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秦王妃,圣旨赐婚,再没有比这更体面的了。整个文家都会因为这桩婚事而骄傲,蕙心的妹妹日后嫁人门第也必然更高一筹,甚至文家旁支女都会被高看一眼。

  这就是这门婚事带来的便利。

  同时,她亲眼看过秦王此人,看得出他对蕙心是有几分情意的,虽然想不出这几分情意来源何处,但只在这一点上,蕙心的婚姻便天然比旁人多出两份基底来,她希望蕙心能以此为基,好生经营未来的婚姻,不要辜负了两人,也不要辜负了自己的韶华。

  既然如此,前一段尚未明文的婚事,忘了也罢。

第三十二回 锦心——家庭帝位;文从林……

  这段日子文夫人卧床安胎, 便叫众人不必过去请安了,锦心乐得睡个懒觉,天儿一冷, 她便成日家在卧榻上窝着不愿起身。

  徐姨娘一早到正院去了,锦心起来后与文从林一起用了早膳, 热腾腾一碗红豆桂花糯粉圆子下肚, 一路又甜又暖地滑到胃里, 便觉身上也舒坦许多。

  吃完早饭懒得动, 又想回榻上躺着去,婄云与绣巧好劝歹劝,将她拉到一楼暖阁里。

  暖阁的空间相对比别的屋子要小上许多,倚墙是个大熏笼——这是时下取暖常见的样式,南北皆有, 外表看起来像个大木箱子, 表层木板架着, 里头中空的, 底部有一层铁网,铁网下置小熏笼, 烧炭的,但这炭火实在不需燃起来,不然怕有灾患, 只疏疏摆炭低火熏出热气, 窝在上头倒也暖和。

  徐姨娘这个做得更精巧,底下放炭的做的是能抽拉的屉子似的,木板、铁板、铜板由下而上共铺了三层,上头再放个轻巧的长方熏笼,无盖的, 燃起炭火来,因上头还有一层铁网罩着,抽拉这边也做的能视看内里的铁网,更为安全。

  暖阁狭小,一个能二人并躺的罗汉床大小熏笼便占去一半地方,地下设着几案,有个小五斗橱,角落里还起着个火盆,熏得屋子里暖烘烘的。

  为避炭气之毒,暖阁虽然无外窗,但两边櫊子上都开了弦月空窗,火盆挨着空窗放,櫊子那头就是梢间的小窗,那边窗子支开,便能透出风去,也能将新鲜的空气送进暖阁里。

  冬日里这间小暖阁着实是个好去处,立夏细心,在熏笼上铺了席子又设了坐褥,躺上去又暖又软,直叫人骨头都懒了。

  锦心性子喜寒不喜暖,偏生是半点受不得寒的,屋子里冷些热些都不舒坦,她一进来,婆子忙把火盆移到暖阁门口去,又将水壶支起,兑了温水递上来一碗。

  文从林成日里活力满满的,锦心从前还能陪他玩玩,天气愈冷,她愈不爱动弹,想安静歪着,便又嫌他闹腾。

  文从林是打小就很会看姐姐眼色的,才过了生辰的林哥儿乖巧地依偎在姐姐身边,锦心歪着翻画册,他一开始跟着看两眼,后来觉着怪没趣儿的,便自己找乐子掰手指头玩,一会又扯扯锦心的袖子、一会摸摸自己衣服上绣的小老虎。

  奶娘拿着布老虎来哄他,他也乐意,“咯咯咯”地直乐,笑得眼睛弯弯,露出八颗小糯米牙。

  “擦擦哈喇子吧。咯咯咯的,你是小公鸡吗?”锦心把绢帕往文从林嘴上一糊,看似粗暴实则轻柔地抹掉他的口水,嫌弃地把帕子往几上一扔,捏着文从林的小脸威胁道:“再在我榻上留哈喇子,打你小屁股!”

  文从林对锦心的话估计只能理解七分,毕竟这娃子也三岁了,还没见过小公鸡的,听到“打小屁股”才明白过来,惊恐地瞪大眼,双手捂住屁股:“林哥儿听话,不打!”

  不过他对锦心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很快就分辨出来锦心不是真要打他屁股,便又“咯咯”笑了起来,一下扑进锦心怀里,黏着她撒娇:“阿姐,陪我玩~”

  “啧,才消停多一会,又闹腾上了。”锦心嫌弃地撇撇嘴,最终在文从林的再三哀求下“勉为其难”地拿起文老爷特地命人打造的金毛笔——即没有毛只有毛笔形状的玩具。

  据文老爷本人说,孩子们打小玩毛笔,大了定然各个满腹诗书、文采斐然。

  但……锦心低头看了眼金光灿灿的毛笔和文从林一口一口咬上去的架势,嫌弃地瞥了一眼文从林手中毛笔上一排排牙印,心道未必。

  这毛笔是众人都有的,锦心嫌金子打造的俗气,文老爷见她不是会摔打东西伤了自己的性子,便又给她用玉打造了一支,但文从林下手没个准,锦心还是拿金的陪他玩。

  文从林拿着个金毛笔胡乱比划,活像是拿了刀剑似的,锦心懒洋洋地偶尔动弹两下配合他,正玩闹着,外头忽有人进来回:“姑娘,太太院里来了人,说叫您到正院里去一趟。”

  锦心一扬眉:“这会有什么事?”

  她身上还穿着家常衣裳,绣巧忙叫小桔子与小婵上楼取了大衣裳与厚底鞋子来,六七个婆子婢仆拥簇着锦心往正院去了。

  路上碰到未心,也是裹得严严实实被婢仆们簇拥着,二人对视一眼,未心有些惊讶,道:“这是什么事,把咱们都叫去了。”

  “谁知道呢。”冬日的风多少有些寒凉,锦心紧了紧身上哆罗呢褂子,卢妈妈见状便往她右前方风口上迎了迎,替她把风挡下。

  正院里也是暖烘烘的,锦心进去便瞧见秦老嬷嬷、蕙心倒坐在东外屋那排暖椅上,文夫人坐在熏笼上首,徐姨娘落座西下,见姐妹两个进来,文夫人便笑道:“可算是来了,快进来暖暖。将热热的牛乳茶斟上来,那是北方的方子,也不知你们能不能喝得惯。”

  锦心与未心于是向文夫人请了安,秦老嬷嬷站起身来,二人忙侧身道:“不敢。”又向她微微一欠,秦老嬷嬷道:“哎哟,可不敢受姐儿们的礼。”

  文夫人道:“她们做小辈,应该的,嬷嬷快坐下吧,折煞她们了。”

  秦老嬷嬷笑了笑,原处落座,未心与锦心这才在婢子捧来的暖墩上落了座,牛乳茶很快端了上来,用白瓷蓝花大茶碗盛着,奶香与茶香交融,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份香醇温暖。

  锦心贪暖,捧在手里暖着,呷了一口,没喝过的滋味却是莫名的熟悉,有些咸香,看未心只抿了一口便放下是喝不大惯,锦心倒觉着还可以。

  文夫人见了便笑,命人另斟了茶给未心,待二人身子都暖和过来,方笑道:“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事,碧荷——”

  她轻声一唤,她屋里的大丫头碧荷忙毕恭毕敬碰上两份名册来,摆在锦心与未心中间刚抬来的边几上,锦心偏头一看,与未心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文夫人笑道:“展开瞧瞧便明白了,你们两个自己选,一人选一个,剩下的我一个、五姐儿一个。我不挑,五姐儿没份挑,便宜你们两个了。先说好,姐妹俩商量着来,可别为了抢一个人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