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琅决定亲自动手。
弱女子成了大魔王, 那么多刺客前赴后继,都没能得手,谢容琅震怒之余, 倒是想亲眼看看,她藏匿了这么多年的实力,到底能耐如何?
数日后的某个深夜, 谢容琅秘密布下天罗地网,悄悄潜入宫中。
乾国的护卫在几次战斗中折损了不少, 但前赴后继的,一直都有补充。
乾国那些人,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护住凤昭腹内的孩子。
谢容琅悄无声息地趴伏在女王寝殿的屋顶上。
避开那些护卫, 对他而言, 易如反掌。
他悄悄掀开一片琉璃瓦,观察寝宫内的状况。
原本, 他以为自己可能会看见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年轻的男女缠绵厮混, 被翻红浪之类的。再不济,也会看到两个人相拥而眠。
然而,寝宫内的情况, 叫他十分意外。
夜已深, 桌案上的琉璃灯被调暗了不少,散发着温柔的微光。谢容琅目力惊人,在这微弱的光线中,依旧将室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女王凤昭与那乾国质子容迟, 两人都已经入睡, 却没有同床共枕。
前者侧身躺在宽敞舒适的凤榻, 后者身上搭着一条薄被,在外间的长榻睡得正熟。
谢容琅心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算什么情况?
不过,眼下却不是疑惑的时候。
他今日来的目的,便抱着让这两人死得悄无声息的打算。
他将琉璃瓦轻轻放回去,翻身滑下屋顶,却不知,那瓦片放盖上去的瞬间,凤榻上的楼昭便悄然睁开了眼。
她无声无息起身,来到质子榻边,将他轻轻推了推。
容迟猛然惊醒,骤然看到衣着单薄忽然靠近的女子,一时分不清眼前人与梦里人,怔忡间正要开口,却被一根手指抵住了唇瓣。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楼昭用气音提醒,顺势将挂在墙上的长剑取下塞入他手中。
几息之间,谢容琅一身黑衣,蒙面破窗而入,只是没料到,一进来,便面对一柄直指他脖子的剑尖。
谢容琅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并不惊慌,提剑便与他们对打起来。
“来人,有刺客!”凤昭这才扬声喊道。
殿外的护卫们被惊动,但没等他们近前,便被四面埋伏的刺客们缠上了。
忙着跟蒙面刺客过招的凤昭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了然。这定是谢容琅还没死心,竟然趁夜故技重施,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她的命了。
可她却偏偏不想死。
这次潜进来的刺客竟很有些实力,楼昭与质子以二对一,一时都没能讨得什么甜头,应对得有些狼狈,不多时,两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
质子长剑一挑,揭开了蒙面人脸上的黑布。
看清来者模样,两人同时挑了挑眉。
竟是谢容琅亲自出马了。
楼昭于是也就明白了,为何与人联手也难以将对方打败。谢容琅果然不愧是天之骄子,原文钦定的男主,不仅才华出众,武艺也十分了得。
只是在这打斗中,谢容琅忽然察觉了一丝异常。
楼昭透过他审视的眼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平日里,她时刻留意,伪装得很好,甚至连睡觉时,腹部缠着的假肚子都不会取下来。
然而,真假到底有别,睡觉时穿着的中衣单薄,腹部捆着的小枕头便露出了原本的形状,加上她动作轻盈利落,丝毫不见怀孕五六个月的笨重。
但凡稍微留意,便能察觉她的状态十分可疑。
楼昭眼中浮现杀气:“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谢容琅,知道的太多了。
两人的攻势立刻变得更为猛烈。谢容琅至此已经完全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饶是再怎么老奸巨猾,还是被她的操作惊到了。
她怎么敢?竟然撒下这般弥天大谎。
乾国的掣肘令谢容琅步步为难,没想到,让乾国上下为止疯狂的,凤昭腹内的孩子,竟然是假的。
谢容琅嘴角浮现阴狠的笑容。
今夜能有此发现,还真是不枉他亲自走这一趟。
久攻不下,他心生退意。
带着女王未孕的消息离开,他大可以借机说服乾国退兵,重掌朝堂,何必在此拼命。
双方过招的时间并不很久,但足以令谢容琅看清,对方单打独斗自己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这两人联手,恐怕今日难以讨到好处。
谢容琅想走。
但楼昭与质子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必要将他性命留下,出招越发凌厉起来。
谢容琅压力顿生,重重危机之下,也开始频出杀招。
他看得出,眼前两人的配合稍嫌生疏,乾国质子时时顾及身边的女王,自己的防守便难免有所疏漏。等待许久,谢容琅总算找了个机会,佯装对付女王,剑锋却在半空突转,攻向紧随过来的质子,质子避而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刺中要害,说时迟那时快,楼昭以身为盾,挡在那记致命的攻击前方,反手一抹,掌心的刀片划破谢容琅的颈部动脉。
鲜血奔涌而出,谢容琅心脏骤停,几乎以为自己死到临头。
但除了快速失血带来的巨痛和头晕,他察觉到自己并没有生命之危。施加在凤昭身上的那记重伤令她的攻势失去了应有的力道。
侥幸留得性命,谢容琅捂住伤口,狼狈窜逃。
甚至顾不得查看女王的伤势。
楼昭胸口被长剑刺中,遭到重创,软倒在惊慌失措的质子怀中。质子太过震惊,以至于谢容琅的遁逃动作丝毫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眼前女子受伤的那一瞬,脑海中那些混沌未明的迷雾忽然消散,大量的记忆疯狂涌现。
容迟茫然地搂着怀中鲜血淋漓的女子,迟疑地喊了声:“昭昭……”
随即,他忽然清醒,大喊:“快传太医!”
转念一想,又收了声,重新道:“金棘,取金创药来。”
随着谢容琅的离开,王宫周围的刺客,没能被斩杀的,悉数如潮水般退去。金棘取来上好的金创药,发现昏迷中的女王,大惊失色,不禁道:“陛下有孕,伤重至此,还是请太医来比较妥当吧?”
容迟没有理会他的提议,取了那药,只道:“从即刻起,未经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陛下寝宫。”
金棘满心疑惑,却也只能领命退下。
四下无人,容迟看向楼昭穿透胸口的长剑,眼眸中微不可见的慌张。他双手微颤,却还是异常坚定地,将长剑猛然拔.出,鲜血登时喷涌出来,撒上的药粉几乎全部被冲散。
楼昭在剧痛中清醒了片刻,迷茫的目光看向眼前之人。
“昭昭,握着我的手,忍一忍。”容迟一边为她上药止血,一边低声出言安抚。
陌生而熟悉的称谓,令楼昭本就不清醒的意识,平添了几分恍惚。
她看向他的眼。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那眼中是她熟悉的情绪,让楼昭忍不住地,想起了上个位面的任务对象,她挣扎着举起染血的手,将他的眼捂住了。
容迟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动了,你的伤很重。”
楼昭强撑着不肯昏迷过去,容迟好像看得懂她的顾忌,主动道:“放心,除了我在,没人会进来。”
楼昭听到这个,总算放心下来,双手一松,软软垂了下来,紧接着,却被一只修长大手牢牢握在掌心。
女王遇刺昏迷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朝野。
次日,脖子上裹着厚厚纱布,面色苍白的谢容琅负伤上阵,率领群臣进宫,要求面见陛下。
自然被王宫护卫挡在寝宫门外。
“容迟,你好大胆子,你只是区区一名质子,竟敢挟持我坤国女王?”
容迟的命令,被谢容琅恶意曲解。
他得知女王没有身孕,回到相府后,只草草处理了伤势,便立即派人给乾国国君去了一封信,将凤昭假孕一事告知。但他很快意识到,号称精通医术的自己,都曾给女王号脉,太医院更是每日请安,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单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取信任何人。
为此,他拒绝了太医的静养建议,次日一早便集结了大批心腹,打算借探望伤势之机,捅破这桩隐秘。
谁知竟被乾国的人挡在了寝殿门外。
谢容琅冷笑一声,昔日他顾忌乾国陈列在边境的大军,处处束手束脚,今日却没有必要给他任何颜面。
正要下令硬闯之时,却见寝宫外,来了浩浩荡荡另一群人。
定睛一看,却是单谒率领的另一波朝臣,那些最近纷纷倒戈的人,正匆匆赶来。
单谒面色严肃,忧心忡忡,见了谢容琅,只稍稍点头致意,便匆匆迈上通向寝殿的门槛。
畅通无阻,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谢容琅皱了皱眉头,随即跟上,片刻之前防他如防贼的众禁卫,却视而不见般,任由他入内。
寝殿内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药味,太医院的医者垂首跪在凤榻前,面色苍白。
单谒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医者低头道:“昨夜陛下遇刺受了重伤,王嗣受损,已经……没了。”
单谒闻言一惊,谢容琅却冷笑一声,王嗣受损?竟想借此机会让这孩子顺理成章地消失?
他就不信,一个重伤昏迷之人,还能在脉相上做什么鬼。
“没用的东西,便是王嗣有多少性命,也毁在你等庸医手中。”将身后的太医院令喊了出来:“吴大人,为陛下诊断。”
太医令依言上前,却被容迟冷冷地拦下了。
容迟审视着谢容琅脖子上的纱布,冷声道:“昨夜陛下与本公子遭遇刺客,与对方近身交手,伤到那人脖子上的要害。怎的偏偏这么巧,谢相今日也脖子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