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殿。

  阮星舒坐在桌前,焦急的看向殿外,他第不知多少次说道:“娘子怎么还没来?宁宇你快出去看看。”

  宁宇将一碗参汤放到阮星舒面前,笑道:“阮仙师,陛下不是已让人传了话来,说今日有事,叫您不必等他一起用晚膳了。”

  阮星舒依然望着殿外,没吭声。

  宁宇劝道:“陛下政事繁忙,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您不必太过担心。阮仙师,您看,要不咱们先用膳?”

  阮星舒坚决摇头,“可以前娘子从没忙到这么晚。”他喃喃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阮星舒自午睡醒来不见霁林,心中就一直惴惴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现在又久不见霁林现身,心中更加担忧了。

  阮星舒越想面上表情越凝重,终于,他站起身向殿外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宁宇手忙脚乱地跟上去:“哎,阮仙师,您等等我。”

  阮星舒大步流星出了青云殿,夜间寒气很重,他忍不住拢紧了衣衫。

  抬头望去,这宫内四处虽都燃了灯火,但阮星舒依然被远处浓稠的夜色扑了一脸,他一时竟辨不清御书房所在的方向。

  阮星舒在原地站了站,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扭头冲身后追来的宁宇道:“御书房在哪个方向?”

  宁宇刚想为阮星舒指明方向,接着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手,他冲阮星舒摇摇头:“阮仙师,这么晚了,您就不要乱走了,要是磕着碰着,我怎么跟陛下交代。”

  既然宁宇不说,阮星舒索性随意选了个方向。他行走如风,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前方出现一道朦胧身影。

  阮星舒脸上担忧的神色登时一松,快步上前道:“娘子。”

  远处那道身影脚步微顿,随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阮星舒耳中:“阮公子。”

  是欧阳明静。

  阮星舒来到欧阳明静面前,左右看了看,问道:“这么晚了,明静你还没出宫?见到我娘子了吗?”

  欧阳明静道:“见到了,我刚从陛下那边回来。”

  阮星舒长出了一口气,他笑道:“那就好。明静,我让宁宇送你出宫吧。”

  欧阳明静笑道:“哦,他送我,那你呢?”

  “我自然是去找我家娘子。”阮星舒说着皱了下眉,对欧阳明静说道:“明静,我也不瞒你,从下午开始,我就觉得心底惴惴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实在是不放心,见到娘子才能安心。”

  他说着就要离开,被欧阳明静拉住了。

  阮星舒投以疑惑的目光:“明静?”

  欧阳明静脸上看不出丝任何异样,就好像他与霁林的那番谈话不曾存在过,待阮星舒的态度还与往常一样。

  欧阳明静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安抚的味道:“阮公子,陛下这几日都很忙,就算你去了,怕是也见不到他的人。”

  顿了下,接着说道:“陛下怕你一个人闷了,特召我来陪你说说话。”

  “真的!”阮星舒很喜欢欧阳明静这个朋友,自然也十分信任他。

  阮星舒再次跟欧阳明静确认霁林没出事,这才笑着点头:“那好吧,既然娘子在忙,我就不打扰他了。明静,随我去青云殿坐坐吧。”

  欧阳明静颔首:“好。”

  *

  阮星舒等霁林等到现在,早就饿了,回到青云殿便埋头吃起饭来。欧阳明静坐在一旁,面前放了一杯茶,并不说话。

  一直吃到七分饱,阮星舒才放下筷子,他用帕子擦了嘴,拎起水壶倒水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道:“明静,你在看我?”

  欧阳明静将自己面前一口未动的水递给阮星舒,弯起嘴唇道:“阮公子,我双目不能视物,如何看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星舒接过欧阳明静递过来的水,喝了半杯后才说道:“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欧阳明静“哦?”了一声,他自认自己情绪控制的很好,“哪里奇怪?”

  “不好说。”阮星舒想了会儿,放弃似的摇摇头:“就是觉得,你今天……话少了很多。”

  以前欧阳明静来青云殿,总是会天南地北地跟他说许多话。他们虽未在一起吃过饭,但昨晚在京都的茶馆,他们也是边吃边聊的。

  欧阳明静并没有“食不言”的讲究。

  “阮公子真是敏锐。”欧阳明静面上笑意不变:“我只是在想,给你开的方子要加上那些药材……”

  果然,一提起药,阮星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求饶道:“别别,明静,咱们不说这个了。”

  欧阳明静哈哈大笑。

  欧阳明静在青云殿待得时间并不很长,因为后面阮星舒忽然毫无预兆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阮仙师!”宁宇一惊,急忙上前查看情况,他对欧阳明静道:“欧阳先生,您快看看,他怎么了?”

  欧阳明静道:“不用担心,只是一些助眠的药粉,对身体是无害的。”

  宁宇张了张口,欧阳明静似是有所感应,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阮公子,我这么做,是陛下授意的。”

  宁宇一呆:“陛下?”

  就算欧阳明静双目失明,也能感觉到宁宇的吃惊。他将方才递给阮星舒的水杯拿在手中,在心里怅然地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欺骗阮星舒,但他不能不这么做。

  若让阮星舒知道霁林不在宫中,甚至离开了京都,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

  还有现在的霁林,只怕此时并不是很想见到阮星舒。

  只希望霁林离京探查事情真相的这段日子,能够冷静下来,也希望他早日回来。

  欧阳明静与宁宇合力将阮星舒扶上了床,又叮嘱了宁宇几句话,这才放心离开。

  *

  数个时辰后,与京都相距万里之遥的紫阳山上,晨光熹微,鸟儿鸣唱。

  一道罩着兜帽的身影出了房门,鬼鬼祟祟的往台阶旁挪去,行到半途,忽见旁边“唰啦啦”冒出十几道手持利剑的身影。

  这十几道人影,皆是九霄云门的弟子。为首的那名弟子道:“二师兄,你就放弃吧,我们是不会让你去京都的。”

  被识破身份,那人便将兜帽一摘,果真是陆笙。

  这已经不知是陆笙第几次失败了,但他仍不放弃。

  陆笙看着拦住他的众师弟,怒气冲冲道:“你们趁我生病,让大师兄被人带走,你们就不觉得羞愧吗?京都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那里的人吃人不吐啃骨头,现在大师兄病着,那些人欺负他怎么办?我跟大师兄平日里真是白疼你们了!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它不痛吗?”

  “二师兄,你不必再说了,师尊交待,绝不能放你离开紫阳山半步。”

  陆笙那叫一个气啊,“你们,你们……”

  “二师兄,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清瘦了许多,师尊和我们都心疼坏了。”

  那群修士七嘴八舌地劝:“是啊,二师兄,大师兄如今可是仙门的功臣,他在宫里,有陛下撑腰,绝不会有人欺负他的。倒是你,只怕到时大师兄的病好了,你却倒下了。”

  “对对。”

  陆笙像是被说服了,他有些动摇:“……那,我回去休息?”

  众弟子连连点头。

  “好吧。”陆笙说完果真转过身。

  看着陆笙的背影,那十几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笙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他说着抬手一挥,烟尘过处,那十几名弟子白眼一翻,集体昏了过去。

  “嘿,跟我斗。”陆笙拍拍手上的尘烟,翘起嘴唇道:“还是太嫩了点。”

  也不知前段时间,被困的直跳脚的人是谁。

  不过显然陆笙已经前些日子的困境忘记了,他蹲下身,拍了拍距离最近的一名弟子的脸颊,“别说师兄不疼你们,熬了这些天也怪辛苦的,好好睡一觉吧。”

  陆笙说着站起身,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贵气天成,正是霁林。

  “小师弟?你怎么回来了?”陆笙先是一惊,随后一喜,紧接着又是大怒,脸色变得可谓比翻书还快。

  陆笙边向霁林走去边道:“大师兄呢?你是嫌他麻烦将他送回来了?哼,当初不经我的同意带他走的是你,现在……”

  霁林一个冰冷地眼神扫过去,陆笙被生生钉在了原地。

  陆笙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中虽惧,但嘴上也不想太过丢人——师兄的架子还是要有的。

  陆笙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霁林并不想说废话,他直奔主题:“我问你,明德三十四年四月末,宫中有事急召我回宫,你是不是与阮星舒下山了?”

  他记得阮星舒伤重刚醒来那会,陆笙说过他奉召回京,阮星舒带着陆笙和清宁下山的事。

  “明德三十四年,那得是三年前了吧。”陆笙微皱的眉头舒展了些,但紧接着他悄悄瞄了霁林一眼,眼底闪耀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那么久的事了,我哪记得清楚。”陆笙这样说。

  陆笙神色间任何一个微小的神色变化都没能逃过霁林的眼睛,所以在陆笙说完话后,他悍然一掌击了过去。

  悍利罡风擦着陆笙耳边飞了过去,陆笙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你,你跟我动手?虽然你是皇帝,但我到底也是你师兄,你想残害同门?”

  霁林并不理会陆笙的厉声喝问,他虽是赤手空拳,但招招精准凛冽,陆笙主修医理,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擒住了。

  霁林一手擒住陆笙的肩膀,他近距离逼视着陆笙的眼睛,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一片冷意。

  霁林一字一顿道:“二师兄,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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