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要撬淫/贼的嘴,凌吱大清早空着肚子便匆匆赶到六扇门地牢,甬道两旁油灯被走路带出的风吹得直晃,狱卒听到脚步声快步迎了上去。
“我来提审昨晚老赵押进来的犯人。”没等狱卒开口,凌吱抢先一步说明来意,眼睛瞥向一间间幽暗牢房。
“赵捕快押进来的犯人,当晚就被提走了啊,你不知道?”狱卒摸不着头脑的眨巴眼睛。
桃花眼蓦地溜圆,凌吱愕然,“提走?谁提走的?”
昨夜他光顾着带晕厥的佟虎回家,没跟老赵他们一块儿回六扇门,对之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锦衣卫镇抚使汪厉亲自来提的人,说是案子转到锦衣卫,叫咱们六扇门别插手了。”狱卒将昨晚见闻复述给凌吱。
“什么?”
急火直冲脑门,凌吱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他费劲巴力拿下的淫/贼,没等审,竟便宜锦衣卫了?
案子一转走,朝廷的赏银自然跟着泡汤,佟虎那头他怎么交代?
凌吱吐出腹中恶气,舔了舔发干的唇瓣,烦乱幽晃的眸子无意间捕捉到地上错乱的脚印。
照理说镇抚使亲自来六扇门提人,必定有锦衣卫随行,那来回脚印抛开狱卒和六扇门捕快,当有一处是井然有序的才对。
“你说镇抚使亲自来提的人,他自己来的?有下公文到六扇门吗?”冷静下来的凌吱与狱卒确认。
狱卒以为凌吱对汪厉身份存疑,嘴一咧,解释说:“凌捕快多虑了,镇抚使虽然是独自前来,可麒麟服和锦衣卫令牌怎可能作假?再说当时宋捕头也……”
“我知道了。”
凌吱抢白后疾步奔出地牢,赏银的事姑且放在一边,他必须立刻给佟虎提个醒,淫/贼被放出来了!
锦衣卫的镇抚使汪厉,亲自放的人。
提人?滑天下之大稽!
眼高于顶的锦衣卫,堂堂从四品镇抚使,怎可能独自来六扇门地牢提人?提人为何不出示公文?这他娘的狗朝廷,早晚寒了百姓的心!
凌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鼻喘出的白雾蒙了眼,一脚踩在薄雪之下光滑的冰面,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可他没做片刻停顿,当即撑地起身。是他把佟虎卷进迷/奸案的,佟虎若是因此出现任何闪失,他难辞其咎!
脑中倏地闪过昨夜案发现场画面,凌吱奔跑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他怎么会忘记佟虎与那淫/贼尚有一丝“关联”,既然能给佟虎跪下,佟虎当是安全的。
一瘸一拐走向炊饼摊,凌吱整个人都傻了,炊饼摊前站着的不就是淫/贼本贼吗?而淫/贼身侧披着大氅的贵气男子,除了镇抚使汪厉还可能是谁?
低头觑着摔秃噜皮的手掌心,凌吱自嘲一笑,自诩为六扇门第一聪明,聪明个鬼!
佟虎也搞不清楚昨天抓进六扇门的淫/贼,今儿个是怎么带人来买炊饼的。
总之,整整三屉炊饼被淫/贼包圆了,佟虎归拢起笼屉,挑着扁担往家走。
没出几步,见正前方人群中有个一瘸一拐的人影甚是眼熟,佟虎理了理嗓子喊道:“小耗崽子。”
凌吱原本打算悄摸回家,既然佟虎喊他,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睁大眼睛迎着风吹了片刻,血丝和眼泪覆上清澈的白眼珠,凌吱转身,抬起秃噜皮正渗血的手朝佟虎挥了挥,“虎子哥。”
凌吱逆着人流走向佟虎,跛脚跛得更为夸张,刚才那一跤摔得发髻也有些散乱了,瘦瘦小小的少年郎看起来楚楚可怜。
佟虎眼睛不瞎,看得见凌吱膝盖处的雪水污泥和手掌脏兮兮的血渍,只不过看见不等同怜惜。
就像淫/贼是在牢里,还是在街上都与他无关。他唯一惦记的是佟三的新衣裳还能不能做,他出卖色相的酬劳何时兑现。
佟虎表情不赋有任何情绪,单刀直入地问:“案子是不是破不成了?”
想着蹭个人肉轿子坐到家,可佟虎一开口就往凌吱的新伤上撒辣油,凌吱憋屈得很,态度属实不怎么样,“我一个六扇门的小捕快人微言轻,拿什么与从四品官员斗?人我关不住,案子转交到锦衣卫了。”
吸溜着冻出的鼻涕,凌吱含在眼眶的泪疙瘩晃晃悠悠,要掉未掉。
他之所以当捕快,就是想为平民百姓伸张正义,现在想来简直大言不惭,师父都束手无策,他算哪块地的烂葱!
“衣裳是你允诺给我的,六扇门不给做,就用你工食银做。”佟虎没有人情味儿的话刚落下,就被凌吱撂挑子了。
不是比喻,凌吱真的把他肩上扁担扒拉到了地上。
长街人来人往,佟虎不好众目睽睽之下施/暴,只能耐着性子俯身将倒地的笼屉码好,与此同时背上窜上来只小耗崽子。
根本不用他托着屁/股蛋儿,凌吱柔软的四肢像是绳结,紧紧系在他脖颈和腰间。
小耗崽子不重,沿着珹河边走一个来回,佟虎都不会累得急喘。
只不过,凭什么?
见佟虎要掰开他紧勾在一起的脚,凌吱连忙出言威胁:“你要不背我,我就告诉佟伯伯你动我钱袋子!”
又是这句!回回都是这句!不带着他玩就告诉佟伯伯,不去私塾接他就告诉佟伯伯,不陪他到后山练射箭就告诉佟伯伯……诸如此类,不计其数。
佟虎攒了八年的怒火,若是能喷出,烧掉整个晟都城都不在话下。
凌吱平日里最擅长装傻卖乖扮可怜,佟三还当凌吱羸弱,担心凌吱受欺负,就凌吱那阴险狡诈的坏心肝,谁要是没长眼欺负他,三月内必定惨遭精心设计的“现世报”。
八年来,佟虎吃尽了凌吱设下的哑巴亏,他们之间的孽缘随着斗转星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盘根错节肆意生长,早已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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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老远见赵万里在他家门外来回打转,脚下步伐零碎,右手保持握刀姿势,不时东张西望,像是有急事似的。
凌吱搂着佟虎脖颈用力向上窜了窜,露出被遮去大半的脑袋,嗷的一声喊道:“老赵——”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震得佟虎耳膜险些穿孔,气急败坏地狠狠拍了下凌吱的屁/股蛋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声“操”。
半边屁/股顿时像被烙铁烙过,火烧火燎得疼,凌吱见赵万里奔了过来,强忍着没和佟虎嚷嚷。
赵万里可看不出凌吱是疼得脸红脖子粗,但六扇门都清楚凌吱和佟虎一起长大,关系近得很。
省掉客客气气的寒暄,赵万里直接上手扯凌吱衣袖,“别跟你虎子哥撒娇了,赶紧跟我走,又死人了。”
秃噜皮的掌心蹭上佟虎的粗布袄子,堪比被砖头子挫了,凌吱嘴里叨叨着“疼疼疼疼疼疼”,重新搂住佟虎。
“老赵你是不是眼神儿不好使啊?着急还不把虎子哥的蒸笼先放我家院里?没看我腿摔坏了吗?”凌吱嘴上灵魂三问,双腿缠得更紧。
任由赵万里卸下担在肩头的蒸笼,佟虎解放后的双手托起凌吱浑圆的翘/臀,并硬生生给捏成了薄薄的扁片。
城郊野渡口-
正午的太阳将昨日新雪晒融,泥土浸过雪水松软之余,还有些滑脚,佟虎背着凌吱,小心翼翼地往河边走。
不远处三五名捕快,正挥着腰刀四处寻摸线索,宋德保则蹲在地上检查尸身。
赵万里先行一步跑了过去,凌吱轻拍佟虎肩膀示意要下来,佟虎松开托在凌吱屁/股上的手,微微弓身方便凌吱双脚着地。
打弯半天的腿,落地有些泛软,凌吱扶着佟虎手臂冲宋德保喊道:“师父。”
扫了眼衣冠不整的尸身,凌吱刚要问案子不是转给锦衣卫了吗,就被宋德保的手势打断。
忍痛屈膝蹲下,凌吱翻过尸身露出背部抓痕,紧接着便发现抓痕位置发生了变化,拨开后发际线,隐隐可见薄薄一层血痂。
宋德保冲色变的凌吱挑了挑下巴:“说说吧,看出什么了?”
舌尖抵了抵嘴角,凌吱像摆弄猪肉一样摆弄着男子的尸身,“抓痕深浅,吻痕位置,紧绷的手臂肌肉,尸僵后指关节弯曲的状态,皆可证明此淫/贼的姿势偏好,与先前侵/犯贺霖致死的淫/贼完全不同。”
掰开死者下颌转向宋德保,凌吱继续叙述:“以齿缝残留着的体/液和舌苔压痕来看,淫/贼九成九钻研过秘戏图等春画。”
抬起尸身小臂,凌吱发现指缝内有不明油脂,他凑近一嗅再嗅,尔后缓缓道:“指尖沾染的茉莉花香是种吸收了茉莉香精的茶油,用这种头油梳头,想必是个极其注意形象的男子。”
“另外,昨晚淫/贼身上并无半点香精味道。”凌吱指向尸体脚下与船只之间的两道拖痕,做最后补充,“加之拖行痕迹的规整程度,不像是一个左肩受伤的人能做到的,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掉侵/犯贺霖的淫/贼。”
一通分析的凌吱欲起身缓缓摔肿的膝盖,伸手去抓佟虎衣角,被残忍地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