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锅烧开的热水为所欲为,一时间化作丝丝缕缕的占夺和纠缠,不露形迹地绑住了他的四肢百骸,无缝不钻无孔不入,烧进喉咙,烫到胃里,从五脏六腑开始由内而外地熬煮他整个心魂。

  这样是不是会更入味。

  下一秒,他恶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嘴唇和耳朵隔着一层衬衫,让这声音听起来都极为阴沉,闷闷的。

  自问自答。

  “乖乖,你知道什么叫强制爱吗?”

  “就是把人绑起来。”

  “然后一直-。”

  “一直-到死。”

  他把洛荀盈关到了一个会永远无人问津的地方,用亲身的暴戾行动印证他自己所说过的话。

  他并不开心。

  他的情绪还是非常低落。

  他做了那么多事,却丝毫没有得偿,凭什么?

  天理昭昭,善恶报应分明,但这天底下居然没有一种公平能去衡量爱情。

  靳利很想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得到了洛荀盈的爱,但到底他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在什么时候,他失去了上风的优势。

  他和洛荀盈一起经历了太多事情了,你要让他阐述,尽管这是事实,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也根本无从下口。

  因为他既不能面对自己败给洛荀盈处于下风地事实,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就败给洛荀盈处于了下风。

  所以你真让他重述一下他跟洛荀盈发生过什么的时候,他甚至说不上来一句话。

  哪怕你让他一件件掰着手指头数,哪怕你只让他举一条最近发生的例子,他也记不起来丝毫。

  靳利第一次觉得自己词汇匮乏,不够用,一向引以为傲的语言表达能力在此崩塌得支离破碎。

  他非法剥夺了洛荀盈为自由人的权利,但会在深夜的被褥里蜷缩成一团,尝着腥咸的眼泪,说,爱我一下吧。

  他非法剥夺了洛荀盈享受生命的权利,但又不断幻想着有一把枪抵在自己的脑门,而持枪的人正是洛荀盈。

  洛荀盈妄图用在法律之下的枪械制裁他,他便给他机会。

  脑子里浮想联翩,却没有一条荒谬的想法离了他。

  洛荀盈亲手扣下扳机的时候会是什么动作?

  在扣下扳机之前有没有用香皂认真洗过手?

  在扣下扳机以后又如何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都准备杀他了,还记得要尊重他,说到底是在爱的吧?嘴硬心软的小东西。

  他沉溺在自己的虚幻的想象里,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或者想要被一个人喜欢这件事,也是这么艰难困苦的一件事,需要如此的辛苦。

  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在接触这种事情之前脑子里只有欲。

  他甚至还会笑话那些认真敏感的人。

  现在不一样了,风水轮流转了。

  他学会慢慢去爱的时候,世界告诉他你爱个几把。

  现在的他,成了就连以前的自己都会觉得忍俊不禁的那种人。

  他现在的怨气可以养活三只邪剑仙。

  更可笑的是靳利此后在家里地毯式搜索搜了两遍,搜到了十几部已经格式化过的新手机。

  还有非常隐蔽的摄像头和窃听器,但这些是其他的,不是靳利安置的。

  靳利好像又知道了什么,怪不得这么老实呢,从监控和窃听记录看也毫无破绽。

  原来早就被洛荀盈偷偷动了手脚了。

  原来靳利根本不必吊他胃口瞒着他,他早就已经发现了,什么事也全都知道。

  拆除和安装的事情他都很拿手。

  他是自己的导演和编剧,把摄像头当成镜头,全心全力出演另一个自己。

  纸是包不住火的,洛荀盈东窗事发以后,靳利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让靳利大跌眼镜,也让他大开眼界。

  真是,不可思议。

  靳利不得不说,他太小瞧洛荀盈了。

  这人心里不光没有他,还有鬼。

  洛荀盈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更阴暗。处处提防,处处绝地反击,实在不输自己在生意场上的那些劲敌。

  但即便是这些东西被靳利全部搜出来了,他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以控诉洛荀盈到底做过哪些恶劣行径。

  洛荀盈的防范措施做得太好,太到位,所有的资料都是假大空,一搜全有,搜出来全他妈是空白的,啥也不是,啥也没有。

  这他妈怎么可能?!

  此地无银三百两!洛荀盈肯定是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平白无故这么防着自己干什么!

  翅膀真硬!

  靳利知道自己真的要给他一些教训了。

  他苦笑着自言自语:“一直好声好气人家根本不会拿你当回事儿啊,利哥。”

  手机里的摄像头和窃听器洛荀

  盈随取随放,靳利就不信了,要是嵌到洛荀盈身体里,他也可以随取随放!

  洛荀盈后背上两侧的肩胛骨处,有一对儿精致的小翅膀。

  靳利经常感受用温热的掌心去摩挲那处嶙峋的瘦骨和骨头上那对平滑的翅纹。

  曾经,把那双骨上翅纹当成情调,一直握在手里的轻抚慢顺的,是靳利。

  如今,把那双骨上翅纹当成眼中刺、肉中钉,让它毁在手里的,也是靳利。

  你不是翅膀硬吗?

  到头来看看,是你的翅膀硬,还是我的手腕硬!

  你不是翅膀硬吗?

  到头来看看,我摧落你的羽毛,掰折你的翅膀,你还怎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