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澜心的姑姑,也是文家的女儿。

  作为澜心的姑姑,她希望澜心能嫁得好,赵斐身为户部尚书之子,天资聪颖多受赞誉,日后进了官场有他父亲扶持,前途定然光明远大,澜心嫁过去,一个诰命夫人是不愁的,远胜嫁与赵斌,即便她作为人母,也不能闭着眼睛说赵斌胜过赵斐。

  况且赵斐又是个心里十分有成算,底线分明的孩子,若娶了澜心做媳妇,他定然会珍视澜心。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桩绝好的婚事。

  而作为文家的女儿,她更要用心促成这桩婚事。

  文家是皇商,赵家顶梁柱管户部,虽然皇商领内帑钱粮,算下来是与内廷司挂钩,但文家当年在众多皇商之中并不算头一等的,如今位列天下皇商第一,除了文老爷的经营手段,难道就没有与赵家的姻亲关系、赵大人的照顾在里头吗?

  如今两家亲戚关系不算很近,但若是澜心嫁了赵斐,那就是实打实的亲家了。

  至于澜心嫁过去的日子,文姝晴心里确实不愁的,赵斐生母已逝,府内老太太这几年身体愈见不好,对家事有心无力,且这些年她与赵老太太也自有平衡,绝不会叫澜心在老太太手里受了委屈。

  至于如今府里的太太马氏……还不知几时才能从家庙里出来呢,往后在府里,头又能抬得多高呢?还能在澜心面前拜婆婆谱不成吗?

  文姝晴心中将桩桩件件算得分明,这会见文夫人点头,也是真的开心。

  等回到望春馆里,她铺开信笺却未曾落笔,只是叫人唤了赵斐来,委婉地说起赵大人托她的事。

  赵斐是早就知情了的,此时深深作揖,向文姝晴拜道:“侄儿若娶得文二姑娘为妻,只要二姑娘不弃,必定一生一世视她如珍宝,敬她护她,与她白头偕老。”

  文姝晴深深看他一眼,心中暗暗惊疑,“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你大哥娶的可是太傅嫡孙女啊。”

  “斐天资不算上佳,却素认勤能补拙,也信天道酬勤。官位、前途,是要自己打拼来,娶妻娶贤娶合心顺意,家世高低又有何紧要?若真沦落到官场晋身要全靠岳家扶持,那还做什么男儿。”赵斐字字铿锵。

  文姝晴听了垂眸半晌,道:“我只记得你见过澜姐儿两面。”

  赵斐垂着头,似有些羞意,“上月廿八,二姑娘出府逛街,我们二人在书局中见过一面,后来又碰面一次……二姑娘文采斐然,满腹韬晦不亚男儿,若非是女儿身,定然能建功立业,光耀宗族门楣。”

  说到后头他却来了精神,文姝晴听了哭笑不得,“你这是娶媳妇还是结交友人啊?”

  “要并肩走一番世路,几十载光阴漫长,若不能惺惺相惜志气相投,真正交心怕是困难啊。”赵斐道。

  文姝晴摇摇头,有些不赞同,却没说什么,只是道:“你这样想也好,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二叔去信,叫他转告你父亲了。这种事情,女方家先开口是不好的。”

  赵斐应下,又再度向文姝晴作揖道谢,“叔母照护疼惜之心,斐永世不敢忘。”

  “你们好好的,我就觉着什么都好。”文姝晴摇头摆摆手:“何必说这些呢。”

  懿园里,未心兴冲冲地拉着锦心、澜心试工坊里送来的头茬新制出来的胭脂,小巧的瓷盒里盛着红嫩清透的膏子,另有一匣是染上胭脂红的丝绵,均散发着不俗的香气,似是冬日雪后清新的梅香,又混合着淡淡的玫瑰香,佐有浅淡清新的竹柏香,颜色也是如冬日盛开的红梅那般明艳透润。

  未心美滋滋地献宝,锦心用小指抹了些胭脂膏子下来,红润的胭脂附在白皙的肌肤上,颜色比盛在盒子里时看起来淡了些,却更有韵味。

  颜色净透,一层薄红,不过浓不过艳,便似那枝头上静静开放的红梅花,雅艳合中,娇净宜人。

  便是以她的眼光看来,也是过得去的。

  凑近鼻尖清嗅,香气清幽绵长,梅香与玫瑰香融合在一起,既雅又艳,竹柏气味不重,但给这膏子添了许多清新滋味。

  锦心手向后一伸,婄云忙递了浸湿的绢帕来,锦心慢慢擦拭着尾指上的胭脂红,微微颔首道:“不错。”

  “你对这些东西打小挑剔,你能点点头,说明真是不错。”未心笑呵呵道:“那我可以叫他们多做些拿出去卖了,说了这还是从你那梅花香珠上得的灵感呢,竹柏气味清淡,他们为了在胭脂里留住这滋味,着实是花了不少功夫。我用着也觉着极好。二姐你说、二姐?”

  澜心猛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胭脂膏子,忙道:“我瞧着颜色倒是极好的。”

  未心无奈道:“这几日你总是这样神情不属,常常出神,这是怎么了?”

  澜心垂着眼,抬手去拿桌上的胭脂膏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道:“你们许是要定下一个未来姐夫了。”

  “不就是未来姐夫嘛……什么?!”澜心大惊,忙左右四下看看,见都是心腹才放下心。

  她惊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见澜心神情平静也就罢了,却见锦心都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神情来,忙道:“你就不惊讶吗?”

  “无论大姐夫还是二姐夫都是早晚要有的,惊讶什么?没准哪日我还有三姐夫了呢。”锦心颇为淡定地道,见她眉心微蹙着,便配合地露出些焦急来,问澜心道:“是谁啊?我们怎么先头都没听到风声。”

  未心强忍着,最终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她,“你可以装得更自然些,别好像我是个傻子似的。”

  澜心朗笑两声,原本的复杂心绪不知不觉尽数散去了,她揉揉锦心的头,道:“好,咱们沁儿说得好,姐夫不是早晚都要有的么?何必惊讶。”

  见她整理好情绪,二人忙问哪家,其实锦心心中已有了猜测,但未心却是浑然不知的,她微声猜测道:“莫不是江家那小子,那小子小你一岁,倒是也算年岁相仿。但只听阿爹说他性情还算温厚,却不知究竟怎样,怎么这样稀里糊涂的就……”

  “不是江家。”澜心将胭脂盒盖好,拿在手上慢慢把玩着,声音有些低:“赵家,姑母嫁的那个赵家。人如今也在咱们府里,赵斐,户部尚书赵大人的二公子。”

  “赵斐?”未心低声道:“是你自己情愿的吗?他赵家上有继室太太,下有元妻嫡出的兄长,当下继室所出的一儿一女,他一不占嫡长,二无生母在上扶持……他一个大男人也就罢了,还能在外头有所作为,二姐你嫁过去是要在赵府里生活的呀!”

  见她有些着急的样子,澜心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赵家如今那个继室被送进家庙里修行了,只是家丑要遮,不好传出来罢了。他与我说,我若嫁给他,他决不叫我在京中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