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台上。

  傅凡朗脸上戴着一张威猛的狮子面具,奈何面具后露出的下半张脸一点也不威猛,反而被面具衬得有些可爱。

  傅凡朗面相本就生的极嫩,明明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刚成年,这面具一戴,就更显小了。

  他此时若非身处守卫森严的深宫,这幅模样走在长街上,怕是会有姑娘家上来逗弄他,要给他糖吃。

  傅凡朗坐在位子上,一面喝酒,一面看着面前热闹的人群。

  这些人跟他一样,脸上都带着滑稽的面具,甚至连霁林,脸上也戴了面具。

  不出意外,魔族已经知道阮星舒在宫中,且“病了”的消息,若非如此,沈琪也不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勾引阮星舒。

  霁林之所以这般煞费苦心地隐瞒阮星舒的身份,应是顾虑阮星舒病着,脑子不清楚,想要护住他的一世英名。

  毕竟不管是三年前,还是数月前,阮星舒这个名字,在京都大臣耳中都不陌生,这些人大部分也认得他。

  阮星舒这个时候的蠢样子若是被这些人看见了,肯定会传到民间去,到时只怕整个仙门都知道了。

  阮星舒的迷弟迷妹虽多,但也不乏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到时不知会被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处,傅凡朗将面具摘了下来,他越看那面具越觉得蠢,可心底却还忍不住酸溜溜的。

  无论怎么看,阮星舒这个时候想给“小太子”举办出生宴都不对——时机不对,哪哪都不对。

  奈何霁林就是愿意宠着阮星舒,还叫来这么多人陪他一起疯。尤其是这个面具,亏霁林想的出来。

  傅凡朗心说就阮星舒那个臭小子,怎么就有人愿意把他捧到心尖尖上疼呢。

  啧,忽然有些羡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单身太久了?

  傅凡朗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找个人来爱自己,总是吃别人的狗粮——尤其是阮星舒的狗粮,心里难受啊。

  当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傅凡朗打了个激灵,他将面具随手扔在桌上,喃喃道:“我在想什么,疯了吗。”

  恰在此时,一名戴着小熊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拍了一下傅凡朗的肩膀:“老傅,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傅凡朗粗声道:“叫谁老傅呢。”

  来人嘿嘿一笑,拦下傅凡朗端起酒杯往嘴边送的手,“国师,自己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你喝。”

  傅凡朗眼睛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闪过,他眼睛一眯,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抓起桌上的面具起身道:“有事先离开一会儿,下次再跟你喝。”

  那人咦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傅凡朗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

  耳边是旋律优美的乐曲和欢沸的人声,阮星舒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变好。

  不,应该说从早上霁林告诉他今晚举办宴会开始,他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阮星舒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霁林去的,然而走到半路,被人拦了去路。

  阮星舒一眼就认出了挡在面前的人,立刻笑着伸出手:“国师大人,是来送团团的见面礼的吗?”

  傅凡朗:“……”

  傅凡朗拍开阮星舒伸到面前的手,冷冷道:“不是。”

  阮星舒道:“你没带礼物?”他看着傅凡朗,眼里写满了“小气鬼”三个字。

  傅凡朗深吸一口气:“见面礼我是不会缺的,早就准备好了,你想看就去找陛下。”

  阮星舒点头笑道:“好,我正准备去找娘子。”他说着招呼一声身后的宁宇,“走。”

  傅凡朗脚步一动,再次拦住了阮星舒。

  阮星舒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接着反应过来,冲傅凡朗道:“差点忘了,我在这里替团团谢过国师的礼物,多谢多谢。”

  傅凡朗依然没有退开的意思,阮星舒道:“莫非,你找我还有其他事?”

  傅凡朗心说你终于看出来了,他道:“是,今日宴会,一起喝一杯吧。”

  阮星舒也是馋酒的,他道:“好,不过你等我先去……”

  傅凡朗已经没了耐心,拉着阮星舒就走:“等什么等,现在就跟我走。”

  阮星舒哎了一声,被傅凡朗拉走了,宁宇赶忙跟了上去。

  落英台歌舞曼妙,臣子们聚在一起谈天说笑,又都戴着面具,倒也没人注意到阮星舒,傅凡朗这边的动静。

  阮星舒被傅凡朗拉到一处僻静的所在,就见桌上已摆好了酒菜,阮星舒打量一眼周围,冲傅凡朗笑道:“看来国师大人早有图谋啊。不过,怎么选在这里?”

  他们并未离开落英台,只是远离了热闹的宴会中心,此处有桃树阻挡,但也能看见落英台上曼妙的歌舞。

  不过周围没人其他人在,倒是清净许多。

  傅凡朗坐下道:“这里安静,不会被人打扰。”

  阮星舒哦了一声,“原来国师喜欢安静。”

  来都来了,阮星舒也不说离开的事了,他坐下后对宁宇道:“宁宇,你去跟娘子说一声,我一会儿过去找他。”

  宁宇看着桌子上的酒,有些为难。

  阮星舒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只喝一点。”

  阮星舒的“心里有数”宁宇是不信的,他去看傅凡朗。

  傅凡朗道:“没事,不会喝多的,你去吧。”

  傅凡朗的话宁宇还是信的,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傅凡朗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阮星舒各斟了一杯:“来,喝。”

  阮星舒端起酒杯跟傅凡朗轻轻一碰,玉器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阮星舒笑道:“干。”

  阮星舒放下酒杯道:“怎么会想起来找我喝酒,我们以前关系很好?”

  傅凡朗动作微顿,他抬头,看向阮星舒,就见阮星舒眼底写满了纯粹的好奇。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凡朗垂下目光,接着很快又挑起眼帘,冲阮星舒冷哼道:“少自恋了,谁跟你关系好,我只是随便拉个人喝酒罢了。”

  阮星舒嘿嘿笑道:“我懂,我懂。”

  傅凡朗重新拿起酒壶斟酒,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

  阮星舒正色道:“国师大人,你就不要害羞了,虽然我失忆后咱们的第一次碰面不是很愉快,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以前的关系不差。”

  傅凡朗端起酒杯,跟阮星舒一碰:“那你可想错了,我们关系差得很。”

  阮星舒“哦?”了一声,好奇的凑过去:“有多差”

  “差到我每时每刻都想把你掐死。”傅凡朗看着阮星舒,眼底闪过危险的神色,他故意压低声音道:“以前我总没机会下手,此处僻静,你又病着,我想杀你那可真是……”

  傅凡朗故意不把话说完,他眯起的眼睛里满是危险的神色,配合上他阴测测的语气,还有周围有些昏暗的夜色,确实有些恐怖。

  阮星舒十分配合地护住脖子:“我警告你你别乱来,我会叫的。”

  傅凡朗一扬下巴,像个冷酷的变/态:“哦?你叫吧,看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阮星舒转身道:“非礼——”

  傅凡朗没想到阮星舒真敢,忙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当他看见阮星舒眼底闪过的戏谑神色时,口气不愉道:“你耍我!”

  他愤然放开手,重新坐了回去,阮星舒安抚道:“我就说,咱们以前肯定是好朋友,你还非不承认。”

  回到京都之后,阮星舒每次跟傅凡朗见面那都是鸡飞狗跳,但不可否认,傅凡朗看着他的眼神是带着担心的。

  阮星舒又跟傅凡朗碰了下杯子,见他赏脸喝了,才笑道:“说说看,咱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傅凡朗放下酒杯,神色间有些怀念及动容:“真想知道?”

  阮星舒点头:“想啊,你看咱们年龄悬殊这么大,怎么就成朋友……”

  傅凡朗恼了,抓起面前碟子里的花生朝阮星舒砸去:“臭小子,讨打是不是!”

  阮星舒准确无比的接住飞过来的花生,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凡朗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国师吗?”

  阮星舒诚恳摇头:“不知道。”他到京都许久,全都围着霁林打转,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傅凡朗的事他更是没有打听过。

  傅凡朗皱了下眉,说道:“那朝廷每年都有选拔人才的考试,这事你总该知道吧。”

  阮星舒认真想了想,点头:“有点印象。”

  什么叫有点印象。

  傅凡朗瞪了阮星舒一眼,最后还是认命的解释道:“朝廷每年都会举行选拔人才的考试,分别招纳文臣和武将,文臣就是治国之臣,武将就是仙门中修为极高,能力又强的修者,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阮星舒道:“浅显易懂,自然理解。”又道:“那能被选中的,都是人才啊。”

  “当然。”傅凡朗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他问阮星舒,“你知道明德二十年的文臣第一是何人吗?”

  阮星舒道:“明德二十年……”他在心里算了算,那是什么时候。

  傅凡朗提醒:“就是十七年前。”

  阮星舒哦了声,傅凡朗眼睛一亮,就听阮星舒道:“那我肯定不知道啊,十七年前我才多大,小萝卜头一个。”

  傅凡朗眼底的亮光熄灭下去,他恼道:“你怎么这么笨,什么都不知道!”

  阮星舒笑着安抚:“别气别气,我就逗你玩的。明德二十年的文臣第一,是你。”

  阮星舒的声音里满是笃定,傅凡朗这才被安抚下来。

  阮星舒又说:“国师,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厉害。来,这杯我敬你。”

  傅凡朗端起酒杯,笑道:“那是,我自然厉害。”

  只是笑完后,他沉默下来,身上的得意劲儿全都消失不见了,他一口气喝了五六杯酒,才一抹脸,看向阮星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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