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静默一瞬，褚十七扔了手上的钢鞭。钢鞭重重砸在篮筐里，里面似乎还有其他器具，跟钢鞭相撞发出重响。
褚十七对男生冷声说：“归队。”他转头看向从一开始就被江饮吓得跌坐在地的女生，说：“你也是。”
女生一直看着江饮惊疑不定，闻言恐惧地爬起来冲回了队伍，站立不动了。
江饮无言。
可能自己这身太诡异，把她吓到了。
褚十七走过江饮身边：“跟我走。”他走在江饮前面，俨然是已经开始把江饮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语气傲然，行为轻慢。
江饮并不恼怒。
这个学校肯定不是平常意义的学校，不教书，也不交任何技能，也不是正经军校，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像军训又不像军训的场面。
他只想到一个可能，这是用暴力手段去改变青少年身上某种特质的私立学校。
那么褚十七作为这个学校的一员，一旦江饮的身份变成了他的学生，他的态度就不能好，这应该是某种设定。
这个学校建在郊区。
从大门望进去，能看到一个空旷的操场，这就是学生集训的地方。操场后是一栋栋教学楼，目前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左侧是一栋五层楼高的饭堂，右侧是一栋接一栋的宿舍。
一览无余。
褚十七把江饮带到教学楼一楼尽头的教官办公室，门敞开着，外面的光亮竟然透不进里面，让办公室有一半都沉在黑暗中。
褚十七办公室很简洁，办公桌上只有一本花名册和几支笔，墙上挂着挂钟，秒针走一下就会响起微小的哒哒声。
江饮看着褚十七在黑暗中翻找出一套训练服，然后朝挂钟看了眼，把衣服递给了他。
“一分钟，我要在操场上看到你。”褚十七冷声说，说完率先走出办公室，行动如风，没有一丝停顿。
江饮：“？”
真行，装得挺像。
这里肯定有什么规则是连褚十七都忌惮的。
这个副本明显比其他的副本要难。
这次他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学生。
或许褚十七知道点什么。
忽然，江饮余光看到了什么东西在他身旁晃了晃。他立刻扭头，看向来源。
是墙上的挂钟。
挂钟外面有层防尘玻璃，上面隐约出现一张人脸。
江饮拧眉。
挂钟离自己不算近，他看得朦朦胧胧的，误以为是自己的脸。他微微眯眼，还待再看，可下一刻人脸就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江饮：“……”
不对劲，这里真的不对劲。
他离开办公室，环视一圈，目光锁定了走廊另一边尽头的厕所，几步走过去，脱下了身上的红嫁衣。
这时，他的身份卡开始震动。
【客服请注意，下面开始介绍16世界——雕香书院，请认真听好并记住一下内容】
他们从第二副本跳到了十六副本，这是杨塬的意思？
【背景：主/副卡客服是搜集信息人员，受雇于这所学校的毕业生。毕业生请求：找到“何应渝”的尸体，并将尸体带给请求人】
【请记住以下原则】
禁止23：00后离开宿舍
禁止在用餐时间段外食用任何疑似可食物品
禁止在厕所逗留
禁止与教师、教官、领导等校内人员发生不正当关系
【请务必遵守以上原则，否则后果自负】
机械声停。
江饮飞快换衣服。
他还以为这次什么线索都不会给他，原来是要等他独处的时候才可以。
但为什么不能在厕所逗留？
这个逗留的时间怎么定义？
江饮看了一圈厕所。
这里的厕所装修得不怎么样。
地是水泥地，隔间用塑料挡板，顶上空着，底下也空了半个手掌距离。
厕所门无一例外全是虚掩着的，与现实世界的差不了多少，并不稀奇。
江饮收回目光，把嫁衣扔进垃圾桶就匆忙出去。
江饮还没到褚十七的管理区，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要被罚。
褚十七卡的一分钟实在不够用，光是听着系统给他读规则的时间就已经去了半分钟。
算下来，他应该晚了好几分钟。
果不其然，江饮到了那里，褚十七就将他冷冷一瞥。
他一脚踢开身旁放各种惩罚器具的篮筐，踩了踩那里的地板，冷声说：“来了要说报告，过来。”
江饮看了眼他手上拿的东西。
那是把木制戒尺，有成人小臂长，两面凸起，刻着一列列芝麻小字。
褚十七再次重复：“过来。”
江饮顺着他的话走了过去，到他脚踩的那片地方停下。
褚十七手里稳稳拿着戒尺，冷着眉眼对眼前的队伍说：“敢迟到就要做好被罚的准备。新生不清楚规矩，第一次我用戒尺，第二次用钢鞭。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说完，褚十七转过身：“伸手。”
江饮看着小臂长的戒尺，迟疑伸手。
啪——！
结结实实的一板子下去，声音听得在场的人一阵肉疼，齐齐向江饮投来怜悯的目光。
江饮皮肤白，这板子下去后手掌迅速发红。
他狐疑地抬头看了眼冷着脸的褚十七，对方眼底的冷意不似作假。
但——
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虽然声响很大，手掌很红。
褚十七紧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道多少下后，江饮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稳稳站着，一声不吭，面上非但没用痛苦扭曲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慵懒。
对面少年少女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怜悯，变成疑惑，最后变成服气。
眼神毫不掩饰“兄嘚，你很牛哇”的赞赏意味。
但江饮没什么感觉。
他不仅瞎，还被这顿不痛不痒的打给搞困了，身体感知力下降，完全没注意到一群小朋友的奇异目光。
打完了手，褚十七将戒尺收回：“新生归队，拿好编号。”说完递来一片印着编号的粘扣带——A036。
江饮接过，看了眼队伍中少男少女们的贴法，抬手贴在了左臂，然后站在了队伍后排末尾。
褚十七双手背在身后，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都站好，姿势要对，站不好就出来休息。”
这个“休息”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当下站得更加笔直。
褚十七一步一顿，一步一顿地绕着他们的队伍走，走得极其缓慢，每经过一个学生身边，学生都会松口气。
这时，他在江饮身旁停下。
“脚掌分开，重心放前脚掌，手指并拢贴大腿，站稳。”褚十七在江饮耳边低声说。
江饮照着他的话做，一边耳朵是其他队伍频频传来的惨叫声，一边是褚十七低沉的声音，对比强烈。
这样看，其实褚十七已经手下留情。
在这片操场中，只有他管的这个队伍最安静。其他地方要么传出惨叫，要么有人哭嚎，要么有人躺尸似的被拖着离场，也不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是体力不支倒了。
他们一行队伍可以说是里面最安全的。
头顶太阳热辣，周围人一开始还站得很稳，现在开始四肢酸疼热汗连连。
江饮同样不好受。
这时，前排的一个女学生忽然脚底一歪，身子向前扑倒。眼看就要脸着地，褚十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肩膀。
江饮个子高，这群小朋友普遍比他矮，因此他毫不费力就能看到前排光景。
女生的脸已经被太阳照得通红，嘴唇却泛白，干得起皮。
褚十七扫了眼队伍，对前排一个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女生说：“05出列，带她去医务室。”
两个女生离场，褚十七从篮筐里拿出一把折叠椅，对他们微一挥手：“原地坐下休息，读一遍校规。”
这群青少年明显已经习惯了，当即声音归一背了出来，只有江饮坐在后排，比他们高出一截的身板尤其显眼。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褚十七有所察觉，片刻后，他抬手止住了学生们的背诵，对江饮说：“036出列。”
屁事多啊。
按照这样的进度，尸体没找到，他人先交代了。
江饮用袖子抹了把汗，稍微不耐烦地站起来朝褚十七走去，站在了他的旁边。
他人皮肤白，被太阳晒得流汗，显得他皮肤更嫩。再加上一身黑，衬得身材劲瘦流畅，双腿修长。
他站在褚十七旁边，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凑在一起，画面竟然十分养眼。
队伍中的男生女生都在悄悄观察着江饮，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十七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了的白纸递给江饮：“念一遍校规，牢记起来，下次单独背诵。”
江饮：“……”
他面无表情接过白纸，一展开，眉头皱起。
上面从头到脚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字，又小又密，一个挤一个，被压缩在白纸正面，看得江饮眼睛发疼。
他顿了顿，缓缓说出口：“不得与旁人交头接耳，保持绝对安静，全天自省，否则后果自负。”
“要对老师、校领导以及教官绝对服从，改正自身缺点。”
读到这里，江饮额头青筋隐隐浮现。
“不得翻墙，不得请假，不得在厕所逗留——”
江饮停了一下。
他刚才念到“厕所”二字时，清楚地看到两个小字发了一瞬间的红光。
但现在定睛一看，已经恢复如常，像是他自己的幻觉。
会不会是褚十七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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