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60章 准备

  左横秋冷冷打量游萧, 这还是继他被苗笙抓了之后,第一次与这孩子见面。当时他画暗号的时候,其实注意到游萧在附近,只因对方是个小孩没有提高警惕, 百密一疏, 败于八岁孩童之手, 这等糗事后半辈子都不想提。

  “叔叔,我错了, 向你道歉。”游萧情真意切,葡萄大眼在月光下隐隐泛着水光,一张小脸既漂亮又可怜巴巴, 眉间美人痣更是给他平添一份我见犹怜,“能不能别告诉应闲哥哥?我真的只是恰巧经过,然后就……没敢动,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算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左横秋一看见游萧就闹心,他不知道游萧跟苗笙之间的纠葛,只觉得这孩子现在也算自己人, 刚才说的那些确实用不着瞒他。

  游萧立刻眉开眼笑:“谢谢叔叔!我去找应闲哥哥,晚上他有表演, 我来帮你,一定万无一失!”

  说罢,他便噔噔噔地跑开。左横秋等了半炷香的时间, 卓应闲匆匆返回。

  “左哥,问清楚了, 今晚段展眉叫人空出前院元龙楼,更要人将二楼斜月斋打扫彻底, 想必就是要与彭员外和雷老三在那里议事。”卓应闲道,“不知你躲在哪里方便,所以一会儿还要带你亲自过去看看。为了行事方便,游萧你知道吧,就那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他说要去找个绿绮琴的人,叫你易容成对方的样子……”

  “应闲哥哥,左叔叔!”游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跟着石歧谢辉,两人手里还抬着一个。

  卓应闲指了指自己房间,他们便将人抬了进去。左横秋便也和卓应闲一起进了房。

  游萧找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杂役,平日里就负责些洒扫的工作,总是低着头,不太爱与别人来往,绿绮琴的人对他面熟,但也不怎么与他交谈,正适合左横秋易容成他的样子。

  卓应闲忙着上妆,左横秋也对着镜子,很快便将脸变成了那老杂役的模样。稍后他又询问了一下对方平日里的举止习惯,知道那人佝偻着背,走路脚步拖得慢,便学了学,得到游萧连声赞叹。

  正巧这会儿,苗笙敲门来催卓应闲候场,左横秋低头替他开了门,行了礼便惴惴退下。

  “他怎么会来你房间?”苗笙望了望左横秋的背影,疑惑地问卓应闲。

  游萧和卓应闲面面相觑,同时笑了起来。

  “左叔叔本事真是高超!”游萧不无艳羡地说。

  苗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色茫然,左横秋这又从房门边闪现出来,把他吓了一跳:“怎么又回来了?!”

  卓应闲便解释道那是左横秋,并将今夜之事大体跟苗笙说了一遍。他打算今夜表演完毕,便请那三个老板到包房小叙,从他们口中套话,为了行动方便,就选了跟元龙楼对面相隔不远的微雨小筑。

  “既然这样,左先生将置身何处?”苗笙奇道,同时一拱手,“上次多有得罪,抱歉。”

  “过去之事不必多提。”左横秋拱手回礼,“苗公子可知道那楼层是构造是怎样的?”

  苗笙:“……”

  “我知道!”游萧蹦了几蹦,兴奋道,“元龙楼是一座竹楼,里面全是竹框子,是空的!每层之间留了很大的空隙,左叔叔可以躲在地板下面!”

  这下苗笙和卓应闲一同面色诡异,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钻进去过啊!”游萧十分得意,“跟卢叶她们捉迷藏,她们那么多人翻遍了院子都找不到我!”

  卢叶是平日里照顾游萧的丫鬟,那日找不到游萧,还以为把孩子弄丢了,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那处萧儿能藏得下,可左先生一个成年男子,恐怕……”

  “不打紧,我自有办法。”左横秋微微笑道。

  苗笙点头,看向卓应闲:“差不多到时辰了,我们出去吧。左先生,你和萧儿一会儿再出来。”

  游萧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出了门,卓应闲低声对苗笙道:“若是今晚段展眉找你过去一起跟他们喝酒,你一定想个办法推掉。”

  “为何?”苗笙疑道,随即又苦笑,“你想多了,展眉恨不得把我锁起来谁都不让见,怎么可能允许我去陪人喝酒?就算他在场也不行。”

  “原因稍后再跟你解释,总之你一会儿就待在自己房间,哪里都别去。”卓应闲叮嘱道,“见了段展眉的人也别搭理,别吃他们给的东西,要是撞见那个彭员外,也别跟他说话。他要非缠着你,你就捂着脸,说自己生了会传染的恶疾,赶紧躲开他。”

  卓应闲觉得,段展眉和彭员外今日应该忙着谈事,暂时不会对苗笙下手,因此也就叮嘱这些,打算晚上抽空再与他解释。

  毕竟这事得想好了才能委婉出口,要是叫苗笙知道,段展眉居然为了一己私利牺牲他,只怕他要当场抹了脖子。

  苗笙能听出卓应闲什么意思。那彭员外每回见面,都拿油腻腻的目光端详自己,他自然知道此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就连展眉自己也说过,要不是还得跟那混账做生意,早把他剁成十块八块丢进落日河。

  但卓应闲所暗示的段展眉要拿自己跟彭员外交易,苗笙也是不信的。

  倒是不因为觉得他有多爱自己,而是因为他那变态的独占欲。

  左横秋和游萧在卓应闲房中待着,两人大眼瞪小眼。游萧止不住地打量他,把他看得有些毛躁。

  “看什么?”他瞪了孩子一眼。

  游萧才不怕,笑嘻嘻地说:“左叔叔,你教我易容吧?”

  “学这个做什么?”左横秋撇撇嘴,“你还不如多念点书去考功名。”



  “多学点本事又不碍着考功名。”游萧想了想,又问,“一会儿藏在地板里,真能听清他们说话吗?”

  左横秋冷哼道:“那是自然。”

  “要是那地板很厚呢?大概这么厚。”游萧两只手大概比划出六七寸的样子。

  “那也不怕,我有工具。”

  游萧眼睛顿时亮了:“什么工具?!”

  左横秋犹豫了一下,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那物件长得颇为奇怪,一头是大约成人一掌宽的黑色铁盘,但又不是扁平的,而是一面微微凸起呈锥形,另一面则蒙了一层暗色皮革。游萧伸手戳了戳,那皮革绷得很紧,弹性上佳。

  铁盘周边有几个卡扣,对称的两边各有一条柔软的铁管子延伸出来,每一条管子末端又连着一个椭圆形的小铁盘,有人耳那么长,小铁盘四周约莫包了一寸宽的皮革,触感很是柔软。

  游萧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铁器也可以这么柔软吗?”

  “这不是一整块铁皮,是特殊加工过的,实际上是一个个小铁圈紧密连接而成,内芯也是皮革做成的管子。”左横秋道,“关爷说铁器传声效果好,皮革既能遮去杂音,又能护住声音……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很好用。”

  “关爷?是不是我阿爹的义父?听他提起过。”

  “嗯,他是个特别有本事的人。”

  左横秋将那铁管两端的两个小铁盘扣在了游萧的耳朵上——原来这四周包裹的皮革是为了包紧人的耳朵,只可惜游萧还小,耳朵也小,根本扣不住,他只能用两手扶着。

  “咳咳!”左横秋对着大铁盘皮革那一面轻咳了两声,然而传到游萧耳朵里却有如雷鸣,震得他立刻把小铁盘从耳朵上摘了下来。

  游萧眼睛瞪得溜圆:“哇!这么神奇!”

  “这叫铁耳朵,仅凭人耳听不见的声音,用了它可以放大数倍效果,拆掉两只软管还可以当听枕用,野地里侦听马蹄声,能比单靠一双耳朵远出几里地去。”左横秋得意道,“战场上能领先一瞬,便能提高一分胜算。”

  “你们赤蚺都好厉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技,就连大竹竿傻乎乎的,功夫却那么好,还会说独峪话。”游萧叹道,忽地又问,“我阿爹的绝技是什么?”

  左横秋一脸莫名其妙:“你阿爹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我阿爹是你们领队啊!”游萧不悦道,“他没跟你说吗?”

  左横秋:“……”

  老聂这是要干什么?知道自己无后,先预定了个儿子?

  “啊,那个什么,没来得及说。”左横秋想了想,突然发现聂云汉好像确实在这些方面都没什么绝技,一下子犯了难,要是让这人知道,自己在他新认的儿子跟前让他露了怯,恐怕后果会不怎么美好。

  游萧还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阿爹没有绝技吗?”

  “当然有了!他是领头的嘛,是我们的老大,这还不够厉害?”岂能辜负孩童满腔期待,左横秋尴尬开口,心里灵光一现,继续道,“他胸中有丘壑,脑中存智谋,又最会照顾兄弟们,凡事一马当先,最困难最危险的事都自己迎头顶上,所有跟过他的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我阿爹最大的本事,就是智谋和勇气,对吗?”游萧听了这话,眼中浮起无限向往,“我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左横秋想了想,点头认真道:“照着他长准没错。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那什么元龙楼了?”

  片刻后,元龙楼外。

  平日里无人看管的地方,此刻门口站了两人,都是段展眉的手下。不过这所谓的“岗哨”水平稀松,一个疲累地坐在台阶上,一个懒散地抱刀站着,均是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两人心里都在想,左右斜月斋不是顶楼,四周房间也都空了出来,若要有人想偷听,横不可能挂在楼外吧?那不一眼就能看着?

  “白玉儿,白玉儿,你在哪儿?!快出来呀!”

  是游萧的声音,两个手下皆是一愣,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孩子东张西望地四处寻着什么,向这里走来。

  游萧走到近前,一见到他们,立刻跳脚,焦急喊道:“你们两个!快点帮我找白玉儿!”

  坐着的那个立刻站了起来,与另一人面面相觑,为难道:“游小少爷,我们奉命守在这儿,不能乱跑。”

  “自家院子有什么可守的,里面又没有金银财宝!”游萧不悦道,“快去帮我找啊,再晚会儿它就跑出去了!你们要不听,我去告我舅舅!”

  大部分人也并不清楚,苗笙的话在段展眉那里其实并没什么威慑力,只知他是主子的相好,主子对他疼惜得紧,给他开了这么大一家店,自然也不能得罪。

  只是今日这事,颇有些让人为难。

  游萧觑着他们的神情,主动道:“要不你们其中一人替我去找,我跟另一个守在这里,总是可以的吧?”

  两名手下再次对了眼色,一人主动道:“行,我去,你们在这等着,白玉儿是什么?兔子?狗?还是猫?”

  游萧高兴起来,叮嘱道:“是一只白色的兔子,别搞错了!”

  那手下垂头丧气:“知道了,不过我顶多帮你找半炷香的时间,一会儿主子就过来,被他发现我不在,我就死定了。”

  “行啊行啊!你这么有本事,肯定能找到。”

  见那人离去,游萧好奇问另一人:“平日这里都没人守着,为何今日如此严阵以待?晚上是有贵客来吗?”

  手下敷衍地点头:“嗯。”

  “那我替你们检查检查!”游萧说着便往楼里跑去。

  手下:“……”

  算了,随他去吧,他一个小屁孩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楼里还有守着的人。

  游萧悄咪咪进了元龙楼,并没有往楼上走,只是在楼梯处仰头望了望,便看见有几人守在上面。

  “你怎么在这儿?”

  突然一个粗嗓门响起,把游萧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时雨。

  “我还要问你呢!”游萧理直气壮道,“你躲在这里一声不吭做什么?鬼鬼祟祟如此吓人!”

  时雨这两日心情很不好,看见这孩子更是头疼:“稍后此间有要事,你快点离开。”

  “就是因为有要事,我才来的!”游萧大摇大摆推开了一楼里每个包房的门,挨个查看,“舅舅说今日之事对你主子很重要,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上点心。”

  时雨:“……”

  这小子向来爱装相,随他去吧,争什么也毫无意义,回头给弄哭了又给自己惹身麻烦。

  游萧见时雨没有出手阻止,便更加来劲,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进入正对斜月斋下方、那个叫寒凝斋的包间时,他背过身挡着手,把窗栓拉开,将窗户推开了一点小缝。

  等他“检查”完一楼,想去二楼之时,时雨拦住了他,压着火气道:“游小少爷,适可而止吧。”

  游萧看着他阴沉的面色,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慌乱,还要掩饰地说:“那好吧,我看楼上人多,定出不了什么差错,就这样吧。”

  他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出了小楼,见门口还是那手下一人,不由皱眉:“还没把我白玉儿找回来?怎么这么蠢?!”

  那手下颇有些尴尬,不知作何回复,便道:“小少爷楼里巡查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游萧表现出并不十分满意的样子,叹道,“也就这样了!”

  不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鸦鸣,游萧会意,突然指向天边:“哎,你看,是不是那只乌鸦叫?”

  趁那手下被游萧带偏了视线,左横秋从隐蔽处跑出来,借着夜色遮掩,手脚麻利、毫无声息地爬上了二楼,从方才游萧拉开一条缝的那扇窗户轻手轻脚地跳进了寒凝斋。

  时雨在一楼来回游荡,此时离寒凝斋较远,对此毫无察觉。

  寒凝斋里颇为宽敞,装扮得也非常清雅,小厅里有榻,正对着茶台,一侧则是琴台,另一侧则以层层帷幔隔开了卧房。

  左横秋在暗中迅速将整个环境观察了一番,踩着小厅靠门一侧的圆桌,踮脚抬手便够到了屋顶,双手轻轻一掰,一块竹板便被他拆了下来,能够看到里面粗竹搭建的房屋框架。

  框架间隙并不宽,大约只有一尺见宽的方形缝隙,左横秋轻轻一皱眉,接着又掰掉两块竹板。

  时雨游荡到了寒凝斋不远处,也听到了竹板脱落的“啪啪”声,他狐疑地扫视过面前一排房间,不知道是哪间房发出的声音。

  几个呼吸之间,他便做出了判断,目光锁定寒凝斋,猛地推门冲进去!

  房间内没有掌灯,一片黑暗,窗户也闭着,月光透过窗户纸,只有一点光亮进来。

  时雨的眼睛在暗中发亮,一寸寸地刮过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屏住呼吸、支着耳朵捕捉所有可疑的声音,腰间佩刀已经出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然而此刻,就在他头顶之上,左横秋从还没有来得及补上的缺口中探出半张脸,不错眼珠地盯着时雨。

  在房里巡了好几遭,时雨似乎才放了心,离开寒凝斋。

  左横秋这才将最后一块竹板轻轻盖上去。他似乎是会缩骨功一般,整个人可丁可卯地嵌在框架缝隙当中,只有两只手能动,但凡动作稍大一点,都会发出声响。

  现在看这距离,他与斜月斋离得倒是有些远了,本来还想顺着框架往上爬几格,可惜格子之间空隙实在太小,难以移动。

  趁此刻无人,左横秋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铁耳朵比划了一下,好在铁管够长,他便将蒙着皮革的一面朝上,抬高胳膊,堪堪够到上一层的地板底侧,将铁耳朵用卡扣“钉”在地板底侧。

  正当他“咔嚓”一声按下最后一个卡扣时,听得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寒凝斋的门又被推开,时雨端着明亮的烛台再次走了进来!

  左横秋整个身体分别卡在不同的竹框里,目前是个无比难受的、向上伸着手的姿势,上半身微微抬起,脖子支棱着,全靠腰力支撑,可他完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有响声。

  寒凝斋里,时雨用烛台细细照过每一个角落,衣柜、榻下都没有放过,最终没有发现,他忽然抬起头,望向了屋顶,盯着竹板之间的缝隙,不知在想什么。

  烛光摇曳,时雨的眼神也时明时暗,他看了看旁边的桌子,伸手拂了一把,看看手指上并无灰尘,但他似乎还不放心,拖出桌下的绣墩,踩着站上桌子。

  左横秋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他头上聚满了豆大的汗珠,连回头从缝隙里看一眼下面的情况都做不到,只能听声音去判断。

  “咣”地一声,寒凝斋的门被推开,有别人跑了过来,听他对时雨道:“时哥,前边表演快结束了,主子马上过来——你这是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竹楼不是傣家竹楼那样,仅仅是一个竹木结构的小楼。

  “元龙楼”一名取自元代滕斌的《最高楼 呈管竹楼左丞》“谁更说元龙楼下卧”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