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自海平面升起,明媚而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苍游岛的每一片角落。

  此刻,阮星舒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坟堆,眼底满是哀戚。这里是埋葬阮氏族人的地方。

  圣山猎场一战后,阮霄云和其妻子、“孩子”的尸骨也被运回此处,与族人安葬在一起。

  阮星舒花了很长时间,耐心的除掉坟堆上的野草,又将石碑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他在阮霄云和其妻子合葬的坟前跪了下来。

  阮星舒伏身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挺直腰板低声道:“爹,娘,孩儿回来了。对不起,现在才回来看你们。”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沈克已死,魔族很快也会落败,爹,娘,还有各位族人,你们的毕生所愿,很快就会实现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必回头,阮星舒也知道来的是谁,他冲后方伸出手:“来,跟爹娘和族人们打声招呼。”

  霁林握住阮星舒的手,在他身旁跪了下来。

  若有旁人在此,见霁林堂堂一国之君跪臣子,肯定会大叫不成体统,并上前阻止。

  可阮星舒并不觉得霁林跪他的父母和族人有什么不对。霁林跟他在一起了,拜一拜老丈人,给族人上上坟,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来那么多规矩。

  霁林同样也是这样想的,且对于阮氏族人,他心中一直含有愧疚之情,若非他父亲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阮氏一族根本不会遭此横祸。

  阮星舒握住霁林的手,冲面前的墓碑说道:“娘,小时候你总说我顽劣,长大了肯定没有姑娘愿意跟我在一起,没想到,真被你料准了。”

  阮星舒自入定中醒来,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他说想祭拜一下族人。霁林,白竹他们就没有跟过来。

  刚刚霁林远远地看见阮星舒跪在坟前的身影,觉得有些孤寂和哀伤,他本想过来安慰一下阮星舒,现在看阮星舒的神态和语气,并不用他太过担心。

  霁林紧绷的心绪微微一松。

  此次上岛,阮星舒并没有觉得很难过,他认为跟族人久别重逢,是件很欢喜的事情,他不想让爹娘和族人在天上还担心他。

  阮星舒对着墓碑继续说道:“娘,虽然没有姑娘,但我还是找到了那个愿意跟儿子共度一生的人,是位十分英俊的小仙君呢。”

  霁林无奈的看了阮星舒一眼,然后说道:“二位前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星舒的。”

  “什么前辈。”阮星舒不满的撞了霁林一下,“叫爹娘。”

  静默了一会儿,霁林顺了阮星舒的心意,叫了一声爹娘,阮星舒开心起来。他懒洋洋地靠在霁林身上,说着年幼时自己在岛上的趣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事情确还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在昨日发生的一般。

  阮星舒知道,他的族人们从没离开过,他们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阮星舒跟霁林又待了一会儿就启程回去了,跟魔族的战斗还在继续,他们要回去了解这一切。

  走到海岛边缘的时候,阮星舒回头看了一眼。

  看出他的不舍,霁林道:“等魔族事情了解,我们将这里重新修葺一遍。”

  阮星舒笑道:“好啊。”

  清宁道:“大师兄,记得叫我啊。这次来的匆忙,都没给前辈们带多少东西,下次来我肯定好好准备。”

  阮星舒再次点头。

  团团道:“我也要来,我也要来。”团团已经恢复了正常形态,看起来是名十五六岁的美少年,活力十足。

  阮星舒道:“自然少不了你。”

  离岛之时,阮星舒在岛上留下了一缕自己的灵力,这样日后寻找起来,更方便些,也不必依赖什么海图了。

  阮星舒,霁林一行人离开了苍游岛。

  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都在预料之中。

  魔族兵败如山倒,就连姜容和沈复都战死了。沈琪带着最后的魔族残部逃往葵阳山,躲在里面龟缩不出。

  阮星舒,霁林并没有回京都,而是直接去了前线。

  各门各派的修士此时都齐聚一处,他们不分门派,不分彼此。

  经历数场恶战,他们身上早没了修行之人的仙气飘飘,个个灰头土脸,衣襟上沾满血污,可他们的眼睛极亮.

  这时候的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英武、帅气,因为他们在为家国而战。

  阮星舒上次来的匆忙,走的也是匆匆,这次回到这里,可是被众人围观了好一阵子。

  阮星舒神色自然,坦然接受了迷弟迷妹们崇拜的眼神,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他还见到了小满。小满长大了,羽毛洁白,精气神十足。

  这些日子,小满跟那些灵兽混在一起,可没少吃天地灵宝。它已经脱胎换骨了,扇着翅膀在天上飞来飞去,叫声高亢,还挺酷。

  虽然它的外型看起来还是一只鹅,虽然很多见到它,第一反应还是将它抓来烤着吃。

  听闻霁林跟阮星舒来了,负责统筹全军的傅凡朗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他也不知多少天没洗澡了,隔着老远都闻到冲天的臭味。

  阮星舒一见他,登时后退一大步,嫌弃的十分明显。

  知道阮星舒治好了伤,傅凡朗本来还很高兴,此时见阮星舒这般反应,眉心一跳,登时不悦。

  他挽起袖子冲阮星舒道:“你你你,你躲什么。都是你,拉着陛下跟你离开,我一个人容易守这么大一个家容易吗?啊,你这臭小子,有哪一次是不给我添乱的?”

  傅凡朗左右扫了两眼,抽过军帐里放着的佩剑就要跟阮星舒动手。

  阮星舒见傅凡朗双眼通红,显然很久都不曾睡一个好觉了。他心里知道,现在情况虽看着对他们有利,可魔族阴险狡诈,越是到最后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

  阮星舒也不再犯浑,安抚道:“国师大人,都是我不好,您老消消气,我保证,再也不给您添乱了。”

  傅凡朗其实也没真生气,他知道阮星舒跟霁林的关系,也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多年的羁绊,易地而处的话,他也会像霁林一样,陪着自己的爱人。

  霁林上前道:“这件事是朕任性,国师辛苦了。”

  傅凡朗道:“不敢,身为臣子,这是我应当做的。”

  阮星舒道:“国师,现在情况如何了?”

  提起正事,傅凡朗正了脸色,他出了军帐,面前是一片辽阔的荒原,沧澜与魔族的最终决战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在距他们不远处,有一座高山,那就是葵阳山。葵阳山顶阴云密闭,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傅凡朗道:“沈琪与其残部,就躲在那里。”

  清宁道:“沈琪那女人危险的很,绝不能放她离开,否则过个几十年,她必将卷土重来,到时就头疼了。”

  傅凡朗眉头紧锁:“姑娘说的不错,可那葵阳山易守难攻,沈琪还有赤晶虫护身。”

  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沈琪手里的那个炉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里面的赤晶虫好似无穷无尽,灵兽们若是再吃下去,只怕会被撑死。”

  众人转身,就见陆笙和欧阳明静走了过来。清宁一见陆笙,就叫了一声二师兄。

  陆笙也知道了阮星舒跟清宁去疗伤的事,现在见阮星舒安然的站在面前,眼眶唰的就红了。

  他上前紧紧拥抱了阮星舒一下,说道:“大师兄,既然你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那我也就不追究你隐瞒我的事了。”

  阮星舒道:“好。不过我还是想跟你们说声抱歉。”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欧阳明静。

  欧阳明静笑道:“我接受。此事也不必再提。”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剑匣,递给阮星舒,“我奉陛下之命回了一趟京都,敛尘剑已经修好了,给。”

  阮星舒眼睛一亮,敛尘剑少年时就陪着他,同他闯过各种危险的地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阮星舒打开剑匣,将敛尘剑拿了出来,长剑出鞘,发出清澈的龙吟之声。

  团团一见敛尘剑,惊喜的叫了一声,直往剑上撞去。旁边不知团团身份的人大惊失色,纷纷叫道:“小心。”

  却见团团撞到敛尘剑上,身影倏地消失了。

  团团终于进了剑里,舒服的感叹一声:“好幸福。”

  阮星舒低笑出声,他还剑入鞘,对霁林道:“谢谢。”

  望着阮星舒开心的样子,霁林眉眼柔和:“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就有士兵来报,葵阳山那边传来消息,沈琪要见阮星舒。阮星舒笑道:“看来魔族的消息很灵通嘛。”他们前脚刚到,沈琪就知道了。

  霁林抬手,一股精纯灵力射出,众人就见躲在暗处的一只赤晶虫被从中间一分为二,掉落到地上。

  阮星舒道:“既然她想见我,那就如她所愿。”

  阮星舒说的好像出门踏青一样简单。傅凡朗,欧阳明静他们却不赞同,尤其是清宁,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清宁道:“大师兄,你不能去。我看那妖女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想要害你。”

  “她既还有欲/望,就必有弱点,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制服她。”阮星舒道:“大家走到这一步,经历过多少危险,没有必要卡在这最后一步。而且,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做吧。”

  清宁仍有疑虑:“可是……”

  霁林道:“就按星舒说的。”

  阮星舒转头,霁林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清宁第一个举手。

  陆笙道:“那我也去。”

  白竹抱着剑道:“陛下去了,我自然要跟着。”

  欧阳明静道:“我……”

  傅凡朗跳脚:“你不许去!还有那么多伤员要处理。另外,你们谁又知道这是不是沈琪的诡计,总要留些人在这里。”

  霁林道:“好,白竹,你留下来。”

  阮星舒则道:“清宁,你也留下。”

  清宁不服气了:“那为什么二师兄可以去。”

  阮星舒看了陆笙一眼,说道:“我们总要带个医者,你知道,沈琪虽不能使用力量,可她善使毒。”

  清宁一想,阮星舒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个关头,大家都很辛苦,她也不想添乱,乖巧道:“好,大师兄你们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阮星舒点点头,也不耽搁,和霁林,陆笙纵马往葵阳山的方向去了。

  越接近葵阳山,阴冷不祥的感觉越重。等阮星舒他们来到山脚下,就觉那些阴冷的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陆笙望着山道入口,皱眉道:“我感觉不太好。”

  阮星舒下马道:“进去看看。”

  三人徒步进山,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陆笙捏着鼻子道:“受不了了,我快要被醺吐了。”他从怀中拿出一瓶淡绿色的药汁抹在鼻子下方,这才觉得舒服些。

  陆笙将瓶子递给阮星舒,阮星舒摆摆手,陆笙就将瓶子收了起来。

  周围实在□□静了,阮星舒道:“邀我来此见面,也不派人来迎接一下,真是太没礼貌了。”

  陆笙道:“不知躲在哪里躲着,准备暗杀我们呢。”

  霁林忽道:“等等。”

  阮星舒脚步猛地一停,就见他们面前的山路上有一道蜿蜒的血水流淌下来。

  逃入葵阳山的都是魔族,且这么深的地方,仙门并未有人进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阮星舒他们谨慎而快速的向前走去,很快,就见山路两旁零零散散的横着一些魔族的尸体,越往深处走,尸体越多。

  阮星舒,霁林,陆笙三人心底同时涌上一个念头,内斗。

  这些魔族分成两拨,彼此厮杀,彼此争斗,最后两败俱伤。

  其实魔族的这种行为很好理解,曾经的他们骄傲不可一世,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在各处都是横着走。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短短数年时间里,沧澜会忽然崛起,忽然敢反抗,他们更没想到,他们会失败。

  这些魔族必然恼恨他们的王将自己带入死亡的境地,他们想要活着,所以发生了冲突,以至于最后,部分魔族反叛。

  陆笙踢开脚边的一具魔族尸体,说道:“我说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原来他们都死光了。那沈琪呢?不会也死了吧?”

  阮星舒:“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可惜,你的愿望落空了。”

  陆笙顺着阮星舒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石壁上出现一名魔族,那名魔族浑身浴血,显然是从这场反叛中活下来的。

  那名魔族冲阮星舒他们行了一礼,做了一个“请随我来”的手势,就转身带路了。

  陆笙边走边道:“可惜,我还以为能省咱们一番功夫呢。”

  说话间,阮星舒就见他们面前出现一个山洞,那名领路的魔族就站在洞口看着他们。看来,沈琪就在山洞里面了。

  陆笙盯着那个山洞,说道:“我就知道魔族有诈,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山洞空间狭小,想要设伏简直再简单不过了,更不要说沈琪手里还有赤晶虫。

  可都到这里了,断没有扭头回去的道理,陆笙道:“我打头阵。”

  阮星舒笑道:“医修要有医修的自觉,若是让你们冲在最前面,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到后面去。”

  说完看了一眼霁林,“你是皇帝,也不行,后面去。”

  霁林:“……”真是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陆笙站在中间,笑眯眯道:“真是许久没见大师兄拿出师兄的架子训人了,竟然有些怀念。”

  三人来到洞口前,那名给他们引路的魔族身体忽地一软,瘫倒在地上。紧接着,阮星舒他们就看见密密麻麻的虫子从那人身/下钻出来。

  原来这人早就死了,是沈琪用虫子操控了这个人的行动,难怪刚刚看这人的动作有些僵硬和迟缓。

  看着密密麻麻往洞内爬的虫子,陆笙皱了皱眉,他悄悄拿了一包药粉在手中,跟在阮星舒身后进了山洞。

  阮星舒的脚步迈的从容,不像是踏入魔窟,倒像是在外面散步一样。

  他缓步走入山洞,就见这山洞实在小的可怜,洞内除了乱石还是乱石,透露出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

  山洞内燃着火把,沈琪就坐在山洞最内侧的一块大石上,石头上还躺着一个人,从服饰判断,这人应该是沈琪的哥哥,沈复。

  听到脚步声,沈琪头也没抬,她的声音轻轻地,十分悦耳却也透着一股悲伤:“我的两个哥哥,都被你们害死了。”

  沈琪一身白衣,袖袍上却染满了血污,配上她难过的声音,颇有些楚楚可怜。

  阮星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淡淡道:“你的亲人离开了,你觉得难过,这些年你们魔族所造的杀孽,害的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你有想过吗。”

  “那群蝼蚁的生死关我何事。”沈琪转过脸来,陆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只见沈琪一边面孔血肉模糊,狰狞可怖,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另一半面孔却是完美无瑕,似是仙女临世。

  她的脸是在玄月湖被炸伤的。

  注意道陆笙的反应,沈琪猛地抬手捂住受伤的半边脸颊,有点小姑娘家的不知所措。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子不能小看,她是蛇蝎,是恶魔,一不小心,就会被她蛊惑。

  沈琪捂着脸,很快又笑起来,她的笑声如黄鹂鸟一般悦耳动听,只是在这样昏暗逼仄的山洞里,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了。

  阮星舒耐心的等她笑完,才道:“你让人送信,说想见我。”

  沈琪点头,“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阮星舒道:“我认为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刀兵相向才更适合我们。”

  沈琪咯咯笑起来,她道:“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吧,那些人背叛了我,我把他们都杀了。我输了。”

  阮星舒道:“我可不这样认为,你若能脱身,回到魔族之后,仍能东山再起。”

  沈琪摇摇头,她张开手臂,阮星舒这才发现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剑,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难怪洞内血腥气那么重。

  沈琪有些虚弱的靠在石壁上,目光落在阮星舒身上,她道:“我活不了了,只是有些问题实在想不明白,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掉,想问个清楚。”

  阮星舒道:“你问。”

  沈琪道:“三年前兄长准备攻打沧澜,一名自称苍游岛阮氏族人的少年闯入军中,苍游岛阮氏一族一直是兄长的心病,因为那名少年的出现,兄长不得不暂缓原本定下的计划。也正因为那名少年的出现,才给了沧澜喘息之机。当年的那名少年,是你吧?”

  阮星舒点头:“是我。”

  “后来你又不顾危险再入我族营中,不顾一切地杀了我兄长,并斩去我兄长的头颅,将他的首级作为贺礼,送给霁林作为登基贺礼。”

  沈琪盯着阮星舒,“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江山并不是你的,为何要为别人拼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难道仅仅是因为你爱他?”

  阮星舒倒是没想到沈琪会提起霁林,他道:“我们都成亲了,我当然爱他。我这么做,跟霁林确实是有一部分关系,他接手沧澜这么个烂摊子,我当然要替他扫除一些障碍,希望他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帝。”

  霁林神色微动,陆笙受不了的啧了一声,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吃狗粮。

  沈琪道:“还有一部分原因呢?是什么?”

  “我为家,为国,为我的亲人、朋友而战。沧澜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的。”阮星舒收了嬉笑的脸色,说道:“还有就是,我姓阮。”

  沈琪先是一愣,她自然知道阮星舒姓什么,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你是苍游岛阮氏后人,那我们之间可是有些累世血仇啊。”

  阮星舒深表赞同:“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琪点点头,声音微弱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她看着阮星舒,“你靠过来些。”

  霁林眉头一皱,陆笙则是叫道:“大师兄你别信她。”

  沈琪笑起来,笑着笑着,咳出一口血来,她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们还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

  她望着阮星舒,一半美艳一半可怖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有些挑衅,“大名鼎鼎的阮仙师,竟怕我一个快死了的弱女子?”

  阮星舒轻笑一声,权当看不出她在使用激将法,他向沈琪走去,待到走近了,说道:“你说吧。”

  沈琪目光灼灼的看着阮星舒,低声问:“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说着她抬起手臂,拔出插/在腹部的剑朝阮星舒颈项砍去。

  阮星舒往后一让,轻轻巧巧地躲开了沈琪的攻击。阮星舒道:“承蒙沈姑娘厚爱,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我还要和我家林林双宿双栖,白头到老呢。”

  沈琪一击失手,面上也不见惊慌,她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沈琪话音落下,就见一个精致的香炉从她怀中滚落,香炉盖子打开,从里面飞出一只赤晶虫来。

  阮星舒本已做好面对数以千计的赤晶虫的准备,现在见只飞出来一只,不由一怔。

  陆笙快步上前,将攥在掌中的药粉洒出。这是他不眠不休和欧阳明静一起研究出来的,对付赤晶虫有奇效。可这次他将药粉撒出去,那只赤晶虫却不受丝毫影响,直往阮星舒身上扑去。

  陆笙想到什么,忽地叫道:“不好,这只是虫王。这女人放弃虫海战术,集所有力量培养出一只虫王。大师兄快走,千万不要被它碰到。”

  陆笙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他道:“若是被碰到了,可是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霁林脸色一沉,那只赤晶虫已直逼阮星舒面门而来,速度快到肉眼不能捕捉的地步。

  沈琪哈哈大笑,腹部伤口血流如注,她似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阮星舒的方向,形似癫狂:“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就在那只赤晶虫将要触碰到阮星舒的时候,霁林的身影化为一道迅影,卷着阮星舒往旁边躲去。

  赤晶虫王一击落空,愤怒地闪动着翅膀再次朝阮星舒飞去。

  阮星舒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他手腕一动,敛尘剑出鞘。就在他欲动手之时,发上的玉簪忽地发出一线莹光,接着那玉簪像是有生命一般,带着一股精纯的力量将飞扑过来的赤晶虫王捅了个对穿。

  阮星舒咦了一声,他那发簪极为普通,没想到还是一件会护主的宝贝。

  当感受到那玉簪上散发出的属于霁林的气息时,阮星舒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很快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凑过去在霁林唇上亲了一口。

  霁林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阮星舒还有心情做这些,他低声道:“别闹。”

  “没闹。”阮星舒凑到霁林耳边低声道:“娘子,我真是爱死你了。”

  那玉簪穿透赤晶虫王后,去势不减,狠狠钉在了沈琪的头颅上。

  一击毙命。

  沈琪维持着瞪大眼睛的样子,到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阮星舒和霁林落到地上,阮星舒冲沈琪的尸体道:“都说了我不愿意,强扭的瓜可不甜。”

  见阮星舒和霁林平安,陆笙也不顾洞中脏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

  他喘了口气,又道:“大师兄,那簪子是怎么回事,我瞧着挺普通的,怎么有这么大的威力。”

  阮星舒还剑入鞘,闻言看了身旁的霁林一眼,笑道:“怎么会普通,那簪子上面可是带着娘子对我满满的爱,是无价之宝。”

  当初霁林担心阮星舒没有灵力,会遇到危险,趁他入睡的时候在发簪上留下了部分力量,今日倒是帮了大忙了。

  察觉到阮星舒含笑的目光频频往自己身上瞟,未免他做出什么事吓到陆笙,霁林道:“给傅凡朗发个信号,让他们进来收拾一下。”

  一听要打扫战场,陆笙可来了精神,说道:“先说好,沈琪的那个香炉还有虫王归我,我要带回去跟欧阳好好研究研究。”

  霁林道:“好。”

  随着沈琪的死亡,沧澜与魔族千百年来的争斗终于画上了句号。

  皇宫内,庆功宴摆了三天三夜,霁林是皇帝,又加上性子冷淡,没人敢灌他,阮星舒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个能聊的,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这些人也不怕他,拉着阮星舒拼命的灌。

  阮星舒好不容易从众人的包围圈中杀出来,转了一圈,才在一处僻静之地找到霁林,霁林低着头,正在看什么东西。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霁林膝上放着的是一份婚书。正是他在虞山亲手所写的。

  阮星舒在霁林身边坐下来,说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师姐交给我的。”霁林修长的指尖温柔的划过婚书,声音在夜色中十分温柔:“师姐告诉我,当时你将婚书交给她保管,说是待日后,作为陪葬品与你葬在一处。”

  现在他们甜甜蜜蜜的,说起几年前的事,简直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阮星舒握着霁林的手笑道:“嗨,那时候不是不知道我还能治好吗,你总得给我点念想,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下辈子带着婚书找你去呗。”

  霁林也笑:“婚书是签了,可礼未成,下辈子你就是找到我,我也是不认的。”

  阮星舒一直嚷嚷着他们拜了天地,签了婚书,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但其实,他们并没有拜过天地。

  阮星舒道:“那就补齐呗。”

  霁林道了一声好,只见他手掌一翻,掌中出现一张金册,那是帝王的婚书,上面盖着金印。

  阮星舒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哇,陛下,厉害了,你这是故意绕我呢,挖坑让我往里跳。”

  霁林笑道:“那你跳还是不跳?”

  “跳,当然跳,谁都别想跟我争这帝后之位。”阮星舒接过笔,认认真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沧澜洲经过连年战事,正需要一场盛大的庆典,所以当他们听闻霁林要成亲的消息后,沧澜洲从上到下可是高兴坏了。

  他们也不介意帝后是男人。本来嘛,阮星舒是沧澜的大功臣,他跟霁林在一起,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婚礼有专人在筹备,也不必阮星舒跟霁林操心。他们在婚礼之前回了一趟苍游岛,将岛上的一切妥帖的修缮一遍,又将族人的牌位放到灵堂内。

  阮星舒跟霁林在岛上小住了两日,跟族人们报备了一下自己要成亲的事,就回去了。

  转眼大婚的日子就到了,宫内各处都洋溢着喜庆的味道。

  阮星舒跟霁林都是男子,没有迎亲之说,两人身着喜袍,并肩走上喜殿。他们望着彼此,在礼官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弯下腰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阮星舒走到霁林面前,笑道:“下辈子你可是跑不掉了。”

  霁林低头吻在阮星舒唇上,他在亲吻的间隙中道:“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

  阮星舒回吻着他:“娘子,你好贪心呐。不过甚和我意,准了。”

  婚礼结束后,阮星舒跟霁林回了寝殿,托霁林的福,没人敢来闹洞房。

  喝完合卺酒,阮星舒心痒的不行,正思考着该用怎样的姿势扑倒霁林,房门忽被敲响了。

  阮星舒稀奇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不顾天子威仪,来闹洞房。”霁林将房门打开,进来的人是宁宇。

  宁宇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玉碗。

  阮星舒好奇道:“端的是什么?皇室成亲还有我不知道的流程?”说话间,他已看清碗里的东西,深褐色的,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阮星舒:“……”这简直太熟悉了,是他最讨厌喝的药啊。只是为什么他欢欢喜喜成亲当天要喝药?为什么!

  宁宇送完东西就退了出去。

  霁林低声解释道:“金丹虽治好了你的伤,但到底是陈年旧疾,经脉还是需要温养,要不然以后会有很多苦头吃。这是欧阳和陆笙一起写的方子,你先喝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阮星舒已溜到门边,他道:“那个,娘子,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哎,哎,娘子,有好好好说嘛。”

  霁林将人拎回来,按在桌边。

  当晚,阮星舒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青云殿:“我真的不想吃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感谢小天使们一路陪伴

  咱们下一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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