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51章 暗示

  关平野见聂云汉发怔, 主动抓住了他的手掌,然后闭上眼睛:“有些头晕了……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戴雁声此番调的药比上次审问孙公子时要轻一些, 毕竟关平野是自愿配合, 药物存在的作用只是为了让他听从引导, 思绪上能回到当时情境,放大相关细节。

  片刻后, 药效发作,聂云汉问了他几个寻常问题,确认人是在清醒状态后, 便开始引导询问。

  他单刀直入,问的便是关平野被掳走前后发生的事,根据关平野的叙述,事实与他们之前调查和推测的几乎一致。

  关平野的确是早就意识到有人在跟踪他, 所以故意与孙公子起争执,目的就是便于官府调查——他不知道聂云汉会来,即便不信任官府, 但也只能尽可能多留一点线索。

  问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卓应闲在房中睡了大约半个多时辰, 便感觉有人进门,听脚步是聂云汉的,下一刻, 熟悉的气息袭来,一具温热的躯体从背后拥住他。

  “问完了?”卓应闲迷迷糊糊问道。

  聂云汉额头抵在在他后颈, 含混道:“唔。”

  “有什么新线索么?”

  “有。”

  听闻此言,卓应闲顿时清醒了, 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烛光阴影里,聂云汉的神色显得有些疲惫,眉心蹙了起来。

  卓应闲食指点着他的印堂,轻轻描画他的眉毛:“有新线索为何不开心?”

  “只是有点累而已。”聂云汉闭着眼道,“据平野所说,带走他的是张火柱和另一个叫贾四的铁匠,两人先给他下了药,让他说不了话,带到偏僻处后绑住手脚便扔上了马车,接着便出了城,他是到了山里才见到那些归燕门的人,但就再没看到张火柱和贾四了。”

  卓应闲道:“看来张火柱两人已经为哈沁所用了。”

  聂云汉轻轻点头:“嗯,归燕门用了那么多下作手段,把他们搞得无家可归,这些人就为混口饭吃,自然不会以卵击石。”

  “你说的新线索是什么?”

  “其实也算不得特别有用的线索。归燕门的那些人训练有素,没有透口风,倒是平野在马车上,听张火柱跟贾四絮叨了几句,提到红旆峰,还说有什么活儿要抓紧干,不然又得挨责罚。”聂云汉低头埋在卓应闲胸口,低声道,“平野说他之前没明白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事情前因后果,才想通其中关窍。”

  卓应闲抱住他,缓缓捋着他的后背:“也就是说,哈沁的老巢,可能就在红旆峰是么?他弄去那么多铁匠,就是在那处建造火炉炼铁,制造大型火器,我师父可能也在那儿。”

  “那些铁器锻造需要场地,若要你师父制造那些伏火雷之类的东西,也需要地方,现在不确定这两拨是在一起还是分开。”聂云汉道,“现在来看,有可能是在同一地点,便于看管,所以也便于我们一举歼灭。”

  卓应闲缓声道:“现在平野是安全的,也就是说哈沁没有人替他炼制珍珠铁,没有图纸,他也做不了什么大型火器吧,只要我们赶得及时,必然能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

  “未必。”聂云汉声音喑哑,“在我们的角度看来,好像没了平野,哈沁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义父的那些设计图纸,在兵部是有存档的。若是背后某甲某乙手眼通天,哈沁弄到图纸也不是没可能。缺乏平野的指导,他们或许会走些弯路,但未必完全摸不到窍门。我现在回想,哈沁只是来抓平野,却没有像抓你师父的时候还找丹方那样满林园搜图纸,心里就不免忐忑。”

  确实,敌在暗处,不知背后站着何人,他们目前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赤蚺并不知情。

  看起来,这背后的布局从二月份就已经开始了,而哈沁半个多月前才来抓关平野,时间上滞后得太明显,难不成,关平野只是用来追捕赤蚺的诱饵?

  亦或者,是那某甲拿来引诱聂云汉合作的工具?

  “想这么多也没用,别给自己徒增烦恼。”卓应闲安慰道,“那我们便向着红旆峰进发吧!平野这次给的线索也很重要,省得我们沿路去双凫峰浪费时间了。”

  “嗯,接下来我要好好考虑,需要分配一下人手。”聂云汉道,“不可能让秦落羽跟着,也最好给平野和望星找个地方安置。”

  卓应闲摸摸他的脸:“既然有所收获,为何还是满面愁容?”

  聂云汉滞了一滞,才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心累。”

  “以前你就是思虑太多,现在咱们什么都不想了,管他哈沁有什么计划,背后有什么人,咱们专注找到他老巢再说。”卓应闲见自己问了两次,对方都没有正面回答,便也不再追问。

  聂云汉笑了笑,在他唇上“叭”地亲了一口:“小愣货,汉哥都听你的。”

  “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怎么安排明日睡醒了再想。”卓应闲道,“大家都在,你别一个人扛着担子。”

  “就是,不如抱着我的相公做个好梦。”

  聂云汉起身想去吹蜡烛,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汉哥,睡了没有?”是向羽书的声音。

  聂云汉无奈地看了眼卓应闲:“我去跟他聊聊,要不你先睡吧。”

  “我等你,方才吃了就睡,现在胃里还有些不消化,我去外边走走。”卓应闲也跟着起身,套上外袍。

  聂云汉一开门,便看见向羽书一张惆怅的脸,顿时就觉得窒息。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今年算是跟“情”字杠上了。

  向羽书惴惴地瞥了旁边卓应闲一眼,对聂云汉道:“我想跟你谈一谈。”

  “你们两个慢聊。”卓应闲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一笑便出了门。

  聂云汉坐在绣墩上,往旁边一点下巴:“坐吧。”

  “嗳。”向羽书道,见聂云汉觑着他,正等他开口,便也不再扭捏,直接道,“今日我不该跟平野哥哥吵架,我向你认错。”

  聂云汉嗤笑一声:“觉得错了应该你俩互相道歉,找我说什么。”

  向羽书:“……”

  汉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别总跟个孩子似的长不大。”聂云汉收敛神色道,“有情绪也不能影响正事。”

  向羽书连忙道:“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意气用事。”

  聂云汉点点头:“嗯。就为说这个特意来找我一趟?”

  “也不全是。我就是想说……我……之前因为落羽受伤,我一直都没能帮上忙,连累你和闲哥哥这次出事……”向羽书眼圈泛红,垂眸道,“汉哥,是我对不住你,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行动,你罚我吧!”

  “罚你?我怎么罚?打你军棍还是让你跟秦落羽分开?前者我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后者,你做得到吗?”

  听到后面的话,向羽书猛地抬头,看着聂云汉似笑非笑的表情,迷惘道:“汉哥,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平野那么想也并非空穴来风,你自己也得注意点……”

  向羽书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怀疑落羽,是么?”

  见他陡然变色,聂云汉也收起方才慈父般的态度,坦率道:“这跟秦落羽没有关系,跟时机有关。易地而处,如果是左哥突然领个女人回来,你会愿意让她跟我们一起行动么?如果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你会怎么想?你会毫无条件地相信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么?”

  向羽书沉默着没有吭声,聂云汉也没有追问,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秦落羽的事儿就是横亘在向羽书与其他人之间的一个脓包,之前聂云汉一直回避,没有管,但接下来面临行动安排,他必须要做出处理,方才不过是话赶话的一次试探,向羽书就有这么大反应,令聂云汉觉得十分棘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事情也没法假设。”向羽书过了一会儿才吭声,“落羽跟在我身边,她是什么样我最清楚。汉哥你说人要有自己的判断,我做出判断了,可你们仍旧不信,看来你们不是不信任落羽,而是根本不信任我!”

  “我是你看着长大的,连你都不信任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聂云汉深深地凝视他:“真是长大了,这么会说话,一句话往人心口捅一个窟窿。”

  “可能真话就是这么难听。”向羽书并没有情绪激动,这些日子来的担忧、失落、愤怒,到了此刻化为一种浓稠的伤感,令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好像自己要跟过去那种生活告别了。

  跟那个被哥哥姐姐们宠着、照拂着,无忧无虑的少年告别。

  自己喜欢的女子不能被亲近之人所接纳,那么他只能离开自己原本习惯了的、舒适的巢,去护着那个因为爱自己而备受猜疑的人。

  可能成长就是这样,他要做一个男人,总有一天要用自己的身躯替所爱的人遮风挡雨,做强者有多难,看汉哥就知道了,自己又如何能幸免呢?

  百炼成金,或许这种情感上的折磨也是一种锤炼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有想护着的人,我也有,为什么我做什么就都是错的?”

  聂云汉不知道向羽书在胡思乱想什么,老实说他自己的脑子此刻也很混乱,于是便将问题抛给对方:“我不与你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只问你一件事,现在这种情况,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哪敢自作主张,还是听你的安排。”向羽书低声道。

  聂云汉冷笑:“可别这么说,万一我的安排不如你所愿,你又要说我不信任你。”

  “虽然我并不是真正的赤蚺,也知道士兵以服从为天职。长官发号施令用不着考虑下属的情绪,我会做好本分的。”向羽书站起身来,向聂云汉拱手行礼,“今日我不该来给你添堵的,天色已晚,汉哥你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没等聂云汉吭声,便推门出去,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房中传来“咣当”一声踹翻绣墩的声音。

  向羽书怔了一怔,方才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聂云汉确实气坏了,今天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何方神灵,一个二个的都拿情分来捏巴自己,真是让人有火没地儿发。

  先前关平野也是这样,令他从一见面就觉得别扭。

  聂云汉又不傻,关平野话里话外都黏糊他,行事也像在刻意讨好,他自然有所察觉。

  一开始只当平野与自己许久不见才会过分亲昵,所以聂云汉也没当回事,后来又看见那孩子对卓应闲有着遮掩不住的敌意,便当他是因为独占欲太强,现在又被别人分去了哥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直到方才引导盘问前,关平野说出那样的话,他才觉得大大不妥。

  虽然关平野暗示——其实基本已经算是明示——让聂云汉在盘问的时候可以顺便问他为何“没有媒婆愿意接他的生意”,但聂云汉并没有如他所愿。

  因为就当关平野要求聂云汉握住他的手时,聂云汉便确定了那个答案。

  在来见关平野的路上,聂云汉还想问问他,那样改造铁盾,是不是不相信自己,他愿以所有的热诚向关平野证明,身为兄长,他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弟弟。但是看到关平野此刻已经走向极端的状态,他便什么都不打算问了。

  现在情况已经够糟了,不能因为这些小情小爱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一向愿意迎难而上的聂千户,这一次选择装傻,并暗暗打算将来多秀一秀恩爱,让关平野知难而退。

  也不知道卓应闲有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可能觉察到了吧,要不然怎么突然主动承认自己是“大嫂”。

  想起他这个举动,聂云汉突然觉得有趣,吃醋的阿闲,宣誓主权的阿闲,也是这么可爱。

  被他念叨的这个人,与夜晚中在归燕门内四处溜达着,晚间凉风习习,风里蕴着些微潮气,吹到身上舒服得紧。

  于是卓应闲便放空思绪,专注享受这片刻安宁。

  随后他又想,要是汉哥能跟自己一起来就好了,现在回到队伍当中来,这人恐怕又要无法得闲,永远置身于纷乱复杂的决定和形势中。

  真是想想都心疼。

  卓应闲慢悠悠地从前院转了一圈,跟在树顶上放哨的左横秋打过招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要往回走。

  刚走进后院,就看见水井旁边有个人在忙活,黑漆漆地看不清楚是谁,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他便走过去打招呼。

  走近一看,是望星,挽着袖子正在呼哧呼哧洗衣服,他背对着卓应闲,好似没有听到脚步声。

  “望星……”卓应闲走到他旁边,瞳孔骤然紧缩,一把拉起他的手臂,“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队长政委合二为一,聂千户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