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84章 动身

  大雨一直下着, 似乎要将归梁府变为水城,天地间一片灰沉沉雾茫茫,什么恩怨情仇好似都消弭其中,只剩下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

  几名特别护卫将马匹匀了匀, 给聂云汉等人让出三匹, 戴雁声与万里风、卓应闲与云虚子分别乘了两匹, 聂云汉背着向羽书的尸身,独乘一匹, 左横秋则执意要在大雨中御翅飞行。

  一行人往扬波港赶去,路上再没遇见过追兵,港口守卫也因大雨变得稀松, 张小五和刘云同骑一匹马,带着他们很快找到了孔昙的大船。

  孔昙亲自出来迎接,见此情状,等所有人都上船之后, 便下令开船,又命人去煮姜汤,燃炭火。

  向羽书的尸身被放在厅堂的地上, 众人都顾不上换衣服,水鬼似地围坐了一圈, 向他默哀。

  聂云汉亲自替向羽书擦干净脸,脱掉被水浸湿的外袍,却发现了从他怀中掉出来的小糖人。

  那是他们刚到文州时, 向羽书哭着喊着要做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糖人,还因此被聂云汉训斥了, 小狗似地掏出桂花糖,说“汉哥, 别生气了,我请你吃糖”。

  聂云汉骂过他,自己也心疼,才待办完事之后,去找了那小贩,给他捏了这个糖人。

  没想到他一直没有扔,这傻孩子,是把这东西当成护身符了吗?

  天气炎热,小糖人被向羽书捂在怀里,已经化了大半,面孔已经模糊得认不出,聂云汉攥着它,眼泪夺眶而出。

  赤蚺也好,灵翅也好,大家都见惯了同袍战死,可如此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逝去,仍让所有的人觉得悲伤。

  左横秋紧紧绷着脸,痛苦之情溢于言表,自从上路一来,向羽书一直是他的搭档,他将少年既看做同袍,又看做弟弟,对方溘然长逝,令他觉得自己心里陡然缺了一块血肉似的那般疼。

  旁边万里风一直压抑地流泪,戴雁声索性也不再安慰她,大家心里都难过,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

  聂云汉轻轻抚着向羽书安详的眉眼,声音嘶哑道:“羽书,放心,我们一定带你回家。”

  卓应闲想起与向羽书相处的一幕幕,记得大家离开棠舟府时硬把他打扮成书童的样子,记得聂云汉抢他鸡腿硬塞给自己时少年郁闷的神态,记得他和游萧陪着自己去鹳雀楼听曲时向往的模样,还有自己与聂云汉被困矿道时,少年腰间绑着绳子跳进被炸开的矿道,冲他们喊“汉哥!闲哥哥!你们在哪?我下来救你们了”……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向羽书想要的,不过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他还没来得及品尝生活带来的半点喜悦,就被迫在此刻匆匆告别,就像一抹迎着晨曦的薄雾,只顾得上在半空中走一遭,就被初升的太阳烤得烟消云散——他还不到二十岁啊!

  云虚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弦儿,节哀。”

  卓应闲擦了擦脸上的泪,用力点点头,担心地看向不远处的聂云汉。

  向羽书的死与关平野脱不开关系,这对聂云汉而言,除了悲伤,还有折磨,此时此刻,与关家曾经所有的亲情都成了捆在他身上的锁链,一重又一重,捆得他窒息。

  聂云汉木然地盯着向羽书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关平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可他义父的仇人是皇帝,他身为义子无法尽孝;他手下的仇人是自己的义弟,他身为兄长与长官,不能为同袍复仇……

  聂云汉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太多孽,才会换来这样的惩罚,或者,就是此生杀孽太重,这就是现世报!

  可如果是现世报,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却是他们?!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孔昙走过来,蹲在他身旁:“聂老弟,你要保重,还有大事等你去做。”

  聂云汉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归梁府天气炎热,大雨过后定会升温,向羽书的尸身停放不了多久,而且要带回棠舟府老家,山长水远多有不便,也只能将他火化,把骨灰带回去。

  但此刻在船上,连火化都没有条件,聂云汉只得听了孔昙的建议,用皮布将向羽书层层裹起来,以绳绑好挂在船底,悬着浸在河里。河水温度低,还能多坚持几日。

  料理完这件事,众人才被孔昙逼着当场灌下一碗姜汤,又被他催促着去舱房里换干净衣服。

  孔昙这回是有备而来,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几间房彼此毗邻,大家被管事带着过去的时候,看到那间本属于向羽书的房间不会有人入住,不禁再度悲从中来,全都停在各自房间门口,哀伤地凝望着那道房门。

  云虚子算是计划外,管事发觉少了一间房,又不好让他直接去住向羽书那间,便要带着他另去安排。

  两人正要走时,万里风突然出声,她带着浓厚的鼻音道:“别麻烦了,道长住我这间吧,我与雁声同住。”

  戴雁声一怔:“风儿……”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万里风说罢,便推门进了戴雁声的舱房。

  聂云汉一直沉默,见住处已经安排好,也没说什么,进了自己和卓应闲那间房。

  一进门,卓应闲便从背后抱住他,潮湿温热的衣衫贴在一起,缓缓透出体温的暖意。

  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节哀顺变”这种词对于他们俩而言,太过苍白无用,他就只能紧紧地抱住对方,试图用怀抱给聂云汉以安抚。

  聂云汉重重吁出一口气,拍了拍卓应闲的手,声音沉甸甸的:“先把衣服换了吧,免得着凉。”

  孔昙已派人把干净衣衫送进了各个舱房里,此刻就整整齐齐地叠成一摞,放在床头。

  卓应闲从善如流,坚持亲自替聂云汉宽衣解带,伺候他换好衣服,才轮到自己。

  聂云汉知道他什么心意,便也没推脱,木头人一样地随卓应闲摆布,最后拍了拍床铺,疲惫道:“来,陪我躺会儿。”

  前夜想着怎么假关山一事,聂云汉便没怎么睡着,昨夜他们又是在归梁府城里躲躲藏藏跑了一夜,自然也没捞着休息。

  今日救了戴雁声与万里风,又利落地出了城门,本是扬眉吐气,一时精神振奋,并没有感觉到疲累,可向羽书的噩耗犹如当头棒喝,把他们全都一棍子打晕了。

  再加上淋了这么一场大雨,聂云汉的精神与体力全面濒临崩塌,卓应闲看得出来他一直咬牙忍着,心里疼得厉害。

  在人前聂云汉是赤蚺副队长,不管怎样他都得撑下去,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卓应闲本就一直在想着怎么好好安抚一下他,现在聂云汉主动提出要求,卓应闲从善如流地躺到他旁边。

  聂云汉把卓应闲从背后抱着,脸埋在了他的后颈窝里,一言不发。

  卓应闲感觉对方把自己勒得死紧,好似全身力气无处发泄,片刻后这具僵硬到极致的身体微微开始颤抖,接着便传来微微的啜泣声,这声音愈演愈烈,最终变为压抑着的哭声。

  聂云汉哭得十分伤心,泪水把卓应闲后领都打湿了,卓应闲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也知道这是相识以来,所见过的对方最难过的模样。

  他感知着聂云汉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在自己的背上,犹如鼓擂,眼泪也忍不住跟着蜿蜒而出。

  哭吧,释放吧,让泪水把这些折磨全部带走,你背负得太多了,压在心里只会苦了你自己。

  卓应闲一直没有吭声,任凭聂云汉大哭,直到他哭声逐渐变小,才转过身去面对面地抱着他,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

  “阿闲……”聂云汉的额头抵在卓应闲的脸颊边,轻声道,“我……”

  他想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是发现秦落羽有可疑的时候,就算让羽书恨自己,他也应该当机立断,让这个女人离他远一些;或者明知道向羽书身边有个秦落羽,就应该让这孩子老老实实待着,而不是自作聪明地让他出去假装执行什么任务。

  退一万步讲,当初若没有把羽书从棠舟府带出来,或许他还在每日忙着下地劳作,等待征召,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惨剧!

  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优柔寡断害了他!

  可话到嘴边,聂云汉又说不出来了。

  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明知道阿闲疼自己,说这样的话,只会让他费尽心思想各种办法开导劝慰自己,那也实在太矫情了。

  既然是自己的错,那就合该受尽良心折磨!

  卓应闲见他久久不答,追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聂云汉哭得微微有些气喘,带着鼻音,声音嘶哑道,“还好我有你在身边。”

  卓应闲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吻,低声道:“别硬岔开话题,我知道你在为这件事自责。劝你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不管怎么说你都会怪自己,但我只想让你知道,你若真是大包大揽把责任全部扛上肩,所有痛苦一力承担,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羽书在地下也不得心安。”

  聂云汉:“……”

  他哽了哽道:“你安慰人的话确实很特别,听起来像是在威胁我。”

  “你什么道理都懂,就自己琢磨吧。”卓应闲捋着他的后背,“但是别难过那么久,我会心疼。”

  聂云汉握住卓应闲的手揉捏着,思考着,片刻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坐起身来。

  “起来做什么?要不睡一会儿?”卓应闲看他这副憔悴的模样着实担心。

  窗外雨还在下着,天色仍旧被大片乌云笼罩,昏沉沉的,平素十分安静的落日河此刻也波澜起伏,船儿一直上下轻轻摇晃,像极了大家无法安定的内心。

  聂云汉摇摇头道:“不能睡,有方才片刻喘息已经是奢侈,羽书豁出性命换回来的情报不能辜负,我们还是尽快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他出了舱门一喊,所有人立即起身应和,当即便出了门跟聂云汉和卓应闲一起去往船上正厅。

  人人都顶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心里都窝了一把火,此番去寻关平野,已经不但是为了阻止一场针对皇室的刺杀,而是要为向羽书报仇,要还关山一个清名!

  赤蚺等人对归梁府及附近地形不是很熟悉,左横秋此前在府衙里也主要研究的是未阑山脉的情况,因此这个醉仙阁位于何处,大家确实不清楚。

  聂云汉便向孔昙请教:“孔大哥可听说过这个醉仙阁?”

  “倒是有所耳闻,是一座堪比五陵渡鹳雀楼的大酒楼,位于还客镇。”孔昙说到这里,便吩咐一边待命的管事,“去地图拿来。”

  孔昙此次既然是来帮忙的,自然早有准备,兵刃银钱地图等一应俱全,可以说是十分妥帖。

  一旁张小五插嘴道:“还客镇我听说过,在西南通往京畿的万仞商道上,那个镇虽然小,但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枢纽地,繁华程度不亚于五陵渡,看来那个醉仙阁也是因此而出名。”

  卓应闲看向聂云汉:“他们果然没走虹光商道。”

  “是啊,平野也防着我呢。过路的文书应是早就拟好的,他们一开始就决定走万仞商道。”聂云汉苦笑道。

  万里风恹恹道:“谁能想到关爷的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和戴雁声还不知道关平野搞的假关山的把戏,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大敌当前,聂云汉也不想跟他们说这些糟心的事。

  管事把地图拿来,孔昙便将其摊开在圆桌之上,很快找到了还客镇和万仞商道,就位于归梁府的东北侧。

  左横秋冷笑一声:“万仞商道北上不如虹光商道方便,但关卡之间的距离比较长,总关卡更少一些,还有一段路人烟稀少,若加紧时间赶路,会比走虹光商道更早抵达京城,他们果然算得精密。”

  卓应闲依偎在聂云汉身旁,盯着地图上归梁府和还客镇的距离:“现在看来,此处到那醉仙阁并不算太远。”

  “嗯,我们今夜出发,快马加鞭,后日应该能赶上。”聂云汉用手比划着地图,“宋鸣冲知道我们逃脱,定会立刻通知平野,他们也绝不会在路上耽搁,肯定也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但他们马车速度不够快,若要是这么算的话,我们或许能在此处截住他们。”

  众人凑过去看,见他指的是地图上一处名叫“歧路岭”的地方。

  戴雁声瞥了一眼:“这荒山野岭的,一看就是玩命的好地方。”

  “若能不扰民地将他们车队按在此处,倒也是件幸事。”万里风道。

  聂云汉点点头:“平野既然敢大老远往京城赶,肯定装备了些杀人的利器,以免路上受阻,这是他计划的最后一环,他必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我怕他的火器波及面太广,若是伤到无辜百姓便不好了。歧路岭地处偏僻,勉强是个适宜交战的地方,我们到了那里之后,观察好地势再做计划。”

  孔昙端详着地图,也认同聂云汉的想法:“聂老弟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几个都有‘翅’,是否能快些赶到?”张小五插嘴道。

  “‘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用,我们以前只用来短途代步或者探查敌情,现在这样长途追踪并不适用,一来容易被路过的城镇守兵发现,二来远距离飞行容易迷路,还不如快马加鞭更实际。”聂云汉道,“孔大哥,自然是尽快出发比较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三个时辰之后就行动。”

  孔昙点头:“这便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余下三个时辰,你们赤蚺快快休息,好好睡上一觉。一次租太多马容易引人注目,靠岸后我先叫人去租马车,等出了归梁府地界再全都换成马匹。这次我带了十二个护卫出来,现在有三人跟着青壁去了韩指挥使那里,另外再留两个和管事下人们一起留守船上,剩余七人加上我,与你们六人一同前去。”

  聂云汉一惊:“孔大哥,借我几名护卫便好,你就别跟过去冒险了。”

  “你这是不信我?”孔昙微微笑道。

  聂云汉连忙起身作揖:“岂敢!孔大哥的功夫均在我们之上,我只是怕连累你。”

  “你我皆为行伍之人,保卫家国安危是肩上永远无法卸掉的责任,此事虽看起来是私仇,但若是由关平野带着杀人利器大摇大摆接近京畿,万一他成事,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和守兵遭殃,我又怎能坐视不理?!”孔昙诚恳道,“聂兄弟,看在我对你多次相帮的份上,你就给我这次机会吧!”

  聂云汉惶恐道:“这话真是折煞我也!家国为重,我也不再推辞,此番能与灵翅联手,赤蚺与有荣焉!”

  大事商定,所有人便返回舱房休息,为接下来的连日奔波蓄力。

  戌时末,大雨稍歇,大船缓缓靠岸,几名护卫先行下船,买下了三辆马车,每辆车厢可坐四人,车外驾车一人,三辆车足够装下十四人。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层挡住,一行人在深沉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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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万仞商道。

  道路并不宽敞,大约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两侧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木,繁茂的枝叶在路上空相接,挡住了正午灼热的阳光,只给路面撒上一片碎金。

  一队马车就在这样的树荫下飞速奔袭。

  车队前后共七辆,前面六辆都是运货的车,每车并辔两匹马,车斗里满载货物,表面用厚实的篷布盖得严严实实,车外有车夫两人,车上插着印有“隆兴商队”字样的旗子,看起来跟普通商队无异。

  若是有心人仔细看,便能看出那些个赶车的车夫一个个眼睛精光发亮,并非普通练家子,而像是经过训练的兵。

  最后一辆是寻常马车,簇簇新的,不像经历过长途跋涉,车型宽敞,高大结实,车顶有块滑板向一侧推开,下面是一层网格,用以在炎热的天气中透气,若是赶上狂风暴雨,便可以将滑板推回来将车顶封死。这样的马车造价不菲,想必车主人非富即贵,要么就舍得享受。

  此刻车窗的布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撩起,手的主人向外微微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又轻轻将帘子放下。

  这人正是关平野。

  除他之外,车里还坐了三人,一个是孟闯,另外两个是哈沁与他的手下。

  高酉和另外一人在外驾车,马儿跑得很快,车厢颠簸异常,所以车中无人说话,沉闷得有些压抑。

  关平野面如金纸,十分难看,一只手捂着胃部,似乎已经难以承受。

  哈沁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硬撑有意思吗?这一路上你吐了多少次?到时战俑由孟闯来操控,你何苦非同我们一起上路?”

  关平野紧紧抿着嘴唇,额头上冒出大颗汗珠,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孟闯见他实在难受,便挑开前边车帘,对高酉道:“停车,原地休整!”

  高酉一点头,便向前方喊去,整个车队便缓缓停下。

  哈沁不悦道:“马车本就不如骑马快,这样岂非耽误时间?!”

  “只休息片刻而已,难不成你能飞过去?”孟闯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这么心急,要不然你来操控战俑?哼,什么都干不了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哈沁目光阴森:“若没有我们出钱,你们能成事?”

  “有钱了不起么?”孟闯根本不怕他,“没有门主,你们有再多的银子能有什么用?!”

  “别吵了,说这些没有意义。”关平野捂着胃,弓着腰便要下车,孟闯忙不迭地跟上去扶着。

  刚下车他就吐了,大约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呕出来,漱过口之后,又在路边溜达了几圈,才觉得体内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稍减。

  孟闯也没多言语,抱着刀站在一边看着他,眉头微皱。

  关平野一手扶着树,一手用帕子捂着嘴,回头看他:“这几天你情绪不太对,所为何事?”

  因为喉咙被灼烧得有些痛,他的声音显得微微嘶哑。

  自从被聂云汉戳破了假关山之事,这几日以来,关平野连原本挂在表皮的温润和善都不再伪装,整个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邪刀,又像是一条毒蛇,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疯狂和狠戾。

  “没什么。”孟闯顿了顿才淡淡道。

  关平野自嘲地笑了笑:“嫌我对向羽书下手太狠?还是怪我没有告诉你们我爹是假的?”

  这话正戳孟闯心口,令他面色微动,犹豫了再犹豫,仍旧开口:“我与高酉均是江湖人,蒙门主搭救才脱离贼窝,报恩方式有很多种,但因着关老爷是个实打实的英雄,我们才捏着鼻子跟哈沁合作。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向羽书他毕竟是忠义之士,你根本用不着杀他,可偏偏对他下那样的狠手,这实在……有悖江湖道义。”

  “怎么,觉得我不念旧情,毫无血性?”关平野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要这些来做什么?这些能为我爹报仇吗?”

  “之前那个爹确实是假的,我是骗了你们,但只有让你们见了真人,感情才够强烈不是?事实上我爹真的死了,这不比他活着还令人难受吗?”

  “跟独峪人合作你们都能接受了,杀望星你也没说什么,又何必因为我杀一个当兵的而在这儿叽叽歪歪,不觉得虚伪吗?”

  孟闯脸色黑如锅底:“这些事性质完全不一样,怎能混为一谈?”

  关平野“哼”了一声:“我怎么做事,无需与你解释,你若看不惯,现在就可以离开,战俑也用不着你们,我本就打算自己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