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寇骁的营账,李煦见左右无人,才问:“你是怎么赢的?难道木统领的弱点在他的腰上?”

  寇骁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无意中得知,木统领的腰上曾经受过重伤,虽然好了,但那块肉比较敏感,谁都摸不得。”

  “这种私密的事情应该不会往外传吧?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个……您不知道,木统领在春香阁有个老相好,我也是听司徒说的。”寇骁眼珠子一转,准备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否则让李煦知道他跟着司徒勇去过青楼还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李煦瞧着他那心虚的模样眯了眯眼,坐到寇骁的床上,先是打量了一眼这个营账,比南越的军营精致了许多,摆设齐全,连博古架都有,上头的摆件看着还挺贵重的样子。

  寇骁见他盯着这间营账的摆设看,坐到他身旁将人抱住,嬉皮笑脸地问:“怎样?这里不错吧?”

  “挺好,不过你好歹是御赐的教官,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这京畿营中管着物资的将官是司徒的岳父,这里的东西都是司徒布置的。”

  李煦对司徒勇没什么话可说的,毕竟他对寇骁确实如同亲兄弟,他将今日朝上的事情告知寇骁,“左中侯定的人选是苏子言,此人你可了解?”

  寇骁有些惊讶地说:“竟然是他!苏子言也是少年成名的将军,据说他曾经以一千兵力打败了五千月氏强兵,虽然是守城战,但月氏兵马强壮,不是我们大燕士兵可比的,这一仗打的实在漂亮,但这此之后就很少听说他的消息了。”

  李煦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诉他,“他是西陵苏家的嫡子,这个苏家据说是百年世家,族中出过许多出色的文官人物,没料到苏子言居然弃文从武,并且还一战名扬天下,此人应该是个文武兼备的儒将。”

  “他是魏相爷推荐的?”

  “对,想必是他最中意的人物,苏家与魏家是世交,两家关系密切,这苏子言会站哪边不言而喻。”

  “那我们之前的动作岂不是白费了?说实话,我原以为你想让我来接管这左军侯的位置。”如果李煦真有这想法,一定会想尽方法将他的名字呈到御前,他没这么做,应该是另有打算。

  李煦解释道:“之前将苏启正打下去只是因为他德不配位,其实薛太尉与我们并非仇敌,这个位置由他的人占着总比被其他派系的人抢去强,不过我手中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才由着魏家举荐。

  魏家虽然是中立派,但我隐隐觉得魏相爷并不喜欢我,他的人将来是敌是友不好说,不过如果这苏子言真有传言那般优秀,也没什么可防备的,至于你……”李煦看了他一眼,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痕,骄傲地说:“我家寇将军是要领兵征战外敌的,放在京城这种权利斗争场太大材小用了。”

  谁都喜欢被人夸,尤其是被心上人夸,寇骁肉眼可见地笑开怀,只是脸上的伤有些恐怖,让这个笑容多了几分滑稽,“嘶……王爷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末将恨不得将心挖出来送给你。”

  李煦朝他胸口打了一拳,“心脏丑陋的很,而且本王要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有何用?你还是留着命一辈子替本王打工吧。”

  寇骁惨叫一声,整个人歪倒在李煦身上,和他闹了一阵,才正经地说:“既然皇上圣旨已下,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京畿营到底还是木统领说了算。”

  说起木子瀛,李煦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朝寇骁说:“本王也该去慰问一下木统领了,还有那份礼,本王决定送给他了。”

  “可是他输了!”寇骁不忿地说。

  “但他值得本王的这份礼。”

  寇骁按了下嘴角的伤口,疼痛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我都伤成这样了,王爷居然没有一句关怀的话,也没说要替我上药,王爷是变心了么?”

  李煦回头,笑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有件事忘记告诉王妃了,今日散朝后,父皇赐了六名婀娜多姿的宫女给我,个个都是绝色,我已经带回家了,你要不要随我回去一道看看?”

  寇骁脸色大变,站起身握住李煦的手腕,逼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嫌你太清心寡欲了?”

  “不,他是嫌我子嗣太单薄了。”李煦反驳说。

  这是事实,谁不说顺王殿下哪哪都好,就是子嗣艰难了些,这把年纪了,膝下只有一女,女儿都这么大了,也没见生出第二个孩子来,真是老天不开眼。

  “那她们进了王府住哪?”

  “王妃才是后宅的统治者,您决定呗。”李煦将锅甩给他。

  寇骁听他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还是酸溜溜地说:“那到时候王爷可别心疼啊。”

  李煦摸了摸他的下巴,轻佻地说了句:“不会,只要王妃在床上将本王伺候的舒坦了,本王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寇骁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嘴唇边亲了亲,眼神危险地说:“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府?”

  李煦到底没有色令智昏,记得自己还有事情要办,于是抽回手,在衣摆上擦了擦,“那寇将军洗干净了等我!我去去就来!”

  看着李煦离去,寇骁才收起刚才的表情,一手捏碎了一个茶杯,低声说:“真是让人气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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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子瀛的营账离寇骁不远,李煦到了门外,守在外头的侍卫立即高声问候,然后也不用通传直接放人进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阶级社会,李煦这样的身份在多数时候都能畅通无阻。

  他进去的时候在门口站了站,干咳一声,提醒里头的人自己的到来,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摆着一个大屏风,上头搭着木子瀛刚才穿过的外套,显然这人就在里头,不知是在上药还是做什么。

  听到动静,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物,从屏风后转出来,朝李煦行礼道:“末将给顺王请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木统领请起,是本王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木统领不要见怪。”李煦这说的是他坐庄赌博的事情,外头这会儿还在结算赌资呢,寇骁赢了,他这一天就净赚万两,说起来还得多谢对方呢。

  木子瀛看不出有丝毫的愤怒与不满,也没觉得比赛输了丢人,不过他还是说了句:“末将没料到寇将军竟然知道末将的弱点,是末将轻敌了。”他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尤其还是一个刚从外地来京城的小将军,实在令他意外。

  “哈哈,也不瞒木统领,刚才本王好奇地问过了,他说是您在外头的老相好透露出来的,想来风尘女子,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李煦其实不太看得起会上青楼寻欢的男人,据说木子瀛和他妻子感情很好,就这样居然还养小三,秘密被人得知了也是活该。

  不过他也知道,这年头男人几乎都这样,也只有自己把这种事当反面教材。

  木子瀛认真地回答:“多谢王爷告知,此事本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知道的人少而已。”

  “你不在意就好。”李煦说完让人奉上自己的礼物,亲自递给木子瀛,“这原本是给木统领准备的彩头,虽然您输了,但本王还是想将东西送给你。”

  木子瀛不收,“末将受之有愧!”

  “寇骁已经有一份了,木统领不妨想打开看看,如果你不喜欢,那本王就带回去,说实话,这东西本王也仅有三套而已。”

  木子瀛听他这么说,好奇心起,便将木匣子接过去,入手有些重量,再看大小,隐隐猜到会是什么。

  打开古朴的木匣子,里头安静地躺着一柄亮到刺眼的匕首,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此物必定锋利无比,连光芒都如此摄人心魂。

  他轻轻地将匕首拿出来,只觉得入手很轻,匕首长约七寸,刀柄做成曲线状方便紧握,刀面看着不像是铁,他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铁器,刀刃非常薄,手指轻轻一刮,一条血痕立即出现在手指上,足以可见它的锋利程度。

  木子瀛是江湖出身,对武器的热爱比一般武将更深,一看到这匕首就爱得不行,他握着匕首走到一旁的灯柱前,手腕轻轻一挥,青铜打造的灯柱被砍成了两截,他激动地问:“王爷,此物怕是削铁如泥,如此宝物您真的要送给末将?”

  “宝剑赠英雄,虽然这匕首算不上什么宝物,不过也只有在木统领这样的英雄手中才能大放异彩。”李煦毫不客气地给对方戴了一顶高帽。

  木子瀛不是刚出茅庐的愣头青,相反,他在朝中打滚了这么多年,对收买人心的手段熟悉的很,当年与他结亲的赵家是如此,年年给他送礼的人家是如此,顺王殿下此举也没什么不同。

  但他确实喜欢这匕首喜欢的紧,让他还回去实在有些不愿意。

  李煦看出他的挣扎,又指了指那个匣子,“还有件东西,木统领为何不拿出来看看?”

  木子瀛没料到这份礼还是双重的,刚才只顾着看匕首,确实没注意到匣子里还有东西,拿出来一看,脸色变了数遍,“这……这是……?”

  李煦让他抖开看看,介绍说:“这是一件宝衣,刀枪不入,战场上刀枪无眼,有了这个总能多几分保障。”

  如果说匕首是宝物,那这件防御背心就是稀世奇珍了,木子瀛万万不敢接受的,否则他欠顺王的人情就说不清了。

  “还是那句话,木统领是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大将,这些东西在你手中才是最合适的。”

  “不必,末将不需要,在京城之中,能伤到末将的人并不多。”木子瀛很自信地说,没人不喜欢珍宝,但如果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还是算了,木子瀛不是目光短浅的人。

  李煦走到一旁坐下,观察着这间不大的营账,布置比寇骁那间更简单干练,没看到几样奢侈品,可见木子瀛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很难为外物所动。

  不过,他也不是打算用两件礼物来收买木子瀛的,他紧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问:“木统领,你可愿意替大燕戍守边疆?”

  “什么?”木子瀛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煦继续说:“以木统领的才能,在京城这地方当个统领太屈才了,京中有京兆府衙役,有城卫所,有羽林军,一般小事也劳动不到京畿营,而一旦发生大事,大多都是政治斗争的大事,站错了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木统领在京畿营这些年,很少真的动过刀枪吧?”

  木子瀛沉下脸,问:“王爷到底是何意?难道您还能将末将调离京城?”

  “只要你愿意,本王当然能做得到!”

  “您的用意呢?您是想将末将赶出京畿营,好将京畿营收入囊中吗?王爷与三皇子与赵家又有何不同?”木统领只差没明着说,顺王也不过是个想要争权夺势的皇子罢了。

  “这只是其一,本王不说谎,木统领离开后,确实对本王有利,不过却不仅仅是在这京中,而是在边疆,不知木统领对西北局势怎么看?”

  “西北是大皇子的地盘,大皇子镇边多年,地域匈奴等外族,劳苦功高。”木子瀛毕竟是武将,对同样武将出身的大皇子更有认同感,虽然他知道,治国不是打仗,并不需要领兵打仗的才能。

  怕顺王设计他,他加了句:“大皇子在西北的势力非同小可,就算末将去了,也无甚作用。”

  “本王没去过西北,不知那边是何风景,但你说的对,西北是大皇兄的地方,肯定不会愿意接受外人的,但本王也没说让你去西北啊。”

  木统领沉着脸不吭声,等着李煦说下去。

  李煦摇头笑了笑,“边境又不止西北一个门户,整条北边防线都是要塞,西南边塞也很重要,只看木统领怎么想了。”

  木子瀛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否定道:“末将在京城富足安乐,为何要跑去边境吃苦?一有不慎还有性命之危,王爷还是请回吧。”

  “本王赌木统领不是个安逸恶劳的人,你一身本事,当真甘愿留守京城,做个无用的统领?”

  木子瀛内心震惊无比,他从未听到这样的话,全京城的人都以为他救了皇帝,又与赵家结亲,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武夫升到了统领大将军,是多么风光多么幸福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喜欢的不是这样的生活,身为一个江湖人,没有了自由广阔的天地,没有了随时能展示身手的的机会,这样的生活呆板又无趣,又岂会是他想要的?

  但顺王为何会知道?

  “王爷,您到底想要什么?”

  李煦笑了起来,安抚道:“别紧张,本王说了,本王惜才,不忍心见你这颗明珠浪费在京城这安逸之所,边疆有更广阔的天空等着你,而且你走了,这京畿营才能归入本王阵营啊。”

  “您有把握继任的统领会效忠您?据末将所知,您身边的武将只有寇骁一个,可他太年轻了,皇上不会同意的。”

  “这就不劳费心了,木统领想好去哪了吗?”

  “你……”木子瀛说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被牵着鼻子走,他压根没同意,可顺王料定了他会同意了似的,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木统领年纪不小了,再不做决定难道真要等垂垂老矣时再后悔吗?”

  木子瀛被说中心思,咬咬牙,低声说:“王爷真能做到这一点?”

  “试试就知道了。”

  “好,那末将想去西南,羌族楚楚欲动,南疆环境恶劣,缺兵少将,末将愿意出一份力。”

  李煦诧异地问:“本王以为你会选择北边。”

  “北边有草原,有骏马,有雄鹰,确实是英雄向往的战场,但……西南有末将割舍不下的家乡。”

  “原来如此。”李煦站起身,朝他微微鞠了个躬,郑重地说:“本王替大燕子民先谢过木将军仁义,祝您一帆风顺。”

  李煦走出营账,望着暗下来的天空,心想:这世上总归是好人居多的,他们守卫家园,守护天下百姓,尽职尽责,值得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