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轮到靳利兴师问罪。

  在昏昏暗暗的路灯下,洛荀盈像摆在集市上的生肉一样被靳利又拖又拽出了门,却还是全程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外面下着毛毛雨,两个人都被淋湿了,而周围全是撑着伞的过客。

  路过一个修路路段,地面上铺满了碎石子,凹凸不平。

  本来,靳利是自顾自冷着脸的,可这里路又滑,又不平,他怕洛荀盈摔倒,便低头把他往自己那边拉了拉,以免绊脚。

  非常自然,好像本就该这样似的,像极了大人牵着不听话的小朋友。

  洛荀盈则任由他摆布着,一步步往前走。

  靳利一边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一边在心里生闷气,突然来了一句:“你要是摔死了我可不花冤枉钱给你买棺材。”

  洛荀盈慢条斯理:“我也是男人,你得允许我犯错。”

  他表面在替自己开脱,说什么“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实际上在用白天的渣男典故冷嘲热讽,内涵背后的人。

  靳利立刻回道:“我允许你死!”

  他听出来了,肺都要气炸了。

  一个指桑骂槐,一个双重标准,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再往前走,有积水,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坑,洛荀盈直接被靳利拎了起来往前摔出去,一个踉跄,鞋子愣是没沾进泥里。

  靳利今天开的车不是柯尼塞格,换成了另一个牌子。虽然有些扭捏,但已经是他能找到连读以后谐音最像“不要脸”的汽车品牌名。

  洛荀盈被靳利愤怒地塞进副驾驶,头差点撞到车门却又被他用手当肉垫挡住,紧接而来的是头皮的生拉硬扯,洛荀盈被牢牢摁在桌子上。

  靳利用行动在说,自己不想让他疼的时候,谁都不敢让他疼,而自己想让他疼的时候,他必须就疼得死去活来。

  洛荀盈盯着靳利的眼睛,淡然地问道:“你要打我吗?”

  他上半身穿了一个绒大衣,里面没有内搭,什么都没有,隐约可见锁骨处裸露的肌肤。

  下一秒,这件绒大衣从他的身上滑下来,露出遍体鳞伤,所以不再光滑的胸膛。

  锁骨处的白皙细腻只是未及露出一角冰山的水面。

  冷风从他的袖口嗖进去刮了很久,把他的皮肤冻成了死人白,无数伤口附近也已经微微泛着紫。

  “打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洛荀盈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

  靳利吼了一句:“穿上!”,之后不等他反应,就直接攥过他两边的衣领一紧,把那单薄的身子重新裹在里面。

  他“砰”的一声,拽上车门,从车后绕了一圈迈进主驾驶室,也是一样。

  “砰——”

  车里的气压猛然降了下来,犹如方丈深渊黑不见底一般让人觉得头晕。

  这里才是专属于两个人的,小小的空间。而外面绚丽多彩的霓虹灯,与他们无关。

  呼吸不顺畅。

  靳利觉得太阳穴两端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小腹位置涌起了一股寒气。

  两个人此时的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格外敏感,甚至能听到对方心跳加速的声音,闻到在好几天就已经挥发了的香水味儿。

  “我在你这里甚至不如他的一条狗。”

  “我盯着平底锅里煎熬的烂肉,却见那块肉也同样在盯着我。”

  “你是生活,我是硬生生地活。”

  “我跑了又被你抓回来,抓回来又不好好养我。”

  “链子、皮带和充电线。”

  “你就是,他妈的,混蛋。”

  洛荀盈说话的时候极为冷静,声线也很稳。

  就连最后一句没意义的秽语,从他嘴里吐出来,也像在阐述一个公知的事实。

  靳利缓缓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

  洛荀盈重复道:“我说你是个混蛋。”

  “上一句。”

  “我说我跑了又被你抓回来,抓回来又......”

  “你说‘他妈的’?”

  “......”

  “谭信乐在你脑子里塞营销号了?你怎么连说话都要跟他学?要不要脸,就非得捡他剩下的东西吃吗?”

  没等洛荀盈解释的机会,咄咄逼人的靳利说完,就把手重重地往方向盘上一砸,发出巨大的响声,指着他眼睛骂。

  “操你俩妈的,洛荀盈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狗,你就是我情绪的宣泄口,我把负能量给了你,你就他妈是要照单全收。”

  他的指尖距离洛荀盈的眼睛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只要他想,下一秒就能把后者戳瞎。

  洛荀盈忍着没有眨眼,只是眉心微动,靳利居然叫了他的名字,难得。

  他半蹲着站起来挪挪身子,往靳利那边凑了凑,手撑在他的腿上,俯身一只膝跪在车座上,头低下去。

  刚才扣子没有系,而今衣襟大敞,大大小小的结痂在衣服晦暗的阴影下若隐若现。

  靳利又扯住洛荀盈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洛荀盈面色非常憔悴,说了几句好听的,靳利却自顾自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怎么哄也哄不好,扯着他头发不放手。

  洛荀盈靠近靳利,一只手拉着他衣角,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抚上自己未痊愈的伤口。

  指腹明显的异物感更加激怒靳利,他发狠地向内向下掐按,专挑自认为洛荀盈该痛的地方。

  粘腻的残血粘在靳利的掌心和指尖。

  洛荀盈面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消瘦了下去。

  靳利不吃软的,洛荀盈就只能硬赌了。

  孤注一掷,赌他心软。

  “既然下手了,那就下狠手。”

  “不打也已经烂了,再打还是一样烂。”

  “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一点......”

  洛荀盈话没说完,靳利一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脑勺,使劲把他往自己面前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