不小心表情扭曲了。

  卫长恭有些担忧:“萧兄你怎么了?”

  萧元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随时入宫找我了?”

  卫长恭点头。

  萧元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行,走走走,我昨天烘了些葡萄干饼干,葡萄干是姐姐从西域给我送回来的,走走走,我请你吃饼干。”

  卫长恭点头,跟在萧元景的身后朝着承乾殿走去。

  而在文德殿批阅着奏折的皇帝在听到成友之的回报时,原本阴郁的脸色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成友之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放心,殿下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的。”

  皇帝叹息一声:“不行啊,这孩子太实在了,他大哥二哥往镇北王府跑的勤着呢,那孩子还以为是他们俩是尽表兄弟的情分呢。”

  成友之也是颔首浅笑:“四殿下心地纯真,自然什么事都是往好处想的。”

  皇帝叹息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景儿就是有一份赤子之心,朕才如此放心,他会友爱兄弟,自然会保住那些孩子的命,朕身为人父,如何能看着他们手足相残呢。”

  成友之:“四殿下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眼下就只期盼小王爷能够明白陛下的意思,可以多关注一下四殿下。”

  皇帝无奈的笑着执起手边的奏折,成友之则是小心翼翼的为他添着热茶。

  原本皇帝上一秒还是笑着的,可下一瞬笑意便消失了,神色冷峻,用力的将奏折拍在了桌上,吓得成友之连忙跪伏在地上:

  “陛下息怒啊。”

  皇帝的呼吸幽深,桌案上的手也不由握紧成拳:“朕不过是让景儿做了尚书令,这后招就来了。”

  成友之:“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再次拾起手边的奏折打开道:“有人朝庆国公开刀了。”

  皇帝也只是说了句有人朝庆国公开刀了,成友之便立时明白皇帝的所指了。

  庆国公是萧元景在朝中的依仗,如今萧元景做了尚书令,这庆国公自然是水涨船高,这其他人自然是要眼红的,所以才有了皇帝手中的这封弹劾的奏章。

  皇帝略微叹息一声,随即道:“等会儿长恭出宫以后,你宣元景来文德殿,朕有话要问他。”

  成友之眉心微蹙,旋即颔首行礼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