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之人将这一点拿捏得清楚,险些在他眼下瞒天过海用毒害了云幼卿。

  甚至若非闫老不信这等诅咒害人,又细细查验了那人偶一番,这点毒是绝对查不出来的。

  即便有人发现了人偶,也只会觉得云幼卿是被这偶人诅咒,只有那买通孙嬷嬷将偶人放到云幼卿枕中的云家庶女会受到惩罚,而这一场看似针对云幼卿,其实是针对文从翰妻子的位置的算计的幕后黑手也能够安枕无忧,继续隐在幕后。

  那些都是云家的内宅私密事了,文家只有文老爷、文夫人并文从翰夫妇知道,这是云家给的交代,文夫人将消息瞒得死死的,连两个亲生女儿都未曾告知。

  这等世家内帷的阴私之事,最好就悄无声息地烂死在心里,知道的人多了,对哪家都没有好处。

  便是消息最为灵通的未心,也只能通过打探云家的变动来推论,文家这边云幼卿被算计的事瞒得死死的,外人绝对无法推测出其中出了何事。

  这也是为了保住云家女儿的闺誉。

  锦心近来精神不错,与未心屏退左右兴致勃勃地聊了许久,唏嘘感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撇嘴表示鄙夷。

  未心近来甚忙,和锦心聊了会天便算是放松了,走的时候喊上婄云送她,一面叫酥巧接过婄云递来的点心,一面随口道:“你家主子腕上手绳上戴着的那个玛瑙珠有一颗颜色不好了,你寻颗好的给她换了吧,另一颗还是殷红殷红的,串在同一根绳上戴着怪不好看的。”

  婄云笑吟吟应下,转身时面色忽变。

第八十二回 她生在朱楼绣阁中,一生应……

  婄云脚步看似稳重其实慌乱地快速走进屋里, 年根底下了,各屋各院都忙着缝福袋打络子,小婵、麦芽和小安在炕下脚踏杌子做了一圈, 手里摆弄的都是针线。

  锦心对针线活不感兴趣,但足够无聊, 手上捧着一本书闲闲翻着, 指尖还握着一节红绒线信手把玩。纤细苍白的指头, 指甲颜色也很淡, 偏紫的淡粉又透着些白——这是一只看起来就知道身体主人不算十分健康的手。

  瘦伶伶的腕上没有其余装饰,只系着黑色丝线编结出的手绳,手绳上串着那颗明月辉,那两颗红色的南红玛瑙也串在上头,左右护法似的拥簇着那颗绽有幽光的宝石。

  本来玛瑙那样又浓又艳的颜色在这样一双手应该是衬得更加明艳的, 何况还是串在黑色手绳上, 两相对比颜色的浓郁明艳会被表现到极致。但此时婄云着眼一看, 便注意到其中有一颗颜色略为黯淡, 与另一颗形成鲜明对比。

  似是宝珠蒙尘,又好像花朵开到极艳后开始萎落, 即将黯然退场,失去了从前耀目的光辉颜色。

  婄云心猛地一紧,走过来也没言语知会, 便捧起锦心的手将那颗玛瑙珠轻轻转了一转, 借着日头细看,果然后头的符文也黯淡了几分。

  婄云声音微有些哑,对小婵几人道:“姑娘早上说想吃红豆羹,我见她们后头拣红豆呢,那东西挑起来繁琐, 小婵、麦芽你们两个去帮帮忙。才三姑娘带来的那一套摆件我记得随手收在耳房里了,小安你去取来吧。”

  几人应下声,小安会意,随着小婵与麦芽出了屋子,动作慢吞吞地去耳房里取那套摘天巧年底出的特色纪念摆件。

  屋里一时只剩下锦心与婄云两个人,锦心疑道:“这是怎么了?”

  “奴婢与您说过,这两颗上的符文是安神定魄用的,这种物件被蕴养得久了,多少有些灵性,如今有一颗忽然变了颜色,怕是不吉啊。”婄云急忙道。

  锦心愣了一瞬,又迅速镇定下来,拍了拍婄云的手,道:“莫慌,这不是还有一颗好生生的么?今儿十七了,去半山观的日子最迟不会到廿一日,那之后家里更忙就不好出门了。就这几天,明日阿娘要带我和文哥儿回去瞧瞧姥爷姥姥,回头我与阿娘说一下,尽量后日,咱们去半山观一趟。你安心,莫怕。”

  婄云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又紧紧握住锦心的手,将额头贴在上面,低声道:“主子,您再丢下奴婢一回,奴婢就真的受不住了。”

  锦心只能握住她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诺不轻许。

  在心里没个准之前,她也不敢保证。

  即便无论是乘风和步云都给她喂了多少粒定心丸了,可带个“玄”字的东西,她想要尽数相信是很难的。

  比如命这玩意,想让她安安心心地信命,属实有些难度。

  再者她也清楚,近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来得突然,再拿步云和乘风的话来安慰婄云,恐怕是没什么大用了。

  她家丫头她自己清楚,婄云从前也是最不信命的。

  命这东西,信的时候江湖骗子说的都会奉为圭臬,不信的时候,当代天师出来支持表态也不会增添多少可信度。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安抚婄云而已。

  晚间锦心便与徐姨娘说了后日去半山观的事,徐姨娘并无异议,只当她是想去逛逛,先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连着出去折腾两日,你能受得住吗?”

  “有什么的,回姥姥家又不是登山下海的,去半山观也是乘车去。眼看就要到下旬了,早点出去早完事。”锦心道。

  徐姨娘便道:“也罢,就听你的。咱们两个去,不带林哥儿,那小子近来虽懂事些了,去道观里也怕他胡乱冲撞了。咱们娘俩也不必着急,等日头升起来暖暖和和的时候再出门,半山观山脚下那家茶肆的云片糕你不是吃着好吗?咱们近可以买些回来。”

  冬日里气候冷了,出门一次难得,徐姨娘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锦心坐在一旁笑听着,那边屋门的棉帘子一打,文从林披着雪褂子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进屋就往暖阁里钻。

  徐姨娘本来与锦心坐在熏笼上说话,她坐在那里一边说话一边做针线,锦心倚着凭几歪着随手翻书,文从林一冲进来,在徐姨娘那打了个滚,见她手上捏着针线,就往锦心这边钻来。

  他是个很识趣的小朋友,并且非常了解他的姐姐,在钻进锦心怀里之前非常识时务地自己脱掉身上的雪褂子并外袍,只留下里头的袄裤,靴子早蹬在了外屋,这会将软底的燕居鞋履也甩掉了,然后往锦心怀里一钻,乖乖巧巧的时候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