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结束了，来找我的？”
乔复明穿着西装外套，虽然太阳已经沉沉西去，但空气里余留的炙热气息让人看着西服厚实的料子就仿佛要浑身冒汗。
他脱下来，露出一身裁剪合体的白衬衫，腰线被皮带勾勒得紧致有型，踩着皮鞋走到林泽清面前，话音和眉眼都一起变得柔和，“有事吗？”
“给你。”
林泽清本是想过来看乔复明的戏，没能看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直说，只好动作顺溜地接过小陈买好的水递给乔复明，“天热，你刚结束，先喝点水。”
看着乔复明灌下了小半瓶水，林泽清瞥了一眼周围的场务，声音放低了点，“本来是想来看看乔老师演戏，偷个师的，没想到你这么快也结束了，没学成。”
林泽清穿的拍戏时配的帆布鞋和简单朴素的T恤衫，加上那原本区区3cm的身高差，比西装革履、脚踩定制皮鞋的乔复明矮了寸许，对着乔复明眼睛说话的时候微微扬起头。
“夏亦和许景宵还没碰面呢，你们就先忍不住了？”摄像大哥的声音从侧边的机位处响起，禁不住夸赞，“孔导的选角是一绝，两位在一起，随便拍出来的照片和视频都很好看，别提有多相配。”
副导演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机位边，开玩笑道：“这段视频以后当花絮放出来，不得正正经经圈一波粉。”
二人同时一愣，连乔复明的眼神里都闪烁着一分意外，这才反应过来是被拍了花絮。
这话一语双关。等到花絮放出来，拍得是林泽清来偷师，公司少不了会买一波“林泽清·敬业”的热搜刷到首页，而两个人的互动和在戏里互为官配cp的敏感角色，又不得不让人想到最近已经有异军突起势头的cp粉。
林泽清从最初的怔忡中回过神来，眼睫下意识地扑闪两下，微微向下垂。
他还没有习惯在剧组里别人处处把自己和乔复明当作官配cp的感觉，猛然被提起“相配”，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躲。
乔复明正接过助理小罗递过来的纸巾擦汗，看似目光散漫，实际上一直追着林泽清。
他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泽清稍纵即逝的小表情，很快在无人可见之处笑了一笑，没去接副导演的话头。
“这天气是真热，脱了西装一身都是汗。”小罗凑上来递过一只手持小风扇，他接住对着自己吹，“导演，今天收工，我先回酒店了。”
林泽清礼貌地谢过副导演，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乔复明一起离开。
背过身去之后，不等乔复明开口，林泽清便声称自己累了要上车，乔复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说：“回去好好休息”。
于是二人分开，林泽清坐进了车后座，小陈早已坐在驾驶座，很快便发动并开始行驶。
车内开着空调，安静舒适，林泽清闭目靠在坐垫上休息，方才副导演和乔复明说话打趣的场景却总是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索然无味。
“泽清哥，到了。”一路无话，开到酒店的时候小陈甚至以为他坐在后面已经睡着了，于是轻轻呼唤。
“我知道了，这就下车。”林泽清没有睡着，但的确是出了神，这才反应过来车已经开回了酒店停车场。
自从下了车，小陈就边走路边低头看手机，半晌才关上屏幕，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紧跟到林泽清身边。
“哥？”
这一声谈不上有多殷勤，但林泽清还是从里面嗅出了一丝令人狐疑的味道，遂立刻警觉了起来。
凭林泽清对他的了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他眼皮抬了抬，尽可能波澜不惊地问道：“怎么了？”
“刚刚下车之后收到微信，乔老师让我叮嘱你，今晚别再熬夜看剧本琢磨了，累了就早些睡。”
林泽清皱眉，盯着小陈的脸，霎时间，脑海里涌上来杂七杂八无数的念头，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
最终却捡出了最不该说的一条。
“刚刚还和我见过面，他也不是没有我的微信，怎么和你说不和我说。”林泽清单独和助理在一起的时候口角锋利，说话丝毫无需留情面，“还有，我都没进组多久，之前咱们也没跟乔复明合作过什么，你和乔先生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小陈是林泽清的工作助理，但按道理说林泽清也管不着他微信加了谁，他有恃无恐，笑嘻嘻道：“乔老师知道你晚上喜欢熬夜磨剧本，直接跟你说你也不会改，只有我时时刻刻能看着你，所以当然是要我来监督你了。”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生动，耐心继续回答林泽清的问题，“微信是上次你还在片场里没结束的时候，乔老师在外面见到我，主动找我加的。”
“不过泽清哥，”小陈跟在林泽清身边当助理和司机多年，了解自家老板的秉性——虽然现在面若冰霜看似很不高兴，实则根本没有生气，“你怎么这么在意我什么时候加的乔老师微信呀？”
林泽清一愣，彻底绷不住脸，他故意转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心底里涌出一个想法——妄图用“走得快太热”来解释突如其来的脸红。
糟糕。
一定是副导演那句话在心里种了根，和心中某一团重生后也难以忘却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再没法坦坦荡荡。
他心中似有一把小鼓在敲，“咚咚咚”响个不停。虽然在旁边的人看来，他行为举止一切如常，但心口多了几分心虚，总是自以为处处皆是破绽。
分明就是在听到小陈说乔复明给他发消息时，自己心中某个地方下意识地磕绊了一下。
小陈追上来，趁着身边没有别人彻底撒欢儿，伸出手机屏幕在林泽清眼前晃：“泽清哥，我最近两天特别喜欢看这个，真的。”
林泽清扭头，屏幕上赫然是乔复明和自己的cp超话。
“小陈，你——”
林泽清突然耳朵一红，伸手便蛮不讲理地夺过手机，按下了手机屏幕左上角的返回退出键。
*
自那一日到乔复明的片场旁观落了空后，当晚乔复明就默不作声地反手把自己在B组的通告安排全部发给了林泽清。
“基本会按照通告时间来，当然有时候会随导演的意思调整，我会告诉你。如果想看，哪一次摊上你的空闲时间你随时都可以来。”
林泽清打开微信聊天消息记录框，耿耿于怀地又看了一眼里面的句子，上面显示的发送时间比嘱咐小陈让林泽清不要熬夜晚了一分钟。
有种称为“别扭”的小情绪在不为人知的心底处慢慢散开，连林泽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晚间洗漱后躺到床上，他习惯于拿剧本的手在床沿抖了一抖，最终还是轻轻搁在了床头柜上，比以往都提前好大一会儿关灯闭眼。
“泽清来了。”
进组一段时间，和场务、化妆等工作人员早就混熟了，林泽清拍完自己的戏份，刚远远晃悠到乔复明这边，就有人小声在离拍摄点还远的地方打招呼。
林泽清又走近了些，笑着点头，一一向大家打招呼示意。
孔越的这部戏严格现场收音，尽可能不后期配音，一方面给演员给予了极大台词要求的同时，也需要苛刻的客观条件。
他今天穿着休闲的运动套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随和与舒适。乔复明，不，现在应该叫许景宵，则恰恰相反，衬衫领带西裤皮鞋，外面还妥帖地套着熨烫平整的香槟色西装外套。
等乔复明拍完这一场戏，他们今天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二人的对手戏了。林泽清来到这里，一来是等待和乔复明一起接下一场的拍摄，二来也想趁便学一学乔复明成熟的演技。
镜头里只有戏中的人，而周围实际上围着一大圈人，导演、摄像、场务，个个都在这炎炎夏日中穿得尽可能清爽。
乔复明和另外演律所主任的演员两个人被夹在中间，一个浑身矜贵气息外溢，另一个看起来更加老成持重，眉宇里暗暗流露着颇深的城府。
林泽清简单回忆了一下早已熟稔在心的剧本，很快明白这是许景宵和律所主任多次矛盾后终于在律所中公然吵起来的一场戏。
正是在这一幕之后，许景宵冲动之中提前离开了办公室，在与律所主任决裂的同时扬言离开律所自立门户。
失魂落魄之时，他想起之前助理给买过的一款口味独特美味的甜品，说是面包店获过奖的首席烘焙师亲手做的，于是去店里想要买来吃。而这正促使了许景宵和夏亦第一次意外的见面。
剧组做的妆造形象极其贴合，让林泽清一眼明了。
各就位。
“雨中行第十三场第一次，开始！”
场记打板，“啪！”
周围的人都严阵以待，进入了工作状态，林泽清听到熟悉的声音，神思立刻进入一种别样的兴奋，目光紧紧追随着许景宵和吕峰，情不自禁也跟着入了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