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为官在野>第十七章 暗送秋波

  盛暑未尽,立秋悄然而至。一日,沈吟说西瓜不好吃,居同野便不再一麻袋一麻袋背西瓜回来,心中暗暗算计这下又能省下一笔开销。

  沈吟一日半个西瓜,居同野和曾响分享剩下半个,一个西瓜不算贵,日日一个着实不菲。居同野心疼他在沈吟那的银子,明明都是自己的血汗钱,要买什么还要向沈吟开口伸手。

  沈吟怀疑是秋老虎作祟,连续几日不吃西瓜,忽地怀念起西瓜味来,想着便满嘴汁水横流,打发居同野出去买西瓜。

  居同野想起西瓜价格已飙至他望尘莫及之地,一瞪眼,舍不得沈吟也舍不得银子,不情不愿道:“这个天,哪里还有西瓜。”

  沈吟低头,白皙后颈正是一个好看的弧线,好似一只擘张饱满的弓。待一壶水喝完,曾响拎起茶壶出去烧水,沈吟把居同野扯过来按倒在书桌上。

  居同野稍有不慎,竟叫他扯了腰带,担心曾响回来看见,他只能压低声音急切妥协:“别在这里,晚上再来,想怎么样都随你。”

  沈吟一旦做出此种行径,都是在逼迫居同野说这话,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居同野在这事上没什么讲究,懂了之后也就顺他,然而今日不同。沈吟提笔蘸墨,在他肚脐附近来来回回比画不停。

  居同野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何意,慌张道:“你做什么!”

  “画个西瓜。”沈吟抬起头盯着居同野,大眼睛一眨不眨,瞪得如没有眼皮,蓦地舌尖伸进肚脐里去,缠绵暧昧地搅动,终于舍得抬头,又覆手上去,“你说怎么画,想要整个儿的,还是半个儿的。”

  那两个“儿”像是嗦着人似的。

  沈吟感觉着指腹下的沟壑凹凸,眯了眯眼:“你现在是不是在勾引本官?”

  居同野终于受不住,挣扎着跳起来,一面系裤腰带一面道:“我去买还不成么!”

  沈吟摊在椅子上,舔唇砸舌,指尖还有温度,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居同野没买到西瓜,倒是带回两个人并两匹马来。

  葭县知县徐大人落马之后,无数只眼睛盯上葭县这块肥到流汁的腻油大肉,但因徐大人落马之事是周巡抚示下,懂行的人都知道肉进了周巡抚嘴里,哪里敢虎口夺肉。

  一番乌烟瘴气的折腾之后,新知县终于上任。那人姓卓,正是周巡抚门生之一,新官上任怎么都得来拜谒,顺便孝敬一二。卓大人不曾见过沈吟,只听说他是个连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都通晓的人物,未见之前,已先仰赞敬佩起来。

  卓大人十分上道,不敢带太多的人,准备的两匹马也不是为驮人,驮了满背的礼物。为表忠心虔诚,卓大人不辞辛苦徒步行进,好叫师叔看见一双惨不忍睹的官靴,为此还特意换上赶制的簇新官服以作鲜明比对。然而这招没多大用,强中更有强中手,他若是提前料到居同野的靴子,必然会换其他法子。

  居同野那双靴子,左边那只磨的小脚趾要露出来,右边则是大脚趾,整个鞋跟被踩下去,邋遢得让人恨不得当街给他扒下来扔了。

  沈吟不介意居同野青天白日里的邋遢糟践,也乐意见他这样,省的有人觊觎他的美色,反正一入夜,居同野总是能把自己收拾妥帖至皮光水滑肌肤流香。

  在居同野领卓大人来的一路上,卓大人也没忘赞美吹捧,因为不是自己人,逢迎颂赞便臻至天衣无缝的境界。

  于是,居同野一面走得飘飘然,一面敬佩沈吟。当夜沈吟大感满意,丝毫未察觉是他师侄的缘故。

  沈吟本人如崖上仙子,卓大人早知沈吟生的漂亮,虽已做好准备,到底没料到竟然那么漂亮,当下膝盖一软,差点跪服在地。见沈吟朝他拱手,他战战兢兢,手势必须低上一等:“沈大人!沈大人呐,拜见沈大人,久闻沈大人之名,今日终于三生有幸得见沈大人了!”

  这话一出口,卓大人恨不得删自己耳光,见了正主之后,那些官场上的圆滑竟然都忘得一干二净,极力避免班门弄斧偏偏班门弄斧,吹捧之词拙劣低能,风骨无存,尴尬得他想钻居同野那双鞋里。

  沈吟满不在乎,他近来喜好当着别人的面调戏居同野,趁着卓大人低头之际,朝他飞眼风,想他那紧绷小腹以及谷间紧致,想着便痛快酣畅。

  心里不管如何意淫,沈吟面上始终一本一眼的应付,不露丝毫破绽,心里心外宛如两个不同的人物:“卓大人客气,沈某鄙陋之人,不值一提。”

  居同野又看见沈吟的另一个面孔,兀自面红耳赤,低头假装看不见听不见。

  谈来谈去,互相吹捧,见沈吟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卓大人自觉告退。沈吟确实不想留他吃饭,没啥好吃的不说,免不得还要他破费。破费不打紧,多花一文钱居同野就心疼的思绪飘飞找不着回家归路,沈吟散尽千金满不在乎,偏生不能不在乎居同野。

  沈吟和居同野一并挑看着卓大人孝敬的玩意,果然没有真金白银,不过是书法字画,一套精美茶具和一套玉石棋盘,另有几只精工匣子装着上等茶叶,实打实的切合沈吟的口味,沈吟觉得这人还是可以,值得提点。

  居同野是个不懂风雅只懂真金白银的,一面觉得卓大人抠门,竟没有一个能吃,一面认定卓大人这人尚可,没有真金白银说明没有刮民脂民膏。沈吟看在眼里,并不点破。

  翻来翻去还翻出个包裹,沈吟一瞧,便喜出望外:“是我师兄给我的。”

  沈吟的师兄周巡抚于居同野而言是玉皇大帝般不可亲近的人物,一听“周巡抚”三字就有些打颤。

  沈吟解开包裹一看,均是他穿过的衣裳,而且是秋装。此举不言而喻,是师兄在逼他在冬季来临前回家去。一时沈吟的脸色暗淡些许,像是红花谢败绿叶枯黄,看来还要过师兄这一关。

  居同野倒是没瞧出来,想着不曾有人千里迢迢地送他东西,心里堵着,嗓子里有什么咽不下去,有点难受。他瞧不出沈吟的心思,沈吟却瞧得出他的心思。在沈吟的再三逼问下,居同野不得已才答道:“从来没人给我捎带东西。”

  原来是嫉妒了,沈吟心疼面上嬉笑不已,像是发现一本举世罕觏的珍藏孤本,一只手在他胸前抚摸。这人腰窄,让本来健硕的胸膛更显宽结实。

  居同野确实未曾收到这样的馈赠,心怀羡慕,不过而今他心上有了人也就富可敌国似的,无欲无求。他想是这人是金银珠宝都比不过的。

  ·

  晚饭刚过,曾响一蹭完饭回家,沈吟便说热得慌,拉扯衣领,要洗澡。这个时辰洗澡,居同野便知要“鸳鸯浴”。

  居同野是不懂的,沈吟说这叫“鸳鸯浴”他也没明白个缘由。浴桶不大不小,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显得逼仄狭窄,非得相互贴着,肉黏肉,彼此间水都挤不进去。

  沈吟自然有他目的,各路玩法,精髓妙处自是得切身才能体会。兴致盎然,结束之后有点意犹未尽,准备换个战场。居同野居然撑着爬出浴桶要跑。

  居同野连水珠也不顾擦,匆匆套上衣裳,像只才刮干净脖子上的毛亟待被杀的肥鸡:“还有活没干。”

  沈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居同野有活不干会特别难受,沈吟了解他这点,看着他面泛桃花的模样放开了手。

  沈吟奉行及时行乐,居同野不以为然,夜深时他常常记挂那些没做完的活,永远享乐在后。

  居同野一走,沈吟觉得水也冰凉,擦干身子把自己收拾妥帖,躺在床上,叨叨默念着“风雪夜归人”之类诗词等人归来,像是期待快些风雪交加速速把人逼回来,又念“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短短片刻,他就深受相思之苦。

  柴火灰是仅次于屎尿的好肥料,种地的都喜欢这玩意。

  居同野没有田,曾家也不缺这点灰,因而居同野攒下来向做豆腐的郑家换两块豆腐。白天上街买西瓜时看到豆腐摊,顺便约好今晚换。

  郑家男人开门,因为知县沈吟,居同野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他笑得满脸没有平滑尽是褶子:“等你老半天,刚才还念叨着,再不来豆腐都馊了。快进来坐一坐,孩他娘刚熬好的豆腐汤趁热乎喝一碗。”

  居同野之前哪里有过这种待遇,他每每来时都会被孩他娘冷嘲热讽,这点灰就想换两块豆腐,呸,脸够大皮真厚,谁缺他这点灰。

  他家缺不缺这点柴火灰居同野不知道,居同野只知道他确实缺豆腐,上山采点野草挖点野草草根大锅煮汤,比肉汤还鲜美。因而居同野换豆腐的日子间隔越来越长,攒的柴木灰也越来越多。

  居同野受宠若惊,又瞥见他身后有个姑娘一闪而过,正是送他荷包那个姑娘,更不敢停留:“不了不了,大人还在等着伺候。”

  无论何时何地,把沈吟搬出来都能心想事成。

  孩他娘端出来一碗豆腐,码了四块,堆在一起晃晃悠悠,好似端着满满一碗珍珠翡翠玛瑙。

  如果能再码她定然要码到不能码为止。她女儿那点心思,她都瞧着呢。以前瞧着居同野就不要好,一块地都没有,穷的还不如他们,现在不一样,沈大人都亲口说徐大人那案居同野头功,这是要飞黄腾达了!趁着人还没飞走,她得早早做打算。

  居同野愕然道:“那么多。”

  郑家男人道:“不多的不多的,小伙子多吃点有力气。”

  捧着一碗四块老豆腐,许是放久了,也不鲜亮,夜色缓缓流动,豆香味直往鼻尖钻,只钻到鼻尖便不深入,刻意挑逗似的,挑得居同野觉得端的比肉味还香。

  走着走着,郑家姑娘追了上来,慌里慌张怕被发现,又提心吊胆不敢落得太远,怕追不上。居同野忍不住想起她送的荷包,可惜被沈吟烧了,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肉疼。

  郑家姑娘长得不错,明眸香腮,像只小羊羔似的低下头,慌张地什么都忘了,只瞧着腰部以下便知道是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身上有味道,非花非草,也没有臭男人身上的汗味,那种味道沁人心脾,让她心生荡漾,浑身滚烫如在火中烧。

  居同野倒是没那么多心思,感激她白送来的铜板,虽然没能到手,如看长腿的铜钱那般,道:“是你。”

  姑娘还是穿着赠荷包那日的衣裙,这是她最好的衣服,寻常收进柜底,今日拿出来晾了半天去味,于这等日子穿有些厚重,沉沉的压着娇小身子,汗津津的透着一股不浓不薄的脂粉腻香。

  居同野也汗津津的,急急忙忙地出门,穿衣时洗澡水没能来得及擦干净,不过须臾功夫又流了一身汗,秋老虎果然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是……是我……”姑娘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

  上一次匆匆塞了荷包就跑开了,这一次姑娘下定决心要说上两句话,咬着牙齿心下一狠,旋即越出雷池,双手捧着个白色帕子,恭恭敬敬如捧珍宝,藏头露尾的眉眼之下有颗炽热而勇敢的心。

  居同野不是不知道是何意,沈吟已经像朵爆竹在他头脑里、眼前炸开了花,这朵火花将黑夜炸作极昼,浮光掠影经久不散,就此定格不做谢幕。小疯子用一针一线把自己缝在他的空中。而今又来了一个,这下居同野如被油炸,满锅滚烫的热油,炸得他快要死去。

  他眼瞅着雪白帕子还没沈吟耐看,心知不该接,然而最终手比心快,他心不直倒是手快,拿了帕子就走,眼角骤然闪过一抹浩亮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