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因摸了摸自己有些微微加速的心脏, 不是太理解。
想了想,他关上门,走到书桌旁, 也不看什么,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交叉并拢,安安静静地等着秦时的消息。
动作严谨的仿佛是一个小学生。
过了没一会儿, 门铃便被按响了。
裴因站起身,走到门前,转动把手,打开门,秦时俊美无涛的脸便映入眼帘,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 把额发都浸得微微潮湿。
秦时的语气很激动, 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因因!”
他道:“我爸妈同意了, 他们说这些小事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们也很喜欢你,听说你同意了,高兴地现在就要来看你。”
秦时的声音太大了,像是抑制不住一般, 裴因听了,为了不被投诉半夜扰民, 赶紧把他拉进了屋。
然后一回头,便看见秦时用那对深栗色的眼睛看着他, 温柔地像是一泓春水。
到舌尖的话都卡了一下, 裴因说:“我还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
秦时表情僵住,但随即调整好心态, 轻咳一声,真诚地望向他,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和秦时截然相反的,裴因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地点头,语气很是平淡:“愿意啊。”
几乎是这一瞬间,秦时的嘴角快要抑制不住了,他强装镇定,若无其事说:“因因,你能再说一遍吗?”
为什么呢?裴因疑惑,但还是顺从他的心意,重复道:“我愿意。”
秦时的眼睛亮晶晶的:“愿意什么?”
裴因:“和你在一起啊。”
秦时的语气里带着诱哄:“因因,连起来说一遍,好不好?”
虽然难以理解,但裴因仍然配合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秦时的心满的像是要爆炸一样。
他拉住裴因的手,飞快地说了句:“我也愿意和因因在一起,非常愿意,特别愿意,愿意的像是快要死了。”
裴因想了想,迟疑地拍了拍秦时的肩膀:“还是不了吧。”
在秦时疑惑的目光中,裴因认真道:“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然后就见秦时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突然凑上前,将他紧紧扣在怀中。
在他耳边轻轻低语:“我只是开玩笑的,因因。”
“我会活很久很久,久到你看见我都厌烦。”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裴因被他整个托着腰扣在怀中,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自己可爱吗?
明明一点都不吧。
裴因实话实说:“你对我的滤镜也太深了。”
秦时小声:“就是对你有滤镜,对你的滤镜,即使你变成了老爷爷,也不会消失。”
裴因不再说煞风景的话,被抱了一会儿后,拍了拍秦时的肩,示意他松开。
尽管秦时极其不情愿,但还是慢慢卸了力气。
裴因认真道:“既然我们在一起了,那有些事情我就要和你说明白。”
这语气让秦时都不自觉地紧张,表情逐渐严肃了:“嗯,你说。”
裴因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办法共情,所以不够敏感,也不会谈恋爱,为了我们良好关系的存续,你可以在恋爱期间,教给我怎么做吗?”
秦时一怔,完全没想到他说的事竟然是这件:“只是这样?”
裴因语气认真:“对呀,我不会,但是我应该脑袋也不算太笨吧?你教给我,说不定我就学会了。”
最后,他抬起润如黑玉般的眼眸,像是小学生回答问题般那样认真:“可以吗?”
秦时:“可以。”
实在是太可以了。
怎么会这么问,怎么会这么认真,又笨蛋又认真,这么好学的模样,可爱的秦时快要化掉了。
裴因完全没有没有意识到,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有些开心:“好,谢谢你。”
秦时:“不客气。”
于是,就这样说开。
和秦时说晚安以后,裴因很快便回床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裴因还是和往常一样,熟练地吃过早餐后去上学,秦时则一如往常一样,在以前的地方等他。
唯一要说出不一样的地方,可能是秦时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
他走过去,刚刚一并行,就感觉微凉的手指顺着自己的掌心,慢慢扣住了自己的手指。
裴因还是不喜欢牵手。
于是下意识挣了一下。
秦时没动,问他:“怎么了?”
裴因道:“为什么要牵手?”
秦时耐心道:“因为我们在谈恋爱呀。”
“昨天你不是说,要我教给你怎么谈恋爱吗?”
“牵手,是每个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前方的一对男女,小声道:“看,他们也在牵手。”
裴因闻言看过去,发现是真的,那对男女依偎在一起,两只手交缠,一大一小,看起来非常紧密。
这让裴因想到了什么,垂眸去看他和秦时相握的手。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说:“你的手比我的大诶。”
秦时:“嗯,我比你大一点。”
秦时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手,裴因的手比他还要白一些,跟截玉一样,像是浸在月色里,泛着淡淡的微光,让人想叼在嘴里,细细啃咬。
秦时努力克制地了一下自己的幻想,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倏地握紧了。
他疑惑,就听裴因道:“我看他们握的很紧呀。”
裴因一边说,一边干脆把秦时的手拉起来,摆弄着,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插进秦时手指的缝隙,直至十指相扣。
然后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点头道:“真不错。”
秦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忍住笑,夸奖他:“因因学得好快。”
裴因蹙眉:“听起来不像是夸奖我的话。”
“没有。”秦时道,“就是在夸你……”
为了避免裴因再问起,他扯出另一个话题,“今天中午回我家吃饭吗?”
裴因:“嗯?为什么?”
秦时自然而然道:“我爸妈想和你一起吃顿饭,然后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说到这里,秦时耳尖有些红,轻咳一声,才接着道,“把婚期定下来……”
裴因怔了一秒。
啊,这也太着急了。
随后干脆拒绝:“不要。”
秦时错愕:“为什么?”
裴因理所当然:“我只是答应和你谈恋爱,并没有答应和你结婚呀。”
“可是、可是……”秦时眨巴着眼,眉头紧蹙,“你说你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
裴因:“对啊,但是根据科学资料显示,走入婚姻殿堂最合适的时期,是在两到三段恋爱之后。”
秦时难以接受这个变故:“那你是要谈第三个才会结婚吗?”
裴因:“理论上来说,这是最科学的,最能提高婚姻幸福指数的时间。”
看着秦时迅速压低的眉眼,他又补充道:“不过也要适当人性化一点,哪一任更合适,就挑选哪一任,比如如果第二任更合适,就不用再继续谈下去……”
话未说完,就被秦时急躁地打断了:“我不同意!”
他胸口起伏:“你明明答应和我谈恋爱了?怎么还要找下一个?难道是我不够好吗?可是我们才恋爱第一天,你怎么知道我不够好呢?”
裴因平静道:“我没说你不够好。”
“那为什么还要找下一个呢。”秦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不可以吗?我不行吗?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一定能完成。”
裴因:“我只是说,这是最科学的……”
“胡说,这一点都不科学。”秦时恶狠狠道,“到底是谁传播了这种荒谬言论,我要投诉他,我要举报他。”
裴因微微蹙眉:“秦时,不要这么幼稚,一个幼稚的对象,不符合婚姻对象的挑选标准。”
秦时一下子住嘴了,沉默了片刻,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说:“我不幼稚,我刚才只是有点生气。”
说到这里,他像是又找回了理智,轻声道:“因因,我觉得这件事情,是不科学的。”
裴因看向他。
秦时继续道:“你看,那只是大数据的平均值,不是每个人都要找到第二个,第三个,才可以结婚,我觉得,对于数量的要求,不如对质量的要求。”
“一个优质的结婚对象,一定是与你最契合的,我们认识这么久,肯定很熟悉,如果我们分手了……”
他停顿了两秒,试探是极其不情愿,“假设,我们分手以后,你的下一个恋爱对象,没有我与你在一起的时间长,肯定还要磨合,磨合就会产生矛盾。”
他看向裴因的眼睛:“干脆,你就从我这里开始,对我进行考核,你应该有自己的考核标准吧?如果我考核过了,那说明我就是最适合你的人,你根本不用找下一个。”
裴因:“那你要是不过呢?”
“我不可能不过。”秦时说的斩钉截铁,顿了顿,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会努力的,如果我做不到,你再和我分手,我一定不会纠缠,因因,你也要给我一次机会呀。”
裴因认真想了想。
发现秦时说的挺有道理。
于是他道:“嗯,你说的不错。”
秦时:“那你是准备给我一个机会吗?”
裴因点头:“对。”
裴因说:“你说的这个建议,我回去会好好考虑一下。”
秦时迟疑:“什么建议?”
裴因道:“考核标准啊。”
秦时沉默片刻,试探道:“你不会是想做一张表吧?”
裴因满意:“还是你了解我。”
秦时:“……”
他缓了缓,又问:“那因因,你的考核标准是什么?”
裴因道:“我要回去想一想。”
“哦,对了。”裴因一本正经,“既然你说了,恋爱是相互的,我有考核标准,那你也应该有,如果只是我挑选你,是不公平的。”
秦时哪里会提要求,他只想眼巴巴得赶紧和裴因在一起,最好今天就睡在一个床上,甜甜蜜蜜。
“也不用这么公平。”
裴因:“你确定吗?这样你就不能提要求了。”
秦时微怔,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的考核标准可以对你提要求?”
裴因:“当然了,我会尽力完成的。如果完不成,你可以选择和我分手……”
“不用不用!”秦时连忙止住他的话,冲他微微一笑,“那我要好好想一想。”
回到教室。
裴因坐下,秦时顺利成章地挨着他。
程跃从一旁探过头:“裴因,昨天的高数课笔记你做了吗?”
裴因道:“嗯,做了,给你。”
程跃道:“嘿嘿,谢谢。”
他说完正要转过去,却忽然顿住。
迟疑地眼神在裴因和秦时之间飘来飘去,最后疑惑地开口:“你们……你们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秦时一脸正直:“嗯?哪里不对劲?”
夏栩也从一旁转过来:“我也看出来了!”
程跃立马附和:“是吧是吧!就是不对劲!”
裴因刚拿出自己的笔记,闻言有些困惑:“什么?”
程跃道:“该怎么形容呢?就是感觉你们好像……好像关系更好了?”
秦时挑了挑眉梢:“怎么说。”
程跃挠了挠头,突然指向他们:“你看,你们什么时候上课还要牵手,腻歪死人了!”
秦时顺着目光靠过来,有些控制不住地得意:“怎么,羡慕?”
程跃顿时不爽:“喂喂喂,谁说我羡慕了?”
“哦,那你是嫉妒了。”秦时笑了两声,“你嫉妒你牵不到你女朋友的手。”
“切,我现在牵不到,我下课牵。”程跃道,“你牵着有什么用吗?裴因是你男朋友吗?”
此话一出,秦时喉结上下滚动,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
虽然裴因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却并没有说,可以公开。
正想打个哈哈过去,耳边便传来了裴因清澈的声音,语气极为平淡:“嗯?我就是啊。”
“……!”程跃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嘴巴像是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你说什么?”
裴因淡淡:“我说,我和秦时在一起了。”
“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你们俩、”程跃震惊,“你们俩、竟然在一起了?”
秦时有些吃惊,侧过脸去看他。
裴因蹙眉:“很意外吗?”
夏栩插话:“不意外,毕竟外面已经传你们谈了许多年,只不过一直低调不承认。”
裴因摇头:“不是,昨天我们才在一起。”
秦时根本没想到,裴因会这么干脆的承认。
他喉头有些发紧手指虚握了一下:“嗯,我们昨天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一旁默默的同学也赶紧涌上来吃瓜:
“卧槽,你们竟然在一起了?”
“不对,是你们竟然现在才在一起?”
“原来我嗑的cp是真的!”
“我也,我嗑的cp终于有一对成功了。”
“谁和谁表的白?”
“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其实我更想知道谁是1……这是可以说的吗?”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裴因表情很冷静,缓缓道:“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所以不存在谁和谁表白这种解释。”
“呜呜呜所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别管,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随礼。”
……
秦时听见了,转身覆在裴因耳边,小声道:“怎么不说是我给你表的白?”
裴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秦时的心因为这番话砰砰跳起来,速度很快,像是要跳出胸腔这个容器。
随后,他听见裴因道:“对了,他们说的1是什么意思?”
秦时:“……”
他想了想:“就是谁长的比较高……”
“哦。”裴因说,“你比我要高一些,那你是1。”
秦时:“……嗯,我是1。”
……
回到家以后,秦时按部就班地开始做饭、吃饭。
吃过饭,他眼睁睁地看着裴因进了书房,然后打开电脑,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这次轮到他变成小学生了。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小学时第一次测验,那种看着题目在眼前,却不会做的百抓无挠的感觉,让他站起身又坐下,先是去给鱼缸里的鱼喂了一次食,然后又喂了一次,又又喂了一次,最后,他回过神,连忙拿滤网把鱼食捞了出来。
折磨完鱼缸里的小金鱼,他又故作矜持地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问道:“因因,你想喝水吗?”
裴因道:“不用。”
秦时:“多喝水有好处的。”
裴因:“谢谢,不用。”
试图偷溜进去看“答案”的想法失败,秦时恨不得用爪子挠墙。
鬼知道他当时脱口而出的考核标准是什么,以裴因的脑回路,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格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秦时感觉自己已经心如止水,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于膝盖,姿势乖巧到不可思议。
然后,听见开门的响声,他一个箭步,走到裴因面前。
裴因手里拿出刚刚打印的一张A4纸,还有些热,飘着淡淡的油墨香气。
“这是我的考核标准。”裴因道,“你可以看一看,我们一项一项的实行,当然,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也可以讨论一下。”
秦时接过,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
“这就是你的要求?”秦时神色复杂,看着手中的表,这些表,包括但不限于,一起跑步、做饭、看电影、旅游、寺庙祈福、爬山……甚至还要爬三座山???……等等。
裴因歪了歪头:“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时握着手中的纸,蹙眉:“没问题没问题……”
就是、就是这也太……太简单了点?
裴因:“没有问题的话,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时:“为什么这些是考核标准?”
裴因一本正经:“我搜集了一下资料,经过大数据的认证,伴侣能否长时间和谐的共同生活,是从一些小事上体现,当然,我们认识了很长时间,一些事情早已经做过,所以在实行计划时,我会酌情删减掉一部分内容。”
秦时的表情可谓是阳光灿烂:“没事,没关系,不用删减掉内容。”
裴因平静道:“嗯?不用删减吗?”
秦时现在哪里还管这些,爽快道:“不用,而且你还可以提升一下难度,比如考核标准严格一点?我都能做到!”
裴因看着秦时喜上眉梢的样子,说:“好吧,那应你的要求,我准备提升一下难度。”
想了想,他道:“就用扣分制吧。”
“嗯?”秦时一顿,“扣分制?”
“对啊。”裴因淡淡,“扣分制,一百分为满分,如果不符合标准,根据情况扣分,酌情扣1至10分,60分不及格。”
秦时的表情没有那么放松了:“那……那什么事情会扣10分呢?”
裴因:“这个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秦时笑不出来了。
这也太严格了,太琢磨不透了。
裴因观察着他的表情,好心道:“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我也可以不用扣分制。”
“……不用。”秦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我肯定可以,如果我做到了这些,是不是说明,我和你天生一对?”
裴因迟疑了片刻:“理论上来说,是的。”
秦时:“我肯定会做到的,因因。”
裴因安抚:“好,我相信你。”
停顿了片刻,他又道,“既然我说完了我的标准,你的呢?你也要对我提要求,才公平。”
秦时:“我也做一张表吗?”
“不用。”裴因淡淡,“做表只是我的个人习惯,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方式。”
秦时想了想,谨慎道:“那这种不同,不算是我们不合吧?”
裴因微怔,干脆道:“不算,每个个体都是不同的,一个人要先做自己,才能分出精力去爱别人。哦,对了……”他抬眸,认真道,“我希望在磨合过程中,你不要过多的迁就我,你先是你自己,才是我的……”
迟疑了片刻,裴因道:“伴侣。”
秦时盯着他,盯着自己的爱人,胸腔中仿佛被不知名的欢喜和感动充满了,低声道:“好,我知道了,因因。”
裴因:“好了,说了这么多,你的要求呢?”
秦时:“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裴因想了想,公平公正道:“我尽量。”
话音刚落,他见到秦时狡黠地眨了眨眼。
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还未等他仔细思考,秦时便突然向前,鼻尖几乎要抵住他的鼻尖,深栗色的眼眸像是盛满眷恋的星空:
“我的第一个要求是……”
“因因。”
他轻柔地唤他。
“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