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沉闷,外头吵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丁疆启决定背水一战。

  他忽地站起来,杜颂警觉地回头盯着他,几乎跟他同一时刻起身,手已经摸上了腰间。

  反观江雁声,他低着头,靠着沙发,姿态随意,但是表情漠然。

  丁疆启打开皮夹克,他盯着江雁声,将东西一样一样往茶几上甩。

  他的身份证、警员证、户口本然后是各种财产证明和其他功勋证,丁疆启几乎将整个人所有的身家都玩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杜颂挑眉看着,呼出一口气。

  而江雁声看着那一堆东西,眉头微挑,抬起眼皮睨着他,勾唇轻笑:“丁警官这是…”

  “我的诚意。”丁疆启指着桌上这一堆东西。

  他脱了皮夹克,坐下,指着那些证件:“赌上所有身家跟荣誉,我跟你谈。”

  江雁声笑笑,抬手随意捡了一本证件拿在手上翻开,也不过瞥了两眼。

  事实上,关于丁疆启这个人,他们早就翻来覆去将他摸了个透。

  不过丁疆启今日这个破釜沉舟的行为,倒是让江雁声意外,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手上的证件本被扔回矮几,男人往沙发里一靠,扯唇:“抓了我们几个人,丁警官照样节节高升,前途无量。”

  “若我只是为了升官发财,你们送来那几个人就足够了。”丁疆启说。

  江雁声再度勾唇,目光幽深,他道:“但是警官,我需要的是无条件的信任。”

  无条件的信任?

  这话对丁疆启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无疑等于天方夜谭。

  让一个警官无条件无条件地信任一个跟贩药份子扯上关系的人,难于登天,除非他们沆瀣一气。

  包间里十分安静,杜颂皱眉看着两人,他也很好奇丁疆启接下来的反应。

  他看着江雁声:“你想看到怎样的‘无条件’?”

  “简单。”江雁声薄唇微动。

  随即从身上摸出一把刀扔到丁疆启面前的茶几上。

  “信物就是丁sir左手上那根无名指吧。”

  男人说的十分随意,姿态足够居高临下,这漫不经心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对丁疆启来说是一种侮辱。

  丁疆启拿了那把刀,杜颂紧紧盯着他。

  双方都在玩心理战。

  杜颂身上有一把P18C,只要丁疆启敢把刀尖对准江雁声,那么下一瞬丁疆启整个手臂都将废掉。

  他攥着刀柄迟迟不动,江雁声低头瞥了眼腕表,笑:“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警官。”

  “你们什么都没透露,就想从我这里拿走所有的东西包括一根手指?”丁疆启磨牙。

  “送到你面前的人不算么?”男人起身绕到丁疆启身边,继续勾唇:“再想要其他的,得看丁sir你的诚意,我说了,我需要的是无条件的信任。”

  在他的目光中,丁疆启闭了闭眼,倾身将左手放在矮几上,右手捏紧刀柄,随后没有犹豫,手起刀落。

  江雁声薄唇微抿,眼皮往下一压,刀锋凌厉的光点从眸中闪过。

  丁疆启动作很快,而且果断。

  但江雁声动作比他更快,他抬腿踢掉丁疆启手上的刀。

  饶是这样,丁疆启左手无名指还是被切出一道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涌现,看得人触目惊心。

  杜颂这时候勾唇笑了,向他递上手帕,“简单包扎下吧,丁sir。”

  丁疆启有些意外江雁声那一脚,他抿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而江雁声不再跟他绕弯,也不去看丁疆启流血不止的手,干这行的,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我想知道丁sir对这伙人了解到什么程度?”男人问。

  丁疆启在心里默了默,在考虑将话说到哪种程度的时候,江雁声看出他的心思,提醒:“开诚布公,丁sir。”

  “那伙人的势力千八百,十年前在临川就声势浩大,后来被临川警方重挫,重新转移据点,如今的势力只恐怕会更多。”

  “听说他们为首的那个人代号叫黑蛇,手底下好几个左膀右臂,有一个代号叫蝎子,此人在分局的人脸黑库里,其他人的代号不详。”

  “当年这些人的势力都在临川,警方差点端了这伙人的老巢,那次激战,双方损失惨重,后来这群人在临川销声匿迹,但近几年又开始出来活动,只是比起之前,他们的行动更加缜密,在唯利是图的同时更加注重行动的保密性,我们很难摸清楚他们的动向。”

  江雁声嗤了一声,丁疆启问他笑什么。

  “一个是官,另外一个是贼,这种对立关系下,能摸到对方的动向才是奇怪。”

  丁疆启皱眉。

  “丁sir不是想要其他的么?”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江雁声笑笑:“我会帮你找到那伙人的老巢,并且会将对方引出来……”

  说到这里,男人顿住,心头忽地蔓延出无限的空洞。

  他半阖上眸,勾唇:“你们临川警方只需要尽全力,像十年前那样把这伙人端了,就行。”

  这个条件,不止是丁疆启,就是对整个临川分局来说都说是巨大的诱惑。

  这个诱惑大到,丁疆启心里反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天上自然不可能掉馅饼儿。

  “你想要什么?”他问。

  江雁声唇角勾了勾,“到时候丁sir只需要将其中的两个人交给我处理就行,以后警方归档,也当做这两人没出现。”

  丁疆启大概懂了,江雁声跟这团伙里的其中两个不是仇就是怨。

  无外乎这两种。

  “我们追了这么久都没摸出太多东西,你们……”

  江雁声打断他的话:“这你不用操心了,丁sir只需要无条件配合我们。”

  他将丁疆启的神情尽收眼底,笑笑:“丁sir不信也没事,能做事就行。”

  直到此刻,丁疆启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

  “你们有什么计划?”他问。

  “计划么,有。但上来就亮底牌,牌桌上,这是大忌。”

  丁疆启剑眉拧紧。

  江雁声说:“一个月后丁sir再来这吧,正好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们先试试看。”

  试什么,他没明说。

  直到丁疆启走出这不夜场,脑中仍然嗡嗡地响起各种嘈杂混乱的声音,此前对峙的一幕幕闪现,他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

  可疼痛的无名指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