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霁林初拜入九霄云门,阮星舒身为大师兄,曾指点过霁林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仗着霁林不是他的对手,存心使坏,每日拿着狼毫笔欺负人,还美其名曰为了让霁林更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不足之处。

  只是霁林除了身上的黑点外,白净的小脸也会被画成花脸猫。

  这种情况不用阮星舒说,霁林心里也清楚,他就是故意欺负自己。

  这种情况持续了小半年,霁林进步飞快,半年之后,阮星舒手中的毛笔虽偶尔还能戳在他衣服上,脸上却是碰不到了。

  阮星舒为此还失落了一段时间,当时清宁还安慰他,“大师兄,你看小师弟进步多块呀,这说明你教的好。”

  阮星舒弹了一下清宁的小脑袋瓜,“你个傻姑娘,知道个屁。”

  他的本意才不是想真的指点霁林,皇族之人都是酒囊饭袋,一直废物下去最好了。

  那时阮星舒这么想着,其实心底深处还是有些欣慰的。

  要知道他自小就开始修炼,霁林十岁前学的那些东西乱七八糟,到了九霄云门后,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半年时间,进步可以说十分迅速了,不,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回忆完往事,阮星舒轻声道:“我说怎么就忽然顺手在那哥们脸上点了几下。”原来是多年前养成的习惯。

  霁林将阮星舒的话听在耳中,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

  阮星舒很快抬眸看向霁林,他凑上前道:“打一场?”

  霁林望进阮星舒黑亮的眼眸深处,微微一笑:“好。”他说着手指一弹,狼毫笔便朝阮星舒飞去。

  阮星舒稳稳地接住狼毫笔,又看看霁林,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可要小心了。”

  阮星舒手持狼毫笔,霁林则是赤手空拳,两人像是说好了一样,不用灵力,只比身法。

  这里的人时刻注意着霁林的动向,见他跟人动起手来,忙停下手在一旁围观。



  霁林在此也经常与人动手,只是今日却格外不同,他身上没有让人胆寒的强大威压,周身气场温和,心情瞧着好像很不错。

  还有与霁林对战的那人也是大胆,手中握着毛笔本就不像话了,关键是他手里的笔笔尖明显冲着霁林脸上去的。

  大胆,真是太大胆了。

  不过好在,每次那人手中的笔尖都擦着霁林的脸颊过去,并不能碰到。

  几次不中,阮星舒眯起来眼睛,他面上并未显出焦急之色,反而冲霁林笑道:“许久不曾与你动手了,竟然这么厉害了。”

  霁林眉梢微挑,就听阮星舒又道:“不过今日赢的人会是我。”

  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阮星舒所说的“赢”是什么意思。

  两人虽未动用灵力,但交战中身影翻飞,看得人眼花缭。

  霁林与阮星舒又交手几十回合,阮星舒额上渐渐出了一层细汗,在阳光下发出微亮的光。

  那抹光亮与阮星舒眼底的亮光交相辉映,衬得阮星舒的眼珠更加乌黑晶亮。

  霁林心下一动,那一刻忽然想要抬手替阮星舒擦去额上的汗水。

  高手过招,一瞬的迟滞都是致命的,更不要说如阮星舒这般敏锐之人,他察觉到霁林分心,抓住时机,抬手三两笔将霁林画成了一只花脸猫。

  旁边的人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霁林一怒,将面前这个胆大包天之人砍了。

  然而,并没有。

  霁林并未动怒,他看着阮星舒的眼睛,阮星舒同样也在回望着他。

  这一刻,他们似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回到了多年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们同时笑起来。

  **

  阮星舒弯腰在木架前洗脸,就听霁林在他身后道:“什么时候恢复的?”

  阮星舒动作微顿,心说果然来了。

  他病着的时候不能使用灵力,他能跟到这里,就说明他恢复了,想装疯卖傻糊弄过去都困难,更不要说,他刚刚还和霁林打了一架。

  自阮星舒“醒”来后,就做好了被霁林识破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阮星舒慢慢擦着手,借此来拖延时间。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一番说辞,但真到了面对霁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迟疑。他想着,到底要如何回答才能让霁林的怒火小一点。

  不等阮星舒理好思绪,霁林又开口了。

  “生病时发生的所有事你都记得吧,包括小满吃的那条毒虫。”

  听到此处,阮星舒忍不住抬眸,霁林看着他,声音平静的继续说下去:“你去灵兽司,并非是为了给小满寻找玩伴——或者说,给小满寻找玩伴并非是你的首要目的,你是觉得魔族可能像很多年以前,出现了可以操控虫子的人,所以你才会这么做。毕竟虫子的天敌是鸟族。”

  至于小满,那可能真的只是误打误撞被阮星舒捡了。

  阮星舒忍不住在心里给霁林鼓掌,竟然将他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真是厉害。

  阮星舒正准备点头,顺便将最开始的话题岔开去,就听霁林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今天?还是、昨天?”

  阮星舒:“……”

  这怎么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

  阮星舒忍不住移开目光,不敢跟霁林对视。

  这是道送命题,必须谨慎再谨慎,得容他好好想想。

  阮星舒在心里琢磨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他怂什么?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怕过谁。

  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如今是沧澜之主,他也是不惧他的,大不了打一场喽。

  这么想着,阮星舒似是有了无尽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转回了目光。

  只看了霁林一眼,就又将目光移开了。

  不行,还是怂。

  阮星舒一对上霁林的眼睛,就想到霁林被他抹去的记忆,还是那份婚书。

  终是他亏欠他良多。

  阮星舒磨蹭着,手里的布巾差点被他搓烂了。

  霁林将阮星舒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已知道答案。他轻叹口气,将可怜的布巾从阮星舒手里抽出来。

  霁林道:“你……”

  阮星舒忽然抬头,先是瞅瞅霁林,接着又看看周围,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娘子,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

  霁林一怔,他仔细打量阮星舒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并非是装的,眉头不由皱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星舒恢复的契机是什么,为何又有时间限制?

  久久等不到霁林的回答,阮星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霁林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阮星舒的手。

  阮星舒道:“娘子?”

  霁林很快调整好心情,说道:“这里是军营。”

  “军营?”阮星舒眼睛一亮,“你带我来的?必须要好好参观一下。”

  阮星舒兴致勃勃,拉着霁林就往营帐外走。

  霁林望着阮星舒的背影,声音沉沉道:“你还记得到这里之前你在做什么吗?”

  “嗯?”阮星舒回想了一下,说道:“我在落英台跟傅国师喝酒,我好像喝多了,不过傅国师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扭头冲霁林道:“是吧,娘子?”

  霁林轻轻嗯了一声:“你是自己走回去的。”

  阮星舒忍不住追问:“那傅国师呢?”

  霁林牵了一下唇角:“让人抬回去的。”

  阮星舒哈哈大笑:“等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嘲讽他一通。”

  阮星舒拉着霁林走到营边,差点和进来的白竹撞个满怀。

  阮星舒热情的跟白竹打招呼:“白统领。”

  白竹应了一声,又见阮星舒跟霁林手拉手,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他随口道:“阮仙师,您这是要带陛下去哪儿?”

  阮星舒道:“我第一次来军营,想让娘子做向导,带我参观参观。”

  白竹笑容微僵:“第、第一次?”不是已经恢复了吗,刚刚还打了一架,莫非……

  白竹询问似的看向霁林,霁林轻轻点头。

  白竹心情有些复杂,但他很快笑起来:“那挺好的,阮仙师,您第一次来,一定要好好参观参观。”

  霁林道:“什么事?”

  白竹这个时候进来,一定是有事情要说。

  果真,就听白竹道:“陛下,兄弟们新猎了一头巨哙兽,现在正在收拾,他们想问您,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

  阮星舒率先道:“好啊。”他已经望见了营帐外的景色,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苍凉、辽远。

  若是到了夜晚,在此处架起篝火烤着美味,真的特别有感觉。

  以前,霁林到了此处,时常与将士们同吃同睡,只是自从阮星舒进宫之后,他都会赶回去同阮星舒一同吃饭,睡觉。

  今日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只怕也是白竹的意思。

  霁林点点头:“好。”

  白竹笑道:“那我现在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

  白竹离开后,阮星舒拉着霁林道:“娘子,走,咱们四处逛逛去。”

  霁林道:“好。”

  阮星舒嘴上说着让霁林给他做向导,其实一个下午都是他拉着霁林到处走。

  霁林一直耐心地跟在阮星舒身后,并没有任何不耐。

  等到日头西沉时,空气中飘满了烤肉的香味,阮星舒洗了手从营帐中出来的时候,就见霁林坐在篝火旁冲他招手。

  暖融融的篝火打在霁林侧脸上,看起来真的特别温柔,阮星舒嘴唇一弯,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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