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斐。”锦心捂着心口叹道:“这还没嫁过去呢,心就偏得没边了。等真成了亲,心里头还有咱们这几个妹妹吗?”

  未心听了噗嗤一笑,“你这醋呷的好没道理。咱们人是一家子姊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怕各自家人成了家,心里头总是相互牵挂的,哪有什么忘了不忘了的。

  再有,人家好歹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又是二姐未来的夫婿,你也不要这样大咧咧地直呼其名,传出去叫人听了不好,总要尊称一声赵公子的。”

  “我屋里的话若是传出去了,那可真是热闹了。”锦心垂着眼饮了口消夏茶,似笑非笑,婄云端正侍立于一旁,闻言沉着地道:“姑娘放心。”

  未心皱眉半晌,忽然伸出手在锦心脑袋上重重呼噜了一番,见锦心皱着眉瘪着嘴抬起头怒视她才笑了笑,“这才对嘛,小丫头家家,装什么深沉威严。来,吃点心。

  这点心都是我叫王嬷嬷从外头带回来的,城隍庙对面那家点心铺子的藕粉桂糖糕,你不是夸它口感清甜不腻,做得极好吗?还有食味轩新推的山楂奶皮酥,他家好像是新聘了个大师傅,推出了许多新式点心,我尝着这个倒是很不错。你若喜欢,下回咱们到店里头去都尝尝。”

  锦心被未心呼噜了一把,刚才那股子莫名透出的威严从容也抻不住了,冲着未心重重“哼”了一声,低头开始吃点心。

  她近来胃口都不大好,但今日那一道山楂奶皮酥做得属实合她的胃口,婄云还交代人沏了一杯白牡丹来,倒是比酸梅汤更合这种既带奶香又有酸味的点心,茶香花香交融,入口便把腻口解去大半,也化解了残留在口中的酸。

  未心本来想说不是不能喝茶么,但见是婄云安排的,便也没说什么。

  要说对锦心的身体,她了解的却未必有婄云深,既然婄云没有异议,那就放纵锦心一回吧。

  进了五月,京中的天气也炎热起来,但贺时年身有内功,又早就习惯了,倒不怕什么。

  承恩公府对他可谓说是处处照顾备至,自然早早地在房中备了冰。他被点为太子伴读,如今常在东宫读书学习,一旬回承恩公府一次,秦若平时跟在他身边,时常出宫太过扎眼,今日出宫时顺路去取了信件,回来忙呈与贺时年。

  金陵那边无论是生意还是势力培植都有荀平操持,贺时年只需把控大方向,但荀平信中汇报的还是极为细致。

  贺时年拆了信封快速扫了这封信一番,没看到期待的内容,便将信纸暂时压下,快速拆开下一封。

  见他面色愈发沉重,秦若提起一颗心,小心翼翼地问:“文主子……”

  “还好。”贺时年嘴里这样说着,目光却还是沉沉的,问:“镇国寺的步云大师出关了吗?”

  秦若道:“出关了,说普全大师开口为赵尚书之子批命,犯了佛门忌讳,步云大师出关是为了清理门户的。”

  贺时年指尖摩挲着信纸上的字迹,不置可否,只是沉声道:“当日他说我与锦心还有后缘,你说如今……可算是后缘了?”

  秦若身躯一震,“莫非……莫非步云大师当日所言便是如今这等奇遇?”

  “佛门大能,倒也说不准。当年我死之前他一百零几了?锦心……后他见我一面,言我与锦心还有后缘;我……要去见锦心那日之前,他又见我一面,说万事万物自有缘法。”贺时年沉声道:“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如今必得去见他一回了。”

  秦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文主子有什么不好?”

  “婄云说,锦心的病症与当年十分相似。”贺时年冷声道:“我与锦心少年时虽不识,却知道她少年时一贯无疾无灾,身体极为健朗,是在……之后才逐渐熬坏了身子。”

  秦若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不再言语,贺时年盯着那信纸看了半晌,几乎要把薄薄的纸张看穿了,才递给秦若,秦若忙取了火折子来毁去书信,贺时年又拾起先头那一封,再看一遍,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回信。

  其实也不过是在关于锦心身体的那一封信上耽搁的时间长了些,对于荀平汇报的其他事,贺时年都是胸有成竹立刻有了决断,提笔落墨,不多时便书就一封信笺,交代秦若:“先不着急送出去,你随身带着,就这几日,找个机会咱们去一趟镇国寺。”

  能有个说法最好,那位步云大师如今也年七十有余,当代高功,哪怕不如上辈子那般修为高深,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吧?

  锦心的身体……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贺时年在回信这事上速战速决是有原因的,秦若将信笺折好封进信封里收起将将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北窗后便响起一声鸟叫,随即门外便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门“吱吖”一声被推开,走近一个锦袍玉冠的男子来,笑问道:“旭哥儿在宫中可还习惯?处处顺心吗?”

  贺时年淡定起身微微致礼:“二哥。”又道:“太子殿下性情温厚和煦,太傅博学多才,东宫宫人也处处尽心。”

  宋二公子闻他此语,笑道:“如此甚好。我如今就在御前行走,你在宫中若有何临时需要人帮助的地方,随时找我便是。”

  贺时年点了点头,下人奉了茶来,二人饮茶闲话半晌,宋二公子看着秦若,笑着打趣道:“这人打你入府来便跟在你身边了吧?平日也不见他言语,甚是缄默寡言,办是可还尽心?身边还是该有另个伶俐的人伺候着的,若是院里的人不合心,不如二哥给你挑两个好的送来?”

  贺时年淡淡道:“秦若很好,他跟着我的时间长了,也都熟悉,不劳二哥费心了。”

  二人又言语两句,见他没有多谈的意思,宋二便起身告辞了。

  虽然现在人府上住着,不过贺时年也没太捧着宋家人的意思,端茶送客之后礼节性地送到屋门口,宋二笑道:“旭哥儿你不必送了,从宫里回来想必累了,快回去歇着吧。明日咱们去骑马去?”

  “我明日想到镇国寺为我父母进香,再在佛前供奉两盏长明灯。”贺时年温声道。

  宋二听了便道:“那我回给母亲,明日一早打发人套车送你,山路难走,骑马过去不如坐车舒坦。下回我再带你骑马去。”

  贺时年略作一礼,“多谢二哥费心了。”

  宋二摆了摆手,“嗐,这算什么。”

  秦若恭敬地送他出了院门,回来淡淡看了一眼院里现正值守的两个小厮,道:“好生办差。”

  便抬步进了屋里。

  屋里贺时年正盯着那冰鉴若有所思,秦若迟疑一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