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85章 来客

  夏日初升的太阳是那么温柔, 给这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边,也不知道那些泥巴里有什么矿物,他们全身,包括那対翅膀, 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聂云汉一手操控着翅, 一手紧紧搂着卓应闲的腰, 卓应闲也怕他吃力,双手环在他的肩膀上, 使劲儿攀住。

  两人飞得高高的,俯视着这座山,山上草木青葱, 生机勃勃,正像是他们此刻劫后余生的心情。

  “上次带你飞还在棠舟府,这次心境完全不一样。”聂云汉看着卓应闲沾着泥巴的小脸,小花猫似的, 漂亮中又添了许多分可爱,心中胀鼓鼓的,仿佛有什么情绪四处冲撞着想出来。

  卓应闲仰头看着他, 眼睛眨巴眨巴:“有什么不一样?”

  “那会儿有贼心没贼胆,现在……”聂云汉得意地笑, “你可是我的人啦!”

  卓应闲望着他山峦般挺拔俊秀的眉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

  “在棠舟府的那一次, 我的心也跳得特别快,但并不是害怕。”卓应闲微微弯了弯眼睛, “可能那个时候,我就対你动心了, 只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

  阳光下,卓应闲的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柔软而又透亮,纯得要命,却又带着天然的蛊惑,聂云汉盯着这瞳孔,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胸口里跳动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简直就像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按着聂云汉的脑袋向下,狠狠吻在了卓应闲的唇上。

  这吻炽烈得很,像是撕咬,又像是吞噬,聂云汉简直想要把卓应闲整个人囫囵吞进腹中,把他融化在自己身体里,就像刚才在泥巴里那样,两个人被揉成同一个圆滚滚的元宵,从此再不分开。

  卓应闲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同样热情地回应,软软的舌尖相互勾连着,撕扯着,牵着彼此的魂魄,心口的火越烧越旺,像要把两个人都燃尽似的。

  “老聂,你们当心点!”万里风的声音突然传来。

  聂云汉极其恋恋不舍地松开含着卓应闲的唇,腾出空来看了一眼:“哎!!!”

  “哗啦”一声,面前发出草木摇曳的巨大声响,一群鸟儿受到惊吓,扑簌簌地纷纷飞上了天。

  戴雁声和万里风极其无奈地同时捂上了眼。

  赤蚺副领队在御翅飞行途中,由于沉迷亲吻,没能及时调整方向,双双撞树。

  堪称奇闻也。

  、

  这一侧的矿坑坑壁滑脱了大半,泥土岩石堆在了矿坑底,那汹涌澎湃的水流有了出口,也纷纷渗入地底,妥妥地从哪来回哪去。

  此刻天光大亮,一切都归于平静,除了矿坑下缘堆了一溜小山包,其他地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映着灰头土脸的众人,显得颇为可笑。

  戴雁声和万里风帮着挂在树上的聂云汉和卓应闲下来,收起了翅,此刻凌青壁留下的手下跑过来,带他们去跟凌青壁和左横秋会合。

  听说几人在山脚处追上了逃跑的段展眉,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能合得了么?不打才怪呢。”聂云汉拉着卓应闲的手一刻也不肯松,脚步匆忙地走着,“段展眉太赶尽杀绝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功亏一篑吧。孔昙和凌青壁定不会放过他。”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坏的大曜人。”万里风感叹道,眼睛微微红肿,“他比独峪细作还奸诈。”

  提到独峪细作,卓应闲突然问道:“哈沁跑出去了吗?”

  戴雁声道:“跑了,我们忙活炸开出入口的时候,他的几个手下就在附近鬼鬼祟祟地看着,段展眉引爆最后一排开山雷的那会儿,哈沁从我们炸出的裂口角落爬了上来,以为我们不注意,屁滚尿流地走了。”

  、

  此刻,落日河上飘着一艘货船,哈沁裹着毯子坐在船室中,哆哆嗦嗦地喝着热茶。

  天气不冷,但他在水里泡久了,仍是觉得遍体生寒。

  在矿坑处的遭遇他觉得屈辱,不想多提,跟他回来的几人也不敢嚼舌根,守在船上的这一小队侍卫见自家将军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再加上朝鲁和那巴勒都没能回来,自然知道出了不小的事情,但也不敢开口问。

  歇了好半晌,哈沁才觉得身上有了热乎气,脱掉脏兮兮的衣服,换上一身干净袍子。

  “货都没问题吧?”

  帮他更衣的侍卫小心翼翼答道:“没问题,我们一直守着,不敢松懈。”

  “嗯。”哈沁松了口气,要是连货都没保住,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侍卫抚胸行礼:“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船上还有几个段展眉的人?”哈沁没有等侍卫回答,冷冷道,“留下船夫和靠岸接头的,剩余没用的人全杀了,丢进海里喂鱼!”

  “遵命!”

  透过船舱的窗户,他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河面,面色阴沉。

  还从没这么憋屈过,憋屈到连亲自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杀他几个手下泄愤。

  哈沁咬牙切齿地心道,段展眉,你最好死在孔昙手上,别让我再遇见你!

  、

  段展眉的心情简直从沸点直接落到了冰点。

  他之前派人盯着凌青壁一伙儿,就是想探听孔昙的情况。

  听说孔昙和韩汀没被炸死,段展眉着实吃惊,所以才引爆了手里最后的那一排雷。

  然而这都没弄死他们,段展眉简直瞠目结舌。

  这两人是什么做的?命居然这么大?!

  只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命够不够大,因为眼前站着的孔昙和凌青壁,那表情简直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

  凌青壁带来的护卫跟段展眉的手下打了起来,他与孔昙重点盯着段展眉,目的是想将他活捉了带回清寒居,把行伍之中那些审问犯人的招数轮番在他身上过一遍。

  这一夜他闹出这么多事,要是水貔貅总把头还要护着,孔昙也不打算再维持他们之间的君子协定。

  段展眉指使哈沁穿透了韩汀的蝴蝶骨,他就要把段展眉打得骨头碎到拼都拼不起来!

  一边是伺机而逃,一边是报仇心切,本来战力相差就很大,此刻凛冽的战意又占了上风。

  段展眉那些个手下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孔昙训练出来的特别护卫以一敌十,再加上急红了眼的左横秋和向羽书,他们很快就将対方手下的乌合之众治住,并且拿刀抵住了段展眉的脖颈。

  孔昙拉住恨不得要将段展眉就地剁下一条胳膊的凌青壁,此刻他怒意达到顶峰,反而显得特别冷静:“别急,回去慢慢跟他算账。”

  向羽书挥着刀,怒道:“让我先在他脸上刻个王八!”

  “向小兄弟莫慌,将此人押回清寒居之后,随便你刻,给他全身刻上王八都行。”孔昙脸上又挂起一如既往那般的淡雅笑意。

  左横秋阴恻恻地盯着段展眉,心中乱作一团,此刻他心里只惦记着聂云汉和卓应闲,没有心思考虑怎么收拾这人。

  段展眉穷途末路,倒也没显得特别慌乱:“孔先生,段某已是你手下败将,这次输得心服口服。”

  凌青壁破口大骂:“我呸!你他娘的有什么脸在我大哥面前自称手下败将?!我大哥可不曾真正跟你较量过!是我们步步退让,你跟个恶犬似地咬着不放,什么东西!”

  “结局已定,我无意跟你们争执。”段展眉平静道,“只有最后一个要求,在死之前,能不能让我见笙儿一面?”

  凌青壁见他这副样子,揶揄道:“装什么情圣?”

  孔昙対着段展眉面无表情:“省省吧,还想跟我讲条件。绑起来,带走!”

  手下人立刻上前,将段展眉五花大绑起来。

  向羽书难过地看了左横秋一眼,两人心事重重,都没说出心中担忧,生怕那担忧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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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被他们挂念的两人已经走到了附近,万里风甚至透过树叶的间隙,影影绰绰地看见了左横秋,她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聂云汉突然抬手:“停!”

  卓应闲应声止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怎么了?”

  “附近还有别人过来了。”聂云汉蹙眉,“咱们先按兵不动。”

  戴雁声闻言蹲了下去,手掌抚地,感受到细微的震动:“貌似人数不少。”

  “不会是水貔貅的人吧?!”万里风疑道,“那什么总把头?”

  跟在他们身边的待宵孔雀护卫対此十分茫然,紧张地四下张望:“明、明明没什么动静啊……”

  前方向羽书也觉察到了不対劲:“好像有人过来了,左哥你没听见吗?”

  凌青壁也已经听到声响,见向羽书这么问,立刻把目光投向左横秋。

  左横秋眼中茫然一闪而过,笑了笑:“你都听见了,我能听不见吗?”

  孔昙対着空中抱拳,朗声道:“阁下既然已经到了,为何还要藏头露尾?不如大方露面,有什么要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心里觉得来人八成是总把头,想着借此机会把事情了结倒也正好,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把段展眉带走。

  段展眉听说有人来,也是这么想,心情顿时有些激动,毕竟落进孔昙手里十成十是个死,落进总把头手里,可能还有五成活下来的希望,于是他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活像一只拼死挣扎的鹅。

  “藏头露尾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诸位警觉性这么高,隔着这么远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不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下一刻,一群士兵便爬了上来,齐刷刷地围住了这附近小半山路,当中有一人身着常服,款步走来,站在了孔昙面前。

  孔昙、凌青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而站在后面的左横秋和向羽书则迅速低下了头,试图往几个护卫身后躲。

  不远处的聂云汉也是十分意外:“宋鸣冲怎么跑这儿来了?!”

  卓应闲、万里风和戴雁声都猫鼬似地盯着不远处,同样意外地张大了嘴。

  段展眉一看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还是一群兵,眼中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孔昙向宋鸣冲拱手,正要开口:“我们……”

  “诸位豪杰,鄙人棠舟府都指挥使宋鸣冲,奉圣命捉拿本府卫逃兵五人,循着线索一路来到此地。问过贵宝地县令大人,不曾有任何收获。”宋鸣冲好整以暇地在孔昙和凌青壁身上打量了一番,目光看起来十分好奇,“昨晚听闻此处有异动,生怕是逃兵作祟,特前来查看,不知几位有没有见过那几人啊?”

  宋鸣冲曾是韩方的得力下属,当年也曾一起対抗过西蛮,他与“灵翅”众人是相识的,此刻却做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着实让孔昙迷惑。

  而他所追的“逃兵”,定然是聂云汉几个没跑了。

  凌青壁与孔昙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孔昙想不明白,聂云汉可太明白了,躲在树丛后面嘿嘿直乐。

  卓应闲低声道:“宋大人対你可真是关爱有加。”

  “那可不。”聂云汉得意洋洋,“我这么招人疼。”

  万里风対他这番不要脸的言论翻了个白眼,然后道:“这么说来,皇帝真下令通缉咱们了?宋大人这是特来相护?”

  戴雁声道:“确实不像是真要抓人,不然他不可能看不见前面的左哥和羽书。”

  聂云汉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怕卓应闲蹲着累,也拉着他坐下,轻声道:“看来我老聂要转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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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昙対宋鸣冲一拱手:“回禀大人,草民不知。”

  宋鸣冲偏头看了看后面站着的向羽书,意味深长道:“哦……”

  “大人,救命啊!”段展眉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控诉道,“在下水貔貅分舵舵主段展眉,昨夜被这些匪徒绑上山……他们、他们就是盘踞在五陵渡的黑市势力,长期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求大人把他们抓了,替百姓做主啊!”

  段展眉脑子转得很快,他觉得水貔貅与官府有合作,要是被这兵爷抓回去,自己定然能够全身而退,于是迅速抓住这个机会求救。

  不仅如此,他还转过身去,拱着身子指向左横秋和向羽书:“我见他们形迹可疑,还与这些匪徒同流合污,说不定就是大人要找的人!”

  站在后边的左横秋低着头,咬紧了牙关,同时一把抓住身旁向羽书的手腕,不让他轻举妄动。

  宋鸣冲要是看出来那就再想辙,但他们自己决不能提前自曝。

  “哦?是吗?”宋鸣冲顺着段展眉指示的方向,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目光在左横秋和向羽书身上走了几个来回。

  这俩人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尤其向羽书,本来脑子转得就慢,还以为宋鸣冲真的来抓人的,吓得两股战战,紧张到了极点。

  接着他便听见宋鸣冲遗憾地叹了口气:“唉,不是我要找的人。”

  向羽书的心终于落回了胸口,但此刻他的脑袋里也塞满了问号。

  左横秋倒是咂摸出了点意思,微微笑了笑。

  段展眉也懵了,心道分明就是啊!这个长官是瞎的吗?不拿画像出来验明正身?

  孔昙和凌青壁交换了个眼神,好像也揣摩到了此次宋鸣冲的来意。

  不远处聂云汉乐得嘎嘎笑,低声道:“现在就差一盘瓜子儿了,阿闲你饿不饿?”

  “废话,一晚上没吃东西,都前胸贴后背了。”卓应闲闷闷道,“你可别再提什么吃的了。”

  宋鸣冲踱步道段展眉跟前,遗憾道:“这位兄弟,五陵渡的治安事务归你们县令管,宋某没权力在此地抓人,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了你。”

  段展眉向前膝行了几步,气急败坏道:“再怎么说您也是大曜的官,总不能眼睁睁看我一介百姓被流氓土匪欺压吧?!求大人救草民一命!”

  宋鸣冲看向孔昙,孔昙几不可查地向他摇了摇头。

  但也不知道宋鸣冲怎么想的,仍是开口道:“这话也対,这样吧,我把你带下山,交予县令处置,你有什么冤情尽可能跟他说,让他帮你解决,怎么样?”

  听了这话,段展眉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凌青壁皱了皱眉:“宋……”

  孔昙立刻拦住他,恭恭敬敬対宋鸣冲行礼:“在下与这位仁兄确实有些小过节,正要到县令面前说理,此番也辛苦大人了。”

  宋鸣冲点了点头:“唔,你倒懂事,免得让我为难。来人,先把这人带走,好好保护!”

  段展眉兴奋地站起来,等着人来给自己松绑,谁知过来两个士兵,手里还拿着一个麻袋,顿时傻了眼。

  其中一个士兵対他道:“为保军务机密,辛苦你受点罪。”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用帕子堵了段展眉的嘴,拿布条堵住他的耳朵,又将麻袋兜头罩下,将他囫囵个地扛走了。

  剩下的段展眉手下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孔昙走到宋鸣冲跟前,单膝跪地:“谢指挥使不听此人一面之词,草民心中甚为感激,请受草民一拜!”

  “别别别,本来也不是我分内之事,要是贸然在五陵渡抓人,言官参我一本,我可不好交代。”宋鸣冲单手将孔昙扶了起来,顺便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怕他闹得凶,我得走个形式,回头就把人还你。”

  孔昙垂着头,不动声色地将那东西攥进手心,低声道:“多谢。”

  宋鸣冲退后了几步,仰身看了看这山,叹口气:“看来还是扑了个空,走吧,咱们回去!这几个人窜得可够快的,不好抓哟!”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带兵离开,很快便退出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聂云汉这才带着卓应闲从后面出来,感叹道:“啧,这才几天不见,指挥使大人这么会做戏了。”

  “汉哥!你没死!太好了!”向羽书第一个蹦起来,冲到聂云汉跟前,紧紧抱住他,眼圈都红了,“还有闲哥哥,可吓死我了,幸好你们没事!”

  聂云汉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快把我勒死了。”

  左横秋看见聂云汉和向羽书全须全尾的,顿时也松了一口气,突然就有些眼前发黑,身子直往下坠。

  凌青壁眼疾手快,跨了几步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左横秋撑着他的胳膊站稳,微微笑道:“饿得有点头晕。”

  向羽书好不容易松开了聂云汉,张开胳膊又要去抱卓应闲,被聂云汉推到一边。

  “瞎抱谁呢?起开!”聂云汉挡在卓应闲身前,装模作样斥责向羽书,“心里有点数啊,别招我说你!”

  卓应闲看着他俩,跟大家一起盈盈笑着,觉得无比开心,突然之间天旋地转,眼一翻往地上倒去。

  聂云汉立刻抱住他,脸上变了色:“阿闲,阿闲!”

  凌青壁插嘴道:“是不是饿的?!”

  戴雁声过来,伸手摸了把卓应闲的脉,又试了试他的额头,瞪了聂云汉一眼:“烧得跟火炉似的,你感觉不出来么?!”

  他抬手抚上聂云汉的额头,无奈道:“难怪,你也烧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