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舒拍拍身边的床铺,一脸期待的看着霁林:“娘子,来,坐呀。”

  霁林用眼睛地余光扫了一眼床侧的矮几,小满正老实地趴在锦被铺就的小窝里睡觉,许是太过舒服的原因,它竟然还打起了鼾。

  那鼾声还不小,霁林手指微微一动,一道小型结界将小满罩了起来,结界顺利隔绝了那怪异的鼾声。

  阮星舒的目光追逐着霁林,又看看睡得浑然忘我的小满,眨眨眼,轻笑了一下,“还是娘子想的周到,我本还怕它打搅你睡觉,将它放到外面去呢。”

  做完这些霁林并未上前,而是先走到桌边喝了半杯水,又倒了一杯,这才转身走向床边。

  霁林将水杯递给阮星舒。

  洗完澡总会觉得口渴,补充一些水分才会舒服些。阮星舒也没伸手接过杯子,而是凑过来就着霁林的手喝了几口水,紧接着他再次拍了拍身侧:“娘子,坐。”

  看着阮星舒眼底闪现的光芒,霁林依言坐了下来,忽觉阮星舒往床位挪了挪,一把握住了他的右脚。

  霁林一挣,阮星舒握紧了没松手。

  “别动。”阮星舒将霁林的脚放到自己小腿上,一边按着脚底的穴位一边道:“今晚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吧,我给你按按脚。”

  霁林道:“不累。”

  修仙之人的身体没有那么娇弱,日行千里都是可以的,更不要说只是走了那么一点路。

  察觉到霁林又想将脚抽回去,阮星舒拦住他:“哎呀,没事,不累也按按,没坏处的。”

  抢在霁林开口前,阮星舒转了其他话题:“哎娘子,白统领他那把剑是不是叫含章?”

  他慢慢道:“白统领有含章剑,明静也有赤焰,还有那个卖艺赚银子的散修他也有剑,仙门中人都有自己的佩剑吧。那我的呢,不是说我很厉害?我的剑在哪儿?怎么一直都没见着。”

  阮星舒说完这句话,就见霁林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那双爱极了的眼瞳中闪耀着的复杂神色是他看不明白的。

  阮星舒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在霁林眼前挥了挥:“娘子?”

  霁林深深望着阮星舒的眼睛,沙哑道:“你的剑,断了。”

  阮星舒“啊”了一声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底却是咯噔一声,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转移霁林的注意力,现在看来他的剑是在刺杀魔尊沈克的时候断掉的。

  阮星舒心虚的笑了一声,同时脑筋转的飞快,试图再次转开霁林的注意力。

  这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刚过了几日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且感情还有升温的架势,他可不能被赶出房间或是睡地铺。

  这样太伤夫夫感情了。

  阮星舒道:“不都说我是仙门第一人,那我的剑也不是凡品吧,怎么这么轻易就断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着霁林。

  霁林只做没发现阮星舒的小动作,轻声道:“仙门中人使用的剑虽不是普通凡兵可比的,但到达承受极限的时候也是会断的,除非……”

  “除非什么?”

  霁林看了阮星舒一眼,缓缓道:“除非剑生出剑灵。”

  剑灵?

  阮星舒茫然地眨眨眼:“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嘴上说着,手中动作也没停。

  霁林看着低头认真给他按捏穴位的阮星舒,眸底压抑的神色沉重而复杂,还有一丝遗憾与怜惜。

  沧澜洲存在至今,修仙者千千万万,却无一人修出剑灵,而阮星舒的敛尘剑,本该是最有可能凝出剑灵的,仙门中人早就翘首以盼,可惜……它断了。

  敛尘剑本不该断的,阮星舒也不该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铲除魔尊沈克本该是他的责任……

  阮星舒正按着,忽觉掌中一空,接着就见霁林披衣下床,出了房间。他心下一慌,暗道莫非没糊弄过去,霁林又想起沈克的事,跟他生气了?

  这该死的魔头,怎么死了还不安生,天天杵在那破坏他们的感情。

  阮星舒在心里狠狠骂了沈克一顿,冲霁林的背影叫道:“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啊——”

  回应他的是关上的房门。

  阮星舒:“……”

  阮星舒呆坐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坐到床边弯腰准备把鞋穿上,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霁林去而复返。

  阮星舒面上一喜,就见霁林端了一盆水走了进来。

  霁林把水盆放到床边,冲阮星舒道:“手给我。”

  只要霁林不生气,让他做什么都行。

  霁林话音刚落,阮星舒就利索地将手递了过去。霁林将阮星舒的双手浸在温水中,细致且温柔地用锦帕擦拭他修长的手指。

  趁霁林不备,阮星舒忽然凑过去偷了个吻,霁林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珠静静看着阮星舒,他缓缓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错了?”

  “什么什么错了?”阮星舒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没说话啊,肯定是你听错了。”

  霁林挑了下眉,不置可否。他拧干锦帕,擦去阮星舒手上的水迹,这才将水盆搁到一旁:“不早了,休息吧。”

  阮星舒应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娘子,来啊,别站着了。”

  霁林道:“你盖的是我的被子,你的在床内侧。”

  “就要和你盖一床被子。”阮星舒说着掀开被角,示意霁林躺进来:“娘子,我想抱着你睡……”

  看着霁林的脸色,阮星舒又补了一句,“或者……你抱着我也行?”

  ……

  房间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听霁林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好了,睡吧。”

  *

  翌日,午后。

  霁林盯着阮星舒喝了药后,陪着他坐了一会儿。

  难得的午后时光,爱人在身侧,还没有恼人的烦心事,阮星舒很快就睡了过去。

  霁林推了推阮星舒:“回房去睡。”

  阮星舒轻轻哼了一声,没动,霁林又推了推。半梦半醒中,阮星舒一把拉住霁林的手,信任又满怀依恋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猫咪似的。

  蹭完后,阮星舒就维持着抱着霁林手臂的姿势睡了过去。

  就在此时,白竹从外面进来了:“陛下……”

  霁林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白竹立刻噤声。

  霁林轻轻将手抽了回来,接着一手抄着阮星舒膝弯,将人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完全没有把阮星舒惊醒。

  “在这里等朕。”霁林丢下这句话,就抱着阮星舒进了寝殿。

  细心地替阮星舒掖好被子,霁林出了寝殿,白竹果真还留在原地。

  霁林道:“办好了?”

  “是。”白竹道:“昨夜那茶馆的说书人,臣已按照您的吩咐,将他带来了,此时安置在兰台殿。”

  霁林点点头,朝兰台殿走去,白竹紧随在侧。

  *

  阮星舒对老者说的故事有印象,这是目前霁林他们唯一知道的,阮星舒真实、毫无错乱的记忆。

  昨夜在茶馆中,霁林就意识到,想要弄清楚甚至治好阮星舒这诡异的病,那名说书的老人至为关键。

  老者所说的故事出自何人之手,是他自己写的,还是从他处听来的?这个故事第一次传入百姓耳中是什么时候。

  阮星舒又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听到这个故事……

  为什么阮星舒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这个故事。

  当时他在做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事,身旁又有哪些人,那个时间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些问题,很有可能通过那名说书的老者找到答案——虽然希望微渺,但霁林并不想放过任何能够医治好阮星舒的机会。

  若他们运气好,真能从老者口中得到有用的讯息,那治疗阮星舒病的头绪就会清晰许多。

  到时凭欧阳明静的本事,一定很快就能治好阮星舒。

  其实问询老者这种微末小事只要交由白竹去做就好了,但发布命令的那一刻,霁林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

  冥冥中他听见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催促他,或许他应该亲自去见一见那名说书的老者。

  同一时间,兰台殿。

  兰台殿虽也在宫中,但它所处之地比霁林的青云殿还要偏僻,安静。除非要打扫,否则宫中侍女,侍从都极少从此处经过。

  白竹将那名说书的老者安置在此处,就是想避开众人的耳目。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焦躁地在屋内转了几圈——正是昨晚那茶馆的说书人。

  老者再次尝试跟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卫交谈:“二位小兄弟,可否告知在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的主子什么时候过来?”

  “很快就到了,老人家您别急,先进去坐坐,喝点茶水。”

  白竹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让他们对老者态度好一些,耐心一些,毕竟一把年纪了,别把人吓出了事。

  老者一跺脚:“我能不急吗,你们带了我过来,也不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我心里慌啊。”

  一名侍从道:“老人家,您莫要动气,还是进去坐坐吧。”

  老者颓然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道:“我就靠说书混口饭吃,说了几十年了,要不是听说京都有钱人多……嗨,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不来了。”

  老者蹲在地上,陷入了深深地后悔中,忽听门口的侍从异口同声道:“主上。”

  老者动作一顿,就见一双黑色锦靴出现在视野中,他愣愣抬头,与来人的目光撞到一处,接着老者的眼睛猛地一亮。

  *

  兰台殿的殿门关上了,殿内只剩下霁林与老者二人。

  他们在殿内一待就是数个时辰,直到日头西落,霁林才命人将老者送回去。

  “陛下,那位老者我已差人送出去了,还给了他一笔钱,算是安抚他今日受到的惊吓。陛下,您跟那老者聊了这么久,是不是有头绪了?”

  白竹兴冲冲跨进殿,当他看清霁林此时脸色的时候,脚步不由一顿,他迟疑道:“陛下,您……怎么了?”

  只见霁林神色冰冷,周身萦绕着冷锐的气息,十分危险,就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与之相对,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终于,霁林狠狠掐了掐眉心,嘶哑道:“没事,去请欧阳先生过来。”

  白竹应了声是,就听霁林又补了一句,“尽快。”

  白竹心下更狐疑了,陛下到底从那老者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白竹不敢耽搁,转身大步出了兰台殿。

  *

  白竹陪同欧阳明静赶到的时候,霁林仍坐在兰台殿的椅子上,连姿势都未变过。

  唯一的不同是,霁林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两碟小菜和一壶酒。这还不算,霁林脚边的地上还有几坛没拆开的烈酒。

  白竹看看霁林,心下惊疑不定。他跟在霁林身侧数年,霁林这个人是极为自律的,他说喝酒误事,除非是必须喝酒的场合,其余时间他很少碰酒。

  今日那老者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白竹暂且压下心头疑惑,冲霁林道:“陛下,属下将欧阳先生带来了。”

  霁林点点头,冲欧阳明静道:“欧阳,坐。”说着拿起酒壶倒起酒来。

  欧阳明静换下了平日惯穿的蓝衣,今日所着是一身淡青色外衫,内衬却是白色的,越发显得整个人秀雅如竹。

  欧阳明静在霁林对面坐了下来,挺拔好看的鼻子动了动,轻笑道:“陛下这是要请臣喝酒?”

  霁林的回答是将斟的满满的一碗酒放到了欧阳明静面前。

  白竹默默退到殿外守着。

  兰台殿内早已点了灯,此时殿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霁林倒酒的声音。

  霁林不说话,欧阳明静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他并不着急。酒杯被斟满了,他就端起来陪霁林一同喝个干净。

  终于,霁林在一口气喝干了五杯酒后,才缓缓放下杯子:“欧阳,你说,一个人的记忆可以被抹去吗?”

  霁林的声音有些嘶哑,仔细听的话,还会发现他的尾音中带着怪异的颤抖。

  这话问的莫名。

  欧阳明静还是认真答了:“欧阳府上收藏着整个沧澜洲的医书典籍,其上记载着各种疑难病症,这些书我全都翻看过,抹去一个人记忆这种事,闻所未闻。”

  霁林握着酒壶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其上青筋暴起,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闻所未闻。”

  欧阳明静道:“这种事以前虽从未见过,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若想要做到这种事,需要极强大且精准的控制力,修为不臻至化境,只怕很难做到。据我所知,目前仙门中达到如此修为的……”

  霁林道:“阮星舒能做到吗?”

  “阮仙师?”

  欧阳明静微拧了下眉,来的路上白竹已将兰台殿与霁林神态异样的事跟他说了,欧阳明静心念电转,试探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说,阮仙师故意抹去自己的记忆?”

  他心中甚觉荒谬,阮星舒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霁林摇摇头,欧阳明静松了口气:“那是?”

  霁林将空掉的酒壶放到一旁,从地上重新拎起一坛酒,慢慢拆开了道:“欧阳,我们一直以为是阮星舒的记忆出了问题——那些怪异的、可笑的记忆,我们一直以为是他伤了脑部,但我们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欧阳明静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霁林道:“那就是,阮星舒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真的。”

  ——阮星舒说他曾在山匪手中救过他,曾与他拜堂成亲,曾与他签订婚书,这些都可能是真的。

  病的人不是阮星舒,而是他。

  欧阳明静显然吃惊不小:“陛下,您为何会这样说?又有何依据?”

  霁林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压抑不住地……微弱恨意。

  *

  三个时辰前。

  霁林来到兰台殿,来到那名说书的老者面前。

  老者抬起头,与霁林的目光撞到一处,接着他惊喜道:“公子,是你啊。”

  霁林微微一怔:“你认得我?”

  老者嗨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方才的拘谨、害怕全都不见了,他甚至冲霁林伸出手。

  门边的侍从见状刚想呵斥,被霁林抬手制止了。

  老者拉着霁林进了殿,在桌前坐了下来。

  坐定后老者这才冲霁林笑道:“公子把我忘了?三年前在虞山咱们曾见过的,公子你好好想想。”

  虞山?霁林眉头皱的更紧,那是何处?他又何时去过那种地方。

  霁林亲自拎了桌上的水壶给老者倒了杯水:“老人家,你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虞山。”

  老者接过茶水喝下去半杯,这才笑道:“嗨,老头子我呀,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凡是我遇到的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的。公子,我绝对没认错,就是你。”

  霁林淡淡笑了下,低头喝茶,不置可否。



  老者一看霁林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信,便说道:“公子,我真不是撒谎套近乎,你跟你兄长救过我的命,若非有你们,老头子我早就死了。”

  听到这里,霁林更确信老者认错人了,他生在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他的那些兄长都恨不得他死。

  见霁林不为所动,老者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公子,你既能找到我,应当听过我在茶馆说的那个故事吧?那个故事就是出自你兄长之手,多亏了这个故事,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你当真没有印象?”

  霁林本不想听这些毫无营养的话,但就在此时,脑海中却忽然响起昨晚阮星舒的话。

  ——“娘子,那故事的主人公与我同姓,名却与你重了……”

  阮林林,阮星舒,霁林。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霁林微微皱了下眉,道:“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兄长的名字吗?他是不是姓阮。”

  “对对。”老者眼睛一亮,眼底闪烁着你终于想起来的欣慰:“是姓阮,你家兄长叫阮星,你叫阮霁,是不是?”

  阮星舒无论是下山历练,还是奉师命下山办事,用的都是化名。他又懒的取名字,仗着自己名字是三个字,直接省略掉最后面一个字。

  这在九霄云门不是秘密。

  霁林少时也曾跟随阮星舒下山办事,当时旁人问题他们的名姓,阮星舒报的就是阮星与阮霁。

  霁林终于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老者来,但见他身上毫无灵力,就是一个普通人。他压下心底的疑惑与急切,说道:“老人家,烦请你将三年前在虞山遇到我们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与我听。”

  老者虽觉疑惑,但还是依照霁林的话做了。

  老者道:“老头子我也没什么特长,也就说书一个本事。总待在一起地方,客人听腻了我的故事也就赚不到钱了,所以我四处游走。三年前,我途经虞山,运气不好被一群山匪擒住了。”

  听到山匪二字,霁林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动。

  只听那老者继续道:“那群山匪抢了我的钱,又听说我是说书人,许是终日待在山上太无聊,他们就让我给他们说书解闷。除了我,他们还从下面的镇子掳来许多人,都是有一技之长傍身的。这些人中有唱戏的,有玩杂耍的,还有几个跟我一样,也是说书的。那山大王生的络腮大胡,面相十分凶狠,且脾气也不好,表演不让他满意的,全都被拉下去活埋了。”

  事情已过去三年,提起那时的事,老者仍心有余悸:“我前面的两个说书先生,他们讲故事的水平都在我之上,可那山匪头子都不满意,还好我碰到了你们。”

  老者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冲霁林笑了一下:“再过一天就轮到我了,我以为我也要完了,这个时候你们来了。我现在在茶馆说的阮林林的故事就是出自你兄长之手。当时啊,你们说能救我们,我还不信,没想到那群山匪还真的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我就这样拖了两天,后来你们拿到钥匙,我们趁夜逃走了。”

  霁林盯着老者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有些奇怪,似是在期待又似在害怕什么,他道:“就这些,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

  “细节?”老者一愣,“公子,你指的细节是?”

  霁林道:“比如说,婚礼。”

  老者捋了捋胡须,忽然啊了一声,“对对,我们逃跑的那天,山上是在举行婚礼,据说新娘子是从下面抢来的……”

  霁林呼吸一窒,老者接下来的话他都没有听见。

  山匪,新娘,阮星舒,还有……他。

  这些全都与阮星舒所说的对上了,霁林听见自己咚咚咚如雷的心跳声,他勉强镇定心神,“那你们看到新娘子了吗?”

  老者摇头:“这个倒是不曾见到,不过说起来,当时你和你家兄长穿的都是喜服。但也可能是天太黑,我看错了,你看,我毕竟这把年纪了,看错也是正常的。”

  霁林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老者毫无所觉,继续道:“后来那群山匪不知怎么追了上来,你家兄长塞了张地图让我带着其他人先走,你们留下来断后。我们在虞山山脚下守了小半个月,也没等到你们出来,大家就在路边立了一个衣冠冢。现在知道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公子,你家兄长还好吧?”

  霁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冲殿外道:“来人,送老人家回去。”

  *

  霁林说完后,欧阳明静沉默了很久才道:“陛下,若真如那说书的老者所说,三年前的四月,我没记错的话,先帝急召您进宫,你待了两日就回紫阳山了,也就是说你回紫阳山的途中,半路折道去了虞山?”

  霁林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欧阳明静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似乎也觉的为难:“我真的从未想过,竟会有这样的事情,阮仙师他……”

  霁林低声喃喃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霁林的资质虽不像阮星舒那般逆天,但也不差。

  三年前霁林十八岁,在仙门中已少有对手,且其他人不会那般无聊地抹除他在虞山的记忆,只有阮星舒会这么做。

  霁林会这样认为,是有依据的。

  如果阮星舒说的山匪是真的,成亲是真的,那么婚书也极有可能是真的。可他们若为了营救那些人,假扮山大王和新娘,是不需要签订婚书的。

  婚书上的日期是五月八,结合老者所说,是在他们留下来断后的时间之后。

  霁林地脑海中又响起那日阮星舒在御书房背诵的婚书上的内容:“告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