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昭是在贫民窟出生的。
她印象中的童年, 住在铁皮废料搭建而成四面漏风的房屋,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餐费是她起早贪黑去垃圾场翻找任何可以换成钱的物件得来的。
楼昭父不详, 母亲用皮肉换取钞票,却并不花一分一毫在女儿身上,而全部用来兑换毒.品。
楼昭八岁的时候, 为了一袋白色粉末,母亲将她送给了登门的男人。
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留在这里, 你将来也只能跟我一个样了。跟着他出去,起码能将自己卖得更贵些。”
因为这句话,楼昭没有任何反抗的, 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那时的楼昭又矮又瘦, 皮包骨头。头发长而杂乱,脸上都是在垃圾堆钻进钻出沾染的脏污。
那男人之所以找她母亲要走她, 不为她的相貌、身体, 而是为了她超常的身手、敏捷的反应和旺盛的求生欲。
楼昭很会翻找值钱的物品,但贫民窟里那么多人,人人都指着这垃圾山吃饭, 总有人嫉妒她的好运, 觊觎她的所得。楼昭人小个子小,年纪更小的时候,几乎留不住任何东西。但她有一种狠劲,能为了那些为数不多的东西, 跟人拼命。
她无师自通, 从自己的摔打扛揍中, 总结出一套独特的打斗技巧。
贫民窟的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幼, 不论结伴还是偷袭,都鲜少能从她手边得逞。
但每天都有人不死心前来挑战。
那个男人是外面的人,不知为了什么事经过贫民窟,亲眼目睹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轻松周旋于三个持棍的彪形大汉之间,牢牢护住自己手中的食物,甚至找到一个机会,饿鬼般狠狠咬住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腿,几乎要将那腿肉生撕下来。
他眼中泛起兴趣,升起了把这孩子带走的念头。
楼昭跟着这个男人离开了贫民窟,接受了专业的格斗训练,随即被卖到了地下格斗广场。
在那里与人斗,与兽斗,一直没有死,侥幸活到了十二岁。
一次震撼全场的人兽比拼中,楼昭丝血存活,生平第一次住进奢侈的治疗舱,身上脸上的无数旧伤悉数痊愈。
醒来后,她得知自己被转手了。
一个杀手组织的首脑出资买走了她。
洗净脏污的楼昭,第一次在人前,也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原本的真容。
她竟然长得还很好看。
以往观众们只知道,这个孩子的眼睛特别大、特别亮。
层层叠叠的伤疤,将她的美貌深藏。托科技的力量,她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楼昭常年被锁在不见天日的牢笼,皮肤是通透的白,她的五官深邃,嘴唇嫣红如血。黑色长发浓密如瀑,往日里总编成长长的发辫垂在身后,散放下来时,形成自然卷曲的弧度,如翻涌的波浪。
她的身材极好。
经年累月的格斗让敏捷和机警刻入骨髓,饱食影响专注所以常年保持半饥饿的状态,她很瘦,但基因决定了她个子高挑,凹凸有致,换掉浸染鲜血与尘土的战衣,穿上明艳乖巧的长裙,她被镜中的自己震惊了。
她看起来就像拿着洋娃娃在格斗广场门口等待父母的小女孩。
没有丝毫杀伤力。
卓越的身手,搭配一副人畜无害的姣好面容,是一把令人防不胜防的利器。
杀手组织如获至宝,对她进行更为密集、更为专业的训练,另外还增加了许多额外的课程,教她如何利用外在的柔弱和美貌。
两年后,楼昭在一场星际直播的现场,成功狙杀了正在宣读阅兵宣言的某小国元首。
此事在帝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楼昭的身价倍增。
只是那时,她的身价再高,与她本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是买她回来的杀手组织首脑。
后来,那名首脑被暗杀了,组织被悄无声息的转手,楼昭换了新首领。
新首领比较大方,给了楼昭许多钱,提供她不同以往的,更为阔绰肆意的生活。
但楼昭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圈养的无知少女。
为了顺利完成各种任务,她接受了更多的培训,越来越多的繁杂知识、人情世故,充盈了她的大脑。她再不是昔日那个只需丰衣足食便无比满足的井底之蛙。
她扮演荷官女郎,在赌场目睹人间百态。她假装高官情妇,混迹官场,见证人事浮沉。
她在耳鬓厮磨之际骤出杀招,在缠绵细语时手起刀落。
从无败绩的出征,让楼昭再度成为新首领的得力干将,但她心中却开始浮现一个从未有过的奢望。
自由。
楼昭起了念头,却并不轻举妄动。在无数次自我质询的过程中,她反复确定了这个目标,便进行了比任何暗杀计划都要周密的脱逃计划。
一次极为惊险的任务中,楼昭追逐任务目标来到海边悬崖,击毙对方之后,却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楼昭顺着声波纵身一跃,义无反顾,跳向大海。
那种规模的爆破无人能够生还,满身是血坠入鲨鱼频繁出没的海域,葬身鱼腹,寻不到尸身,也属合理。
楼昭做了周密的计划,所图就是百死一生中唯一的生机,可惜她的运气没那么好,没能抓住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楼昭死了。
死于奔赴自由的征途。
如她计划中的借口中那样,她竟然果真被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吞噬。
大约是鲨鱼直接将她生吞了,死亡没有带来任何痛苦,只是忽如其来一片黑暗。
她以为自己就这么消失,没想到被告知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答应她,可以给她一个新生。
前提是,完成它给出的一系列任务,主题就是救赎反派。
楼昭想,从某种意义上,她也是很多人故事中的反派。
她的生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欺骗、阴谋、杀戮、暴虐。
可她没有那个运道,让人来拯救。
不过她能有运道拯救他人来换取新生,也属不错。
死而复生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救赎反派而已,听起来比她以往做过的那些,要轻松不少。
只是任务的形式不同,她没了自己的身体,不必乔装打扮,直接替换旁人的灵魂。
以楼昭的逻辑,她其实至今仍旧无法理解这种救赎的原理和意义所在,但她还是会去做。
她从不抵抗各种类型的任务,也很少过问委托者的动机。
她习惯只去完成任务,从中得到自己应得的报酬。
楼昭坐在平稳的銮驾中,唤出隐藏在脑海深处的任务系统,调度出自己想要使用的功能。
“确认使用时间加速功能吗?提示:该功能每个位面仅能使用一次。”
楼昭选择了确定。
随即跳出的提示,请她选择前往的时间。
楼昭没有过多考虑,此前她已经想好了,就去十年后。
这个时间,绝对够容迟走完剩下的任务进度了,她只需要直接穿越过去收割成果。
十年时间,即便在系统空间加速流逝,也需要稍待片刻。
还在夏朝位面的人,却要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分一秒的过。
銮驾中的楼昭消失了,她看起来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运转在位面之外的系统为她打开了一道时空之门,将她纳入其中,周围的环境变得虚幻飘渺,楼昭犹如未觉,只看着眼前滴答滴答加速的计时器,胡乱地想着心事。
她有想过,自己想要的只是活着。
在哪里活不是活呢?
就在夏朝好好待着,日复一日,慢慢等容迟功成名就,并不是不可以。
没必要加这段并不合理的曲折。
但楼昭有一点担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意志力足够坚韧,不管在什么时间地点,都不会放松警惕,却没想到,她比自己预想的,更容易消极懈怠。
不知是不是因为死过一次,她常常觉得以前的事情恍如隔世,记忆变得越来越不真切。
跟这些虚拟位面的人在一起呆久了,她比自己预料中,更快淡忘了曾经的亡命生涯。
没了从前生死攸关的紧迫感,竟然不知不觉融入这种平静的生活。
她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个任务,装扮一名沉迷游戏的少女。少女为全息游戏中的虚拟人物挥金如土,只为博得角色一笑,为解锁接下来的浪漫剧情。
楼昭嗤之以鼻,面无表情的氪金,为了任务,将人物属性刷到满点。
她当时不能理解少女的心态,如今却有些感同身受。
与容迟的这段交集,就像是玩一场更精致、更逼真的全息游戏。
她隐约有感觉,自己似乎开始沉迷。
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只对首领效忠。但她内心深处对首领并无尊敬依赖,前任首领死了,她并不动容,继任首领看起来对她很不错,她却时刻策划逃离。
她没有朋友。
现实中所有通过任务认识的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人心隔肚皮,她身怀害人之心,不可能反过来信任那些人。
但在这个位面,她的任务是对人释放善意。
或许是熟知剧情带来的安全感使然,她愿意亲近身边的人,哪怕明知道他们并非真实。
跟芳若相处久了,觉得她性格不错。容薇,有点莽撞,但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姑娘。
而反派先生容迟,她的任务目标,也是个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男子。
如果在他们身边待上十年,楼昭怕自己可能会迷失自己。
所以,她选择了加速时间流逝,略过这段在任务中不必要的相处。
让一切就在这个时段结束。
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楼昭必须要通过容迟掌心的线条才能得知自己的具体进度,但当任务全部完成的时候,是不需要去确认的,系统会自动解除绑定,将她弹出这个位面。
所以,等她到了十年后,就能直接确定进度,完成任务。
然后就能直接离开这个位面,前往下一个任务位面了。
反派先生容迟,和他那个可爱的妹妹不会知道,那天的饯别宴,在楼昭的计划中,就是他们的永别宴。
延熹二十七年夏季某月日,楼昭在倒数十个数字之后,重新现身在京城通往公主行宫的官道上。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时近黄昏。
无人察觉这里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十年前失踪在同一地点的女子。
没有华丽的銮驾,众多的随从,楼昭从半空跌落,双脚轻灵地落在杂草遍布的道路中央。
她身上还穿着十年前的衣物,丝毫没有褪色。
楼昭在原地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她微微一愣,召唤系统检视一番,确实没有任何动静。
跟她的计划完全不同,容迟竟然没能走完剩下的进度。
这算怎么回事?
她给他铺了那么多路,样样考虑细致,事事准备周全。十年光阴,他竟然还没能完成自己命运的转变?
楼昭有些失望,恨不得立刻见到容迟,质问他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
只怪自己太过笃定。早知道这样,她应该换个离驿站更近的落脚点。
好在,对楼昭来说,在荒郊野岭赶路,并不是什么难事。
趁着天色还没黑,她往京城方向走了一段。待完全看不清路时,才用沿途顺便捡拾的材料,找了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暂时歇脚。
她希望这段路能遇到同行之人,搭个便车也好。
不然凭她两条腿走路,回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真没什么必要,又很累。
楼昭这段时间,已经将这幅身体锻炼起来了,比不上原本自己的实力,在这个时代也够用了,但她也会嫌麻烦。
自从穿成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性子明显变得娇气不少。
楼昭有时候会想,没有谁天生就很强大,自己活着的时候那么累,多半是形势催逼。
换了个安逸环境,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怠惰了。
她或许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有朝一日,当她完成了所谓系统的任务,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她想选择一个永远告别组织的位面生活,彻底摆脱那些人的控制。
那么,随心所欲些,做一个快乐安心的女孩子,就很好。
她希望自己能过上与外貌相匹配的那样,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费尽心机,最终依旧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得来的自由又有什么用处?
楼昭去猎了一只山鸡。
身上的华服着实有些累赘,她取下外面的披帛,撕成适中的绑带,将宽敞的袖子捆扎起来,裤脚也扎上。脚上的绣鞋完全无法赶路,她在外头套上了临时编就的草鞋。
将山鸡清理完毕,串在火上烧烤的时候,她耳尖微微一动,听见远处传来滚动的车轮声,还有马蹄踩踏在官道上踢踢踏踏的动静。
楼昭警惕地摸向大腿外侧藏着的匕首。
来者发现这里有火堆,派了两人先行靠近查探。
待看清了楼昭的模样,那两人不禁愣住了,其中一人反应快些,立刻滑下马来,低头叩首:“参见公主殿下!”
楼昭借着火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来三?”
是公主府的人,竟然这么巧。
楼昭看向他身后的车子,问道:“这里头是谁?”
来三很有些激动,道:“是容大人。殿下,这些年您去了哪里?大人找你找得好辛苦。”
容迟?那就更巧了,她正要去找他。
只是,什么叫找她找得辛苦?楼昭面色变了变,他不好好在朝中做官,找她做什么?
来三飞快打马回去,跟容迟报信去了。
“大人,是公主殿下!就在前方火堆那边。”来三顾不得多礼,径自策马冲到容迟的马前。
车内容迟闻言,不禁愣住了,待回过神来,猛地掀开门帘,从车上跳下来。
远远地,他看到夜幕中,一道窈窕身影站在那里,火堆明明灭灭的光映在她的身畔,看不清脸,但容迟知道,那就是她。
随着这位反派先生慢慢走近,楼昭看清了他的模样。
时光,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痕迹。
他脸颊下巴生出短短的胡须,眼角有细纹,才三十多岁正壮年的年纪,看起来却沧桑得很。
楼昭忽然有些不忍苛责。
他看起来就过得很辛苦。
楼昭在打量容迟的时候,容迟也在看她。
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不仅是身段样貌,跟当年分毫不差,就连衣着首饰,也跟当日失踪时,相差无几。
容迟心中惊喜、疑惑交织,但这些年他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十分镇定,对公主行了大礼。
楼昭扶起他的时候,终究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握住他手心,借着身后火堆、灯笼的微光细看。
进度条才走到百分八十。
很想不生气,却忍不住介意,楼昭不禁皱了皱眉头,脱口问道:“容迟,这十年来,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分明记得,自己离开之前,进度条已经逼近百分之八十了。
容迟被忽然发难,不免有些怔忡。
楼昭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说起来,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过成什么样子,怎能完全按照她安排的轨迹?
“算了,回去再说。”
既然她回来了,就一起想办法吧,不然还能怎样。
楼昭率先爬上了马车。走了这许多路,她有些累了,剩下的路真心不想走,容迟的车马刚好就到了,也算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容迟对属下交代继续赶路,随后也跟了上去。
随行人员低声耳语,都知道这位半道偶遇的女子就是他们寻找多年的宛华公主,个个喜形于色,暗自激动。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这一行人,说不得能得到皇帝的赏赐。
但他们的大人,怎能如此不避嫌?
竟跟公主挤同一间车厢。
这么多人中,只有来三这个公主府旧人接受良好。
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年容大人就是公主的人,一个院子住了那么久,钻一辆马车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不知道,宛华公主失踪这么多年,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能满天下的找她,一点音讯都没有呢?最离奇的是,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要放弃的当口,她又自己完好无损、若无其事的出现了!
还穿着失踪当日的衣物,跟寻人画像里的一模一样。
容迟上了马车,自然也问起楼昭,问她这十年究竟去了哪里。
楼昭却无法回答。
因为她根本没准备答案,也没准备好重新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
说起来,怪谁呢?只能怪眼前这个人。
楼昭倒打一耙,反问道:“你又做了什么,容迟?本宫离开之前有没有说过,让你好好的,不要让我失望。你这些年做了什么?都说说看,我都要听。”
容迟没有拒绝,乖顺地从头开始说起。
他每件事都说得很简练,一两句话概括,但信息量巨大。
楼昭听着听着,沉默了。
她好像误会他了,听起来,容迟这十年并没有虚度。
当初,慕离来公主府,透露出想招揽容迟进龙虎卫的意图,因为看中了他在沈清生辰宴上发挥的刀法。其实,会那刀法的人是楼昭。但楼昭并没有代为拒绝,而是让他私下与容迟自己沟通。
事后,慕离果然去找了容迟,后者当然婉拒。
直至宛华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慕离得到最新任务,带领一部分龙虎卫精锐,全力搜寻公主的下落。
容迟找到了慕离,接受了他的招揽,参与各种搜寻任务。
一开始,有人说,北国有疑似公主出没的消息,容迟带着一拨人马不远万里前去探查,路上意外救下了被追杀的北国王子,将对方护送回国之后,王子顺利即位。
此后,北国主动与夏朝交好,两国互通往来,关系得到前所未有的进展。
延熹帝龙颜大悦,给容迟升了都尉。
后又有传言,说在南疆见过自称公主的女子,容迟主动请缨前往,阴差阳错之下,助力当地的驻军收复了大片失土,升任三品怀化大将军。
两年后,江南道有面容神似宛华公主的女子出现,容迟带着皇帝的密旨前往,破获了震惊全国的贪腐案。
此后,他升任江南道巡抚,代天子巡视,所到之处,或偶然意外,或奉命行事,屡屡立下奇功。
除了公主一直没能找到,其他样样都办得让延熹帝满意。
此次进京述职,结束后仍要回江南道四处查访。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傍晚,回京的官道上,偶遇了遍寻不到的公主殿下。
权臣之路,可以说十分顺利,犹如天助。
楼昭一时想不明白,便问起熟人的近况。
父皇、母妃、沈宴,慕离,卫信等等。
容迟一一回答。
与她预料的情况都大差不差,楼昭听着听着,便靠在榻上睡着了,一日穿越十年,她消耗了太多能量。
黑暗中,容迟指尖出现一根短匕,悄无声息在掌心轻轻划下。
鲜血奔涌,痛意袭来,亮得惊人的眼眸却眨也不眨。
他今日有些微恙,因为头晕小憩了个把时辰,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女子的消息。
一度以为是梦。
不敢深呼吸,唯恐惊醒己身。
直至此刻才确定,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是真的。
这女子,时隔十年,神秘的消失,又神秘的归来。
他将掌心凑近唇边,以舌尖舔舐伤口。腥甜充盈口腔,昏暗的马车内无人察觉,他嘴角异常满足的笑。
她回来了,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