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66、66. 争执

  灰白的密云碾过, 昆仑山被笼罩在大雨中,苍松翠竹和将将开始泛红的栌叶全化模糊的幕景,万千气象,变幻只在转瞬之间。

  藏弓倚靠门廊观雨, 心想王宫的景致也很好, 但看久了还是腻得慌, 不如这鬼斧神工的自然山川,百看不厌。

  有哨音穿透雨幕, 被雨声干扰,听不真切, 藏弓便握住了腰牌, 用感触震颤频率的方式来获取信息。

  “是郞驭,”藏弓说, “告诉她我们在这里, 不必去二宝那儿了。”

  承铭应声。半个时辰之后,一辆蒸汽车便停在了大宅门外。郞驭也没撑伞, 雪白的披风被雨水打湿了个透, 但她跑得快, 竟叫那披风在雨里也潇潇洒洒飘荡了一会儿。

  “主君!”郞驭一见着人就扑通跪下了, “属下来迟,没能在主君的危难之际从旁护驾, 实在罪该万死!主君,您中毒了是吗?现在怎么样了, 毒性都解了吗?”

  看她两眼通红的模样, 藏弓睨了承铭一眼,暗暗责备他话多。承铭悻悻,开口道:“主君已经没事了, 是小老板的功劳。”

  藏弓听到“小老板”三个字,颇有些骄满的意味,脸上仿佛写着好夸张一笔“我家二宝他好棒”,骄满够本了才对郞驭惜字如金地说:“起来吧。”

  郞驭起身之后掸了掸水,也跟着赞美小老板。她一赞美,承铭必然要应和,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夸了半天,最后夸得藏弓都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是不是有求于二宝?”

  郞驭微滞,“是,是的主君。”

  藏弓微哂,“直说。”

  郞驭便开口道:“主君,属下给爷爷吃了小老板的药,但情况未能好转,所以想请小老板亲自去一趟。属下知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小老板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但看着爷爷日渐消瘦,属下实在……”

  “嗯,”藏弓摆摆手,“这件事稍后去问小老板本人吧,我已做不得他的主了。”

  郞驭闻言顿住,目光询问承铭,承铭则只是撇撇嘴,示意她不要多问,等一下再细说。

  既是如此,郞驭便和承铭一起去往全人杂货铺,半道上聊起来,才知道自家主君被人撵出来了,看似潇洒恣意在那听雨呢,其实就是不敢回去,怕再遭一通冷言冷语。

  “主君有那么脆弱?”郞驭觉得不可思议。

  承铭说:“我从小就和主君一起长大,对他了解比你多。他小时候练武,时常因为一些招式吃不透而整夜不睡觉,要么熬得两眼通红去琢磨技巧,要么磨得两手血泡死磕到底。不叫苦也不叫累,年纪虽轻,却刚硬得像杆铁枪。”

  “然而有一回,宫外进贡了几只稀罕品种的兔子来,其中一只长得圆丢丢肥糯糯的,耳朵上还扎着小花,主君一下就相中了。偏偏他气势太强,那兔子不喜欢和他亲近,侍女们教了很久都没用。他倒是挺有耐心,觉得是兔子只是认生而已,总有一天会接纳他的。直到有一天,恒文殿下跑来玩,那兔子竟然不躲不闪任由殿下揉捏,咱主君一下就不好了。”

  郞驭听得既心酸又滑稽,憋着笑问:“然后呢?”

  承铭说:“然后咱主君就赌气,晚上非要抱着兔子睡觉,兔子挣脱他跑了,他就……就缩在被窝里抹眼泪了。”

  郞驭:“……”

  这种经历,对天下共主来说显然是个机密。承铭冒死泄密,也挺不容易的。

  郞驭叹气,“看来主君天生就喜欢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挑人的口味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小老板喜欢什么样的。”

  承铭说:“小老板当然也喜欢主君,可惜不谙世事,对情爱理解得太少了,什么都喜欢以对错来评判。”

  郞驭说:“怪不着别人,谁叫咱主君以前总欺负小老板。谈情说爱可不比打仗,不是你研习完兵法就行的,叫主君自己死磕去吧。”

  承铭说:“不不,现在轮到咱们出力了。郞驭,你在这儿留一晚,要不然小老板不跟主君和好,主君也不放心叫他跟你去乔家。”

  郞驭说:“你的意思是,我留下占他们堂屋,小老板就不得不和主君一起睡了?不妥吧,他还可以打地铺。”

  “好办,”承铭抬眸看雨幕,“这不连老天都帮忙了么。”

  于是在二宝做饭的时候,松鼠黄牛邱冷峻等一干牲畜,就那么眼睁睁地瞧着承铭从屋里偷偷抱出了二宝打地铺用的褥子,晒太阳。

  不,是晒雨。

  之后饭做好了,二宝一趟一趟在厨房和堂屋间穿梭,低着头,护着菜,真就没留意到褥子,等他留意到时褥子已经淋得湿透了。

  饭桌上,二宝一会儿挂着脸,一会儿笑盈盈。脸是挂给藏弓看的,笑自然是对承铭和郞驭笑的。

  虽说这两人也是同谋,但主要还是藏弓的责任,就算他们俩动过说实话的念头,屈于淫威也不敢。

  藏弓夹了一块肉给二宝,二宝转筷就给夹了出去。藏弓又夹了一块鱼给二宝,二宝却搁下筷子冷冰冰道:“我说过的吧,我不吃荤,只吃素。”

  藏弓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声道:“你还能长个子,不吃肉不行的。心诚则灵,你把它当成素的,跟青菜豆腐又有什么区别?”

  “我可没有那自欺欺人的本事。既是诚心就该实实在在,明明是荤的却骗自己是素的,当神明都是瞎子么?”二宝讽刺道。

  藏弓:“……”

  一见这状况,郞驭立即调和,“好啦好啦,这个笋干也很好吃的,尝尝吧。对了小老板,你为什么不吃荤的?”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二宝于是言简意赅地把自己从神机里来,被恩人所救,又发愿只要能复活恩人,自己可以一辈子不吃肉的事说了一遍。

  郞驭知道一部分内情,却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主君竟然还没把自己就是那位恩人的事告诉小老板。

  她迟疑着,思考要不要替主君说了,毕竟这种事由别人说出来效果更好些。但主君既然不肯说,想必有他自己的打算。

  此时二宝也夹了一块鱼,还细心挑去了鱼刺,移向自己的左侧。藏弓习惯性递上自己的碗,结果那块鱼肉就被二宝放进了郞驭的碗里。“郞驭姐姐,你多吃点。”

  藏弓:“……”

  郞驭:“!!!”

  郞驭和承铭对了个眼色,确认无误了,自己现在就是恒文殿下的立场,再这么下去可不好了!

  食不知味地吃下这一口,郞驭便忙不迭表示自己饱了,暗中观察主君的神色——眉头微蹙,长睫下敛,果然不是好征兆。

  熬到睡觉分位置,郞驭不出意外地占了堂屋,承铭则惨兮兮地被安排在了大床的中间位置,被当做三八线,隔离了闹别扭的两个人。

  承铭知道小老板对褥子被淋湿的事有意见,但不好多说,否则显得他多不乐意跟客人睡一张床似的。

  然而他自己又何尝好受,往左翻也不是,往右翻也不是,夹在中间恍如肉夹馍,只能死挺挺地平躺,两手交叉搁在小腹,再来一块白布就可以奏起哀乐了。

  半个时辰之后,承铭觉得时机到了,忽然坐起,一手撑床翻跃而下,胡诌道:“是暗语哨在响,这么晚了必然是急事。我先去看看,你们先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啊?承铭大哥,你……”二宝还没说完,人就闪出门去了。剩下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格外的僵。

  要是承铭没说一会儿还回来,二宝必定不睡了,哪怕去牛棚待着也比这里自在。

  但承铭还要回来,总不能叫人家看着你俩冷战,便呼隆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藏弓,念道:“我明明记得今天没有晒褥子,褥子却跑到外面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弄的。”

  藏弓说:“我没弄。”

  二宝说:“我有指名道姓吗?心里没鬼的话干嘛对号入座。”

  藏弓说:“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你不就是怀疑我么。我要是做了就承认,没做就是没做。”

  二宝:“哈,哈。”

  藏弓:“……”

  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了这种冤枉,藏弓也翻身坐起,扒着二宝的肩膀把人翻过来,“你看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就说,干嘛非要我看你,你哪里比人好看还是怎么的?”二宝不满道。

  藏弓被他气到,但不打算计较这个,问道:“你为什么要给郞驭夹菜,为什么要说那种冷漠的话,故意要气我吗?”

  二宝说:“谁要故意气你,你又不是什么好了不起的人物,气死你又不能赚钱。”



  藏弓:“……你分明就是气我,想叫我吃醋!你成功了,但也暴露了,因为这么做恰恰证明你心里在意我。”

  二宝顿了一顿,随即又是哈哈两声,“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行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反驳。”

  这下藏弓更恼了,二宝摆明了就是要拿捏他的七寸,知道大吵大闹他不怕,反倒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叫他捱不过。

  心里又酸又胀难受得要命,藏弓的呼吸沉重起来,忽然把人按倒,两手也压在头顶上,气呼呼地说:“光是吃顿饭就把我气成这样,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说话不算数,说好了只要我活过来就什么都能原谅的,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直接生米煮熟饭,或者瞒你一辈子好了!”

  二宝这次学会了,知道越挣扎他越来劲,便干脆由他压着,“什么生米煮熟饭,我是男的,还怕别人吃完饭不负责刷碗吗?幼稚鬼!何况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吧,你知道我不吃肉还给我夹肉,又怎么能怪我说话不好听?郞驭姐姐是客人,我给她夹菜怎么了?”

  藏弓委屈,“那块肉本该给我的!你都夹着在我眼前晃过了!”

  二宝:“……晃过就是你的?!”

  藏弓:“对!经过我的地盘就是我的!”

  二宝:“你讲不讲道理,那这整个宅子都是我的,你到了我的地盘,也该是我的了?”

  藏弓忽然吧啾一口亲下来,“成,我是你的,不能反悔。”

  二宝:“!!!”

  跟这泼皮无赖没法讲道理,二宝怕他再亲,只好挣扎。

  藏弓根本不用费力,见他挣扎还腾出了一只手来,捏着他的下巴说:“二宝,不要再恨我了行不行,你那恩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他恨我不值得。”

  二宝挣不脱,气得大吼道:“你懂什么,凭什么这么说?好,索性今夜就把话说开吧,你们这伙人爱干嘛干嘛去,我也不去衙门举报了,咱们分道扬镳,但在那之前你得把我恩人的活气弄出来!”

  藏弓蹙眉,“恩人恩人,一天到晚惦记着恩人,你恩人他愿意被你复活么?也许他颓丧一生,早就想解脱了呢?你一厢情愿,打着要救他性命的幌子给自己树立英雄形象,还自我陶醉,跟他商量过了吗?一滴心头血,一口真气,就叫你痴迷成这样,你连那玩意儿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想着复活复活复活,简直痴人说梦!”

  二宝作势要咬藏弓的手腕,“你胡说八道!我不懂,难道你还比我更懂?我不许你侮辱他,你凭什么侮辱他!”

  “好,那我问你,如果你的恩人跟我一个德行,你还愿意复活他吗?还会觉得他什么都好,天天都要惦记吗?”

  “没有这种如果!这个世界上,你最坏蛋,你最讨人厌,没有人会跟你一个德行,我拒绝回答!”

  “不准拒绝,回答我!”藏弓气得脸色铁青,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这一声低吼威压极强,二宝察觉到一种不得不回答的逼迫感,哇哇扑腾了两下,答道:“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藏弓:“……”

  “好,明白了,明白了。”半晌之后,藏弓放开了二宝,默默起身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他也不理解自己是怎么想的。二宝惦记的人是他制作出来的傀儡,其实也可以说就是他本人。

  因为二宝念的不是那具躯体,而是救他出神机的行为。行为是受到操控的,操控者就是藏弓本人,跟他亲自去救有什么区别?

  但每次听到二宝那样念叨,他还是没由来觉得火大,仿佛那就是另一个人。

  方才也得到了答案了,二宝说“不会”,也即是说,要是告诉二宝那个恩人就是他,二宝就会放弃复活他的念头。

  或许时光倒退回几个月之前,二宝同样也不会选择把他从冰窟里捞出来……

  厌恶他,已经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雨已经停了,藏弓仰头看向茫茫无际的夜空,突然有一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挫败感。簌簌风声起,他跃上屋顶,朝夜深处远去。

  两人的争吵已经惊动了郞驭。确切地说,她一直没睡着,竖耳听着偏屋的动静呢。现下主君跑了,她听见小老板走到了门外,过了好一会儿又回来,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

  躺不下去了,郞驭披衣走出来,问道:“小老板,怎么了?”

  二宝说:“郞驭姐姐,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啊,我……我睡不着,想去遛遛狗。”

  郞驭看见他手里捏着狗绳,绳那头拴着邱冷峻。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遛狗无疑是一种非常猎奇的行为。

  “你是要去找主君吗?”郞驭直接戳破了他的意图。

  二宝当即红了脸,好在有夜色遮掩,便强作镇定,“没有啊,他自己去散心好了,有什么好找的,反正也没人打得过他。”

  郞驭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小老板,其实主君对你……”

  “郞驭姐姐你别说了,已经很晚了,快回房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二宝说着出了门,还强行拉走了很想困觉的邱冷峻。

  第二天早上,郞驭被院子里汲水的声音吵醒,发现小老板正在洗衣服,盆里都是泥水。她急忙问道:“这是摔跤了吗?”

  二宝点点头,难为情地冲她一笑,“路太滑了,邱冷峻窜得又快,走到一段青苔路面时滑到了。”

  郞驭:“快让我看看,没摔伤吧?”

  二宝:“没有没有,就是衣服脏了。”

  郞驭于是又叹了一口气。看小老板这样,昨夜想必是没有找到主君的。可想而知,那人成心要避开,当然不是说找就能找回来。哎。

  谁知这口气刚叹完,那人回来了。

  藏弓提着些食材,推门进屋时只瞥了二宝一眼,和二宝视线撞上以后飞快移开了,之后一头扎进厨房,开始料理早餐。

  郞驭诚惶诚恐,想帮忙也没插得上手。等到上桌,看着花样丰富的餐点,她简直被自家主君的贤良淑德震惊得人仰马翻。

  “这是什么?”郞驭夹起青菜豆腐汤里像豆腐又不像豆腐的豆腐,“哇,好好吃啊!”

  藏弓说:“是古法老豆腐,油炸定型之后下的汤水,不散架,汤汁也浓香些。”

  郞驭连连点头,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吃出了鸡肉味儿。她又挖了一匙晶亮的酱料,涂抹在酥饼上,“哇,这个酱也超好吃啊,是什么做的?”猪肉吗?

  藏弓说:“秘制菌菇酱,加了些提鲜的东西。”

  郞驭竖起大拇指,夹起一只菜丝卷,蘸了菌菇酱一起吃。咬下一口,齿颊留香。

  “咦,这里面乌漆嘛黑的是什么菜丝?”很有嚼劲,还有腌制过的牛肉味儿。

  藏弓说:“寻常的干野菜而已,都是从菜市口买来的现成货。你有完没完?赶紧吃,吃完忙正事去。”

  郞驭此行的主要目的除了探望主君就是请小老板,小老板在这儿呢,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忙什么正事去。

  但看小老板虽然默不吭声,却一口一口吃得喷香,把一罐菌菇酱挖了个见底,没由来也跟着欢喜。

  不愧是主君啊,大爱无言,大爱无言。

  早饭之后藏弓又出门去了,似乎不想叫二宝觉得碍眼。二宝也不管他,径自去了铺子,想跟东哥儿打招呼,结果一开口先打了个嗝。

  主仆俩于是面对面,“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

  东哥儿笑得肚子痛,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早饭吃了什么呀,撑成这样?”

  二宝说:“青菜豆腐汤,嗝,菌菇酱,嗝,还有菜丝卷,是不是很丰盛嗝?”

  东哥儿说:“还行,但我闻到了肉味儿?”

  二宝:“哈哈,没有,我不吃荤的。嗝。那个豆腐是炸过才下的汤水,味道很好,待会儿我去买点给你,带回家给妹妹尝尝。嗝。”

  东哥儿喜笑颜开,二宝便也不耽搁,当即拿了铜钱去了菜市口。然而他不知道藏弓是从哪家买的,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种豆腐。

  不想叫东哥儿失望,二宝便想买些菌菇酱和干野菜,可跑遍了菜市口的每一个摊位,都没发现有卖的。

  心中郁闷,二宝便打算买点卤肉凑合,走到鲁二郎家肉铺前,却瞧见他在砰砰砰地敲打着什么。

  二宝开口道:“鲁老板,给我一斤牛肉,再来一只鸡。”

  鲁二郎抬头,一看是二宝便笑开了,应当是已经把从前的那点过结放下了,说道:“二宝兄弟啊,今天家里是来客人了吗?刚刚才订的两罐肉酱,现下又要买啊,加工吗?”

  二宝奇怪,“啊??”

  鲁二郎说:“你看我这不正给你做菌菇猪肉酱呢么,别急,一会儿炒出来就行了。哦,那个豆腐怎么样?烧出来的汤还行么?”

  二宝:“菌菇,猪肉酱,豆腐汤?”

  鲁二郎:“怎么,还没烧来吃吗?”

  二宝恍惚意识到了什么,一阵脸色青白,答道:“吃了,很好吃,很好喝,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好神奇啊,哈哈,哈哈。”

  鲁二郎得意洋洋,“简单!我先把鸡肉捶碎,再用磨碾压成饼子,混着高筋粉和一点佐料搅匀,然后蒸熟切成小方块,再往油锅里一放,齐活。吃着是不是比真豆腐弹滑多了?”

  二宝呼吸紊乱,“是,是啊,哈哈。那菌菇酱呢?”

  鲁二郎说:“欸,不能叫菌菇酱,因为大部分都是猪肉。我这猪肉肥瘦均匀,黄金比例调配,香而不腻。加上你们家藏弓大哥送来的上等野山菌,炒出来之后色泽鲜亮,配着菜丝卷吃正好!”

  二宝:“……”

  鲁二郎不知自己闯了什么祸,还在滔滔不绝:“菜丝卷嘛,我给它取名叫‘三思’,里头就是胡萝卜、番薯和牛肉三样。两样素的直接开水焯出,拌辣椒胡椒和麻椒,牛肉丝是整块卤熟之后理出来的细丝,再用酱料腌制半个时辰就好了。二宝兄弟,不是我吹,换了别家都没人能给你弄,拿来招待客人最合适了,低调奢华有内涵!”

  二宝:“是啊,哈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二宝浑浑噩噩不知东南西北。他就这么破戒了,发过的愿怕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一个人,坚持一件事很久,渐渐就会把它当成原则和信仰。现在他贪一口美味,就这么丢失了自己的原则和信仰。

  “啊啊啊啊啊!!”二宝愤怒地一脚踢上桌子,踢中了大脚趾,“啊啊啊啊啊!!”

  别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得这样凶,后院玩耍的松鼠和垂耳都吓了一跳。黄牛劝它们淡定,垂耳便缩到了邱冷峻怀里,松鼠也只能抢来烟杆儿吸一口,呛完之后努力淡定。

  郞驭说:“小老板,你还好吗?”

  二宝龇牙咧嘴,“郞驭姐姐,我们今天就出发,去极目族,给乔家爷爷看病。”

  郞驭想了想,“但是主君还没回来,等他一下吧。”

  二宝摇头,“我再也不想看见他。这就收拾工具箱,出发。”

  就这样,等藏弓拎着两罐肉酱回到铺子里时,二宝已经上路了。他没有开口问,就一直在休息室里等着,等了好半晌没等来人才意识到不对,冲出去问东哥儿老板怎么不在。

  东哥儿说:“呀,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老板跟郞驭主帅去极目族了,现下差不多走出五十里了,可能三五天内都回不来。”

  藏弓:“……”

  他竟然,不告而别!

  藏弓立即飞上屋顶眺望,远处的大道上车来车往,哪一辆是郞驭和二宝的根本无从分辨。

  他又吹响了暗语哨,紧张地等着。不多时得到回应,却是只说了半句话就给掐断了。

  主君恕罪,小老板不让属下……

  “好,好个二宝,你尽管走,尽管逃,看我会不会放过你!”藏弓发了狠,又吹响暗语哨,往那即将接收不到音频的方向传送了几个简单的字符。

  蒸汽车上了官道,二宝嘴唇动了动,望向窗外,声音被风刮回车内,“郞驭姐姐,你的腰牌又震了。”

  郞驭抿嘴笑,说道:“是啊,是主君发来的消息。”

  浅言辄止。

  又过了一会儿,二宝果然沉不住气,“这人是不是好烦的,整天对别人颐指气使。他又叫你干什么了?”

  郞驭:“哦,没什么呀。”

  二宝:“……”

  郞驭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好啦,不逗你了。主君叫我保护好你呢。他知道你不想看见他,所以尽管很想追出来,还是选择给你时间考虑。他说他会等你回来,然后给他一个答案。”

  二宝沉默。

  蒸汽车行进了一整个白天,终于进入了极目族境内,但要去乔家还得两个时辰。城门宵禁,两人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天亮以后才重新出发。

  日上三竿时,蒸汽车停在了乔府大门外,乔林亲自来迎,一见郞驭就扑了上来,一声声全是“我想死你了”“怎么才回来”之类的。二宝瘆得慌,便叫他赶紧带自己去见乔老爷子。

  乔林哈哈大笑,说道:“小老板来了我就放心了,爷爷有救了。近两日病情又有恶化,水也喝不下去,喝了会胃痛。我想着如果连‘能量弹’都治不好,怕是要换一个新的胃囊了。”

  二宝说:“可我器官库还没建起来,手里没有现货。先看看吧,更换器官是大手术,对病人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能不换尽量不换了。”

  到得老太爷居住的院子,二宝瞧见了一个头发花白、形销骨立的老人。想来是好些天没能吃饭了,哪怕有老山参吊着也不行的。

  老人见到郞驭很高兴,虽然憔悴但眼里有光,倒是添了点精气神。郞驭给他介绍了二宝,二宝行完礼,说道:“我给您按压一下,哪里痛您吱一声。”



  二宝按了几处,又询问了一些日常的饮食习惯和胃腑反应,发觉那就是炎症导致的恶性病变,按理说“能量弹”该有用的。

  见二宝锁眉,乔老太爷却笑呵呵道:“没事,我一把年纪了,本就不指望还能活多少年,现在已算高寿,已经没什么好奢求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切莫为我劳心伤神,看开些。”

  郞驭急道:“爷爷,不要这么说。”

  乔林也道:“孙儿和郞驭还未成婚,婚后还要生儿育女,爷爷怎么着也得等到曾孙长大吧。”

  乔老太爷笑得更大声了,一下牵动了胃腑,疼得喘了几口。二宝忙为他顺气,说道:“您这病看过别的大夫了吧,都怎么说?”

  乔林道:“我王仁慈,曾派御医来看过,也说是普通的炎症,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治不好。”

  乔老太爷却摆手说:“傻孩子,都叫你不要管了。你已是大祭司,要以朝中事务为重,尽心尽力辅佐我王,怎可把精力耗费在这种小事上。爷爷看得通透,诅咒之力是无法消除的,认命了。”

  乔林道:“爷爷,您别信什么诅咒之力,异妖族都灭亡许多年了,就算有那种东西也早该消散于天地了。”

  乔老太爷却抓住郞驭的手,问道:“驭儿,你也这么觉得吗?”

  郞驭面色凝重,看了二宝一眼,没有回答。二宝不免想起了藏弓说的那些话,问道:“什么样的诅咒?”

  郞驭说:“传说异妖王在临死之前散尽妖力,设下了三个诅咒。一是诅咒六国不灭,则异妖永存。二是诅咒在他死后,所有踏上异妖土地的外族人全要受到反噬,哪怕是极其微小的一个病灶,也会无止境地溃败下去,直到身陨的那天。第三个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二宝十分震惊,一阵脊背发凉。第三个诅咒,无疑就是针对于慧人国主的诅咒,它已经应验了,可见诅咒之力的真实性。

  那么六国不灭,异妖真的会永存吗?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真还有异妖撒下的种子吗?

  乔林说道:“爷爷不要认命,这也不是您的命。您是什么时候去的异妖族?如果是很多年以前,没道理现在才应验,未必就是那什么诅咒吧。”

  乔老太爷说:“不,就是在发病之前去的。”

  郞驭:“什么,您为什么要去?”

  乔老太爷说:“我虽已卸任了,大祭司的职责却一刻不敢忘。前些日子偶然推算出异妖族余烬未熄,异妖还会有重现世间的一天,而这一天已经不远了。林儿,你身为大祭司应该早就推算出这一预言了,为何不当回事啊?”

  乔林说:“爷爷,这个预言孙儿已经呈报给我王陛下,但我王陛下认为卜算总有疏漏偏颇的时候,异妖既已灭亡便不可能再生,就算再生,泱泱天下到处都是眼睛,谁会看不出来谁是异妖?孙儿觉得有理,爷爷其实不必过度焦虑。”

  乔老太爷却说:“不,我担心异妖旧址又孕育出了新的生命,便去勘察了一番,虽没有查出异样,回来之后却开始不舒服了。谁都不希望那预言是真的,但……诅咒之力的确还在。”

  郞驭忧心忡忡,转头问二宝:“小老板,异妖的诅咒之力,你有办法消除吗?”

  二宝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