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文夫人也知道,私下里与澜心道:“也是你三妹的好福气,赶上这样一个有能耐、有野心却不揽权的大姑姐,若是她有意与谢陵争,恐怕还真没咱们家未心什么事了。”

  然后对敦促未心学习掌管家事、族中事务就更加上心了。

  在打理生意上她自认是不如未心,文老爷也说没什么好教给未心的了,只看摘天巧近年发展平稳生意节节蹿升如今在江南遍地开花,便可知未心手段已然纯熟。

  只是做一家的掌家夫人,有些门道还是得口传心授,未心嫁过去要面对的与蕙心、澜心都有所不同,倒是更像她如今处在的这个位置,她能教给未心、提点未心的就更多。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族谱中未心也记在她的名下、要唤她一声母亲,文谢两家联姻对文家也有莫大好处,于公于私,文夫人对未心都并无藏私之心,也是真心希望未心能经营好自己往后的日子。

  如今让文夫人头疼的便是明年可能一年中连着要嫁两位女儿,澜心便不必说了,未心生辰在四月里,如今看谢重华那着急的样子,绝对是挨不到后年的,及笄之后她便要开始筹备婚事。

  一年筹备两场婚事,会有多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文夫人如今想来,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幸而未心出嫁之后,家里再有婚嫁之事还远着呢,她也能放松下歇一歇。

  端阳前头,家中添了新丁,这孩子在胎中未曾足月,却也被云幼卿带到九个月才降世,胎里养得不错,前期的亏空被一点点弥补回来,生来有三斤多重,不到四斤,算不上胖倒也不算很瘦弱。

  胎中受的毒多是冲着母体去的,又有闫老使劲浑身解数保着,这孩子也被云幼卿在肚子里带到足了九个月。

  孩子出生时是难产,从晌午头上折腾到月上中天,最终还是用了催产汤,才艰难产下一女。

  幸而小姑娘先天并无甚严重疾病,只是弱些,按闫老的说法,慢慢补养是能够将养回来的,众人听了,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生得属实是艰难了,在母亲肚子里就受人算计中毒,即便多是冲着母体去的,她也不免受毒性波及,幸而后头拔毒弥补得周全,她生来身虽弱些却无大症候,也算一幸。

  只是先天弱些是好补的,只是文老爷听着心里存着一点不安,私下里问闫老:“姐儿身子你看与沁娘当年如何?”

  当年锦心刚生时,闫老也说是先天弱些,可这些年波折重重,病势愈重,虽然今年来微有些好转,可还是叫人放心不下。

  闫老镇定道:“小姐与沁姐儿的情况有所不同,沁姐儿当年是先天气血元气筋骨皆弱,小姐只是不及寻常康健婴孩见状而已,连药也不必用的,只要乳母奶水丰沛有养分,仔细照料,不出波折,等到周岁上便可与寻常孩童一般。只有一点是要注意的。”

  文老爷才松了口气,此时闻声忙道:“您快请说。”

  “小姐儿的身子要照例精细,一定避免生病,受了风寒、腹泻甚至肝肺火旺都会有所影响,想要姐儿健健康康地长大,这一年便要格外地精心注意着。”闫老道。

  文老爷道:“这个无妨,多遣些人去伺候便是了。一群大人照顾小丫头一个,还照料不过来吗?”

  闫老轻笑不语。

  这小姑娘的出生给文家带来不少欢笑,文老爷与文夫人虽然盼着得个孙儿,哪怕日后文从翰这一支不承继家业,也是一份血统绵延。

  但文从翰他们夫妻两个还年轻,先得一女也没什么不好的,在文夫人看来,虽然文从翰也算是孝顺体贴之人,却万万比不得蕙心贴心可人疼的。

  她还笑吟吟地举这个例子来宽慰云幼卿,云幼卿笑道:“媳妇也觉着女儿好,只是母亲这样说,恐怕夫君要伤心的。”

  “管她呢。”文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又叮嘱道:“孩子那边闫老说无妨就一定是无妨的,我也挑了精细人在姐儿身边伺候着,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那孩子生得天庭饱满,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有福的面相。明儿个洗三有我操持着呢,你大妹妹也会回来帮忙,你且就把心放下吧。”

  云幼卿恳切都:“多亏母亲帮我。”

  文夫人拍拍她的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呢。”

  这是家里孙辈的第一人,几位姨娘、做姑姑叔叔的姐儿哥儿们也都要有所表示,锦心从箱子中翻出一枚长命锁来,分量十足的金子上錾的是流云百蝠灵芝如意,还镶嵌着一块碧幽幽的翡翠,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可知价值不菲。

  她交给卢妈妈叫她拿出去找个银匠炸一炸,那是她小时候的东西,文老太太赏的,也有些年头的,她没怎么戴过——她这个身子骨,把她戴过的东西送出去,怕人心里犯嘀咕,便是文从翰他们夫妻他们心里不那么想,下人口中的话也不好听,更怕云家那边见了觉着不好。

  文老太太赐下的东西就最合适了。

  洗三的添盆礼要由洗三姥姥带走的,锦心就叫人从盒子里翻出两颗意头不错的小金锞子做添盆。

  婄云笑道:“您这可真是,便宜只给自家人占。”

  “这两颗小金粒子拿出去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锦心随意翻着书,“这不叫便宜?”

  婄云默默一笑,替她掖了掖腿上盖着的薄毯,软声道:“时候不早了,歇下吧。”

  “今儿初三了。”锦心掐着指头,“建安十四年了啊。”

  不知怎么的,婄云只觉自己心尖儿忽地一颤,瞬时面色微变又即刻恢复如常,她定了定神,随着锦心的话声道:“是啊,十四年了。今年京中的动静可也没小,朝堂是清明了,又要加恩科遴选人才入朝补缺、又要丰盈国库、又有许多利民之策要实行,奇珍阁那边将玻璃方给了皇家,如今是皇室设司专营,听闻收益不菲,可也要用之于民。当今是位有志之君,看来所图不小。”

  锦心倚着凭几没做声,这些事情多少都有贺时年的手笔在其中,他走的每一步棋她都清楚了解,此时她想的却不是朝中之事。

  朝中局面,如今已是一片大好,瑨国的底蕴在这里呢,当今前些年也算是励精图治,虽有些累毒,如今皆已拔出,又要搞变法革新,太子如今已出阁讲学,一身少年锐气却也不是沉稳,已办得两件亮眼差事。

  自当日出了方氏之事后,当今再未纳选妃妾,近几年来宫中除了中宫常有恩遇外,便是几位当今的潜邸旧人些脸面,可也都是上了年岁的人,宫中一直都没有再传出喜讯。

  当今膝下子嗣单薄,除了太子之外只另有两位皇嗣,一位天资愚钝,一位生来跛足,太子天资、勤奋、能力都不缺,又有当今疼爱倚重、承恩公府全力支持,在朝中立足立得顺风顺水顺理成章,但在此境上也未曾骄横得意,每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倒可见心性不凡。

  今生她与贺时年甚至谢霄将宝压在那位太子身上,如今看来,这一步没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