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57、57. 想我

  二宝没能找到火头军, 回家以后却发现那人躺在床上好好的,两手交叠搁在枕畔,双腿屈起,睡得一派乖巧可人。

  但长睫微颤, 明显还未冷静下来。

  二宝一屁股坐在他床头, 扯着睫毛把他弄开眼, 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火头军打了个呵欠,“没有啊, 我上个了茅房就回来了。好困,睡觉。”

  二宝:“睡什么睡, 你撒谎。我去茅房找过了, 你分明没在。而且邱冷峻带我找到了树林里,在一个坟头我见到了刺青男。”

  火头军坐了起来, 笑吟吟地, “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你早说,我一定哪儿都不去, 方便也当着你的面。”

  二宝:“别扯开话题。是不是你把刺青男锁在墓碑上的?他的一只手被砸坏了, 血次呼啦的, 裤子上还有一股骚味。”

  火头军说:“不知道, 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哪有时间去折腾无关紧要的人。他竟然被人揍了么, 天道好轮回,你没瞎好心给他医治吧?”

  二宝说:“本来是打算瞎好心的, 但邱冷峻很狂躁, 看见刺青男就要扑上去撕咬,我只能先紧着把它拉回家来了。哎,都不知道邱冷峻是怎么了, 以前很乖的。”

  邱冷峻很乖,火头军不置可否。再次打了个呵欠,这回是真困了,便一把揽住二宝,轻巧一翻把人翻到了床里边,逼迫着睡去了。

  没了主帅镇场子,豹旗军们把郞驭当成了主心骨。至于为什么跳过天下共主,是因为他们怀疑那位的精神和心理都处于不正常、不理智状态,换言之,就跟中了邪似的。

  郞驭来做说客,还带来了承铭的信。藏弓展信简单看了几眼,说的是各地查户口事宜都已停了,反倒是王宫里忙碌起来,时常有御医进进出出,还有各种新奇药材送进。

  郞驭说:“主君,那对耳朵想必已经送到王宫了,主君还是尽快转移吧,属下备好了新宅,比昆仑大街更安全。”

  藏弓问道:“查户口是何时停的?”

  郞驭答:“就在人耳被送走的前一天。主君且放心,昆仑是六族贸易和军事巡查的必经地,第五军只在此驻扎了一夜,想来还没有暴露。承铭来拜见主君时也已清理过周围,并未发现探子。”

  藏弓摩挲着暗语哨,没接话。

  事到如今,转移必然是最安全的,这对二宝来说也是好事。他与王城迟早有一战,越早离开,越好叫二宝撇清这层关系。

  可现在走了,二宝的安全又真能保证么?恒文帝拿到了耳朵,召见那些御医想必也是在研究怎么把耳朵装回去,二宝有这等能耐,焉能躲得开他们?

  自己在这儿,对方碍于某些盘算或许有所忌惮,自己一走,只怕二宝即刻便要被接进王宫了。

  郞驭看出他在为难,便提议:“主君,要不然连着小老板一起带走吧,看在眼前也放心些。”

  藏弓说:“怎么带,拿谎话骗他么?”

  郞驭说:“善意的谎言值得原谅。您也是为他好,相信小老板总会想明白的。”

  藏弓说:“不是善意的谎言,而是我擅自做主把他拖下水。他的志愿还没完成,不会愿意和我走的。”

  要真是存心带他走,大可一掌劈晕了,这和诓骗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伤他,将来也都是要恨的。藏弓不想这样。

  “主君,须得以大局为重,”郞驭轻叹一口气,也不再多说惹他烦,只道,“今夜子时属下在后山等着,主君要是想通了就同属下一起走,属下等您一个时辰。”

  傍晚,二宝买了些冰镇的荔枝回来,咔嚓咔嚓剥个不停。松鼠也在旁边敲核桃,小锤儿时不时敲到桌子上,咣当咣当吵得人心烦。老黄牛吐烟圈逗兔子,邱冷峻不让它逗,它就哞哞哞满院子狂奔,得了疯牛病似的。

  藏弓实在不胜其扰,对二宝说道:“你从来也不管管?没规矩不成方圆,都像什么样子。”

  二宝把一盘晶莹白嫩的荔枝肉推给他,说:“一辈子那么短,它们开心就好啦。你快吃,趁还凉着。”

  二宝说完跑去手术室洗手了,藏弓看着那些果肉,心情更复杂。他拈了一颗丢进嘴里,丝丝甘甜沁人心脾,满口留香,是正宗的妃子笑。

  可惜他这个主君笑不出来,要是有妃子,见他这样冷脸怕也笑不出来。

  “你今天有心事?”松鼠随口一问。

  “小锤子给我。”藏弓说着夺来,一敲就是两半裂开,整整齐齐,核桃仁一点都没散。

  松鼠看他敲核桃敲得像杀人似的,也不打算要回来了,左右比它自己敲得好。说道:“吵闹一点好,这样才有活气儿。你多担待吧,其实,二宝是有意给我俩开慧的。”

  不说是不小心灌多了么?

  松鼠说,给老三喂血的确是为了给它治伤。当时屠户的刀子已经扎进它脖子里了,二宝路过,看见老三抵死挣扎,那眼神就像人一样。他心下不忍,就花钱把老三买了回来。

  但在那之前二宝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开店的,还被坑过。

  刚来昆仑大街时二宝很没朋友,因为天真懵懂在别人眼里就是蠢,是愣头青,谁也不想和愣头青交往,怕琐事找上门。

  有一回,几个过路的百肢族小青年口渴了,舍不得花钱买水,就来店里讨水喝。

  二宝第一次见百肢族人,很好奇,对他们也格外热情。他们却表面客气,私下里瞧不上二宝是个慧人,就欺负二宝无知,谎称交朋友,把二宝骗到了山窝里。

  那是二宝以为的第一次和朋友郊游,还准备了许多吃的喝的,把那几人的份也一并背上了。

  结果那些混蛋,拿走了二宝的吃食,领来了违法贩奴的人伢子。

  他们收了人伢子几两银子,把二宝丢了过去。也好在二宝及时识破了,那人伢子又听小青年说二宝是傻的,没提防,才叫二宝找到机会逃跑了。

  在那深山老林里,二宝不辨方向一直跑,越跑越害怕,越怕越跑偏,最后虽然把人伢子甩掉了,但天黑了,他也找不到出路了。

  人伢子认栽,却气不过,便想由着二宝被野兽分吃,出山以后谁也没告诉,还去二宝的店里偷走了所有的钱。

  二宝找不到可宿的山洞,就宿在松树下面。肚子饿,想摘坚果又爬不上树,只能捡那些熟透了掉在地上的红果子吃。吃得腹痛冒冷汗,再默默消化掉毒性,对付了半夜。

  松鼠说:“二宝以前在蛋壳里时是不用吃东西的,来到这世上走一遭,吃的却都是苦,还不如待在蛋壳里好。”

  “我那时候还没开慧,正好蹲在二宝宿的松树上头,一不小心掉了颗榛子,就爬下来捡。那榛子掉在了二宝脚边,二宝想剥开吃,看见我眼巴巴盯着时却犹豫了,最后还是把榛子还给了我。”

  “我那时候不通事理。要是早点开慧,一定把树洞里藏的榛子都拿给他吃。他饿了一天呢……”

  松鼠拿了榛子没走,见地上的野果子鲜亮,也拾了一颗尝尝。二宝阻拦,它就以为二宝想捉它,抱着果子逃走了。

  之后吃了果子,中了毒,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窝在二宝怀里,莫名竟能听懂人话了,才知道是二宝救了它,还给它开了慧。

  二宝说,我反正也没有朋友,你做我的朋友可以吗?我要是能活下来,就带你去昆仑大街,那儿有很多好东西,我赚钱买给你。

  夜深了,山窝里时不时传来兽类的嘶鸣声,还有争抢猎物的厮杀和吼叫声。二宝很害怕,松鼠就引着二宝往山外走,结果在半道上碰上了邱冷峻。

  邱冷峻的身上都是血,有许多新鲜创口,看起来很虚弱,唯独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泛着骇人的红光。

  它盯上了二宝。二宝慌不择路,被树藤绊倒,便眼睁睁瞧着邱冷峻来到了面前。

  本以为邱冷峻会撕咬他,结果那狗子只是嗅了嗅二宝的气味,然后歪倒在他面前了。

  二宝觉得邱冷峻可能是猎人的狗,走丢之后不幸遇上了别的野兽,便又心软,用自己的血治好了它身上的伤。

  邱冷峻为了报答二宝,就把嘴里衔着的一样东西搁在了二宝面前。二宝一看,那竟然是一颗心脏,还能微微跳动。

  之后邱冷峻就把二宝带出了深山,二宝也便一直保留着那颗心脏。想着那也许是它家主人的,主人被野兽撕了,邱冷峻忠心护主,拼尽力气才把心脏抢了出来。

  凭它那份忠诚,二宝收留了它,还陆陆续续给它买回来六个小伙伴。六个小伙伴各有各的性格,只可惜邱冷峻太冷峻,好像一个都不讨它的欢心。

  听到这里,藏弓失笑。

  邱冷峻是狼,当然和一群傻乎乎的狗子玩不到一块儿去。至于心脏是怎么来的,那怕是另一桩秘隐了。

  可想到二宝的遭遇,他又笑不出来了。一群蜈蚣,只因为瞧不上慧人,就把一个好心给他们水喝的人骗去卖。

  一群蜈蚣?

  好像也带着歧视链。

  藏弓有些自嘲,失手把一颗核桃敲得粉碎,平整的桌面也被敲出了一个坑来。

  种族成见是一座大山,要翻越它,何其艰难。本族之人不可能都成为朋友,但能成为朋友的,真的不一定都是本族人。

  当一个人被恶意对待了许多次,仍能以最大的善念来对别人,这样的宝贝,只有愚夫才舍得丢弃,舍得不珍惜。

  可要是为了这个人好……

  藏弓也愿意做一回愚夫。

  子时将至。

  藏弓写好了告别的信,就搁在二宝枕边。

  他想了好多个理由:去鳞甲族找亲人,回第五军认罪归队,去江湖闯荡,天涯海角遨游四方……

  最后他什么理由也没写,写的尽是依依惜别之情,以及叮嘱二宝照顾好自己的那些闲言碎语。

  到得要走了,他心口一紧,却又把信抽出来撕碎了。

  啰嗦那么多干什么?徒然叫二宝难过。

  “乖二宝,我走了。”藏弓轻轻理弄二宝鬓边的碎发,一根一根极其缓慢,恨不得叫时间停下来别动。

  可惜时间从来不为谁停留。

  暗语哨响,真得走了。

  藏弓起身,手却突然被抓住。他微微睁眼,低头凝望抓住他的人。这小傻瓜在睡梦里咕哝了一句:“将军救我……”

  藏弓的心尖倏地一动,脚下便像糊了胶水似的,怎么都挪不开步子了。

  老天,还有什么比诀别更艰难。

  如果有,那一定是和一个在梦里都要依赖你的人诀别。

  他伏下身,在二宝的额头印下一吻,然后咬紧牙关,一根一根掰开了二宝的手指。

  子时过完了,郞驭跨马准备离去,一个高大的暗影却从山坡那方稳步走来。她心中一喜,终于松了口气。

  “主君,属下以为您不会来了。”

  “嗯。官家的授权拿到了么?”

  “啊?哦,差不多了,即日便能送来。”

  他这话题转得快,郞驭差点没反应过来。果然,主君在这种时候想的还是小老板,总要以小老板的事为重。

  但拿到了授权,也意味着小老板的本领盖不住了。他身上流着宝血,迟早会被人发现并传扬出去,到时候各个王族也都会知晓,争夺之心一起,小老板就再无宁日了。

  藏弓却说:“要建器官库,这个秘密注定藏不住。堵不如疏,想保二宝平安,不如叫他被接进慧人王宫。恒文帝道貌岸然,至少比其他几王稳妥。就算是为了守住自己人道主义明君圣主的美名,他也不会把二宝送上前线充作血袋。”

  郞驭问:“那如果王城来接人,属下们不拦了?”

  藏弓道:“不必拦了,暗中护送即可。”

  越王勾践败于会稽,范蠡取西施献于吴王夫差。吴亡,复归范蠡……

  “你给我闭嘴!”豹三捂住了豹五。

  “唔!我这是,”豹五掰开豹三的手,“我这是衷心祝愿主君旗开得胜,得胜之后全须全尾地接回小老板呢!”

  豹三掐着眉心,不想再多言,把豹五撵去昆仑大街盯梢了。

  天气太热,书房里冰块融得很快,冰鉴表面覆了一层水珠,滴答滴答掉在地上。

  藏弓又翻过一页《兵法》,抬眸问道:“现下他如何了?”

  豹三蔫儿蔫儿地说:“主君,属下一个人来不及,已经和豹五开始轮班制。这个时辰是他盯梢,稍后回来就禀报。但您这样茶饭不思也不是办法,要不然先吃点冰糕开开胃?”

  藏弓哼了一声,“本君没有茶饭不思。叫豹五回来吧,不必每个时辰都报,他安全无虞就好。”

  豹三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叫豹五回来的打算,反倒把豹七和豹九也安排上了。因为他家主君下个时辰还会问的,可打赌。

  不多时,豹五回来了。藏弓立即合上书,叫豹三倒水,等着他的禀报。

  豹五说:“启禀主君,小老板刚才给承铭主帅写了信,问这两天军营里有没有前人归队,旁敲侧击寻您的下落呢。属下已经把信截了,您要亲自过目吗?”

  藏弓当然要看。其实只有寥寥两三行,但他看了许久,仿佛字字都是箴言警句。

  豹五说:“信发出去之后,小老板还是不放心,又花重金买了一只有灵性的信鸽,给承铭主帅去了字条。字条也被属下截了,您要亲自过目吗?”

  豹三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直接抢了字条呈给主君,催促道:“还有吗?”

  豹五点头,“属下来的时候小老板正趴在窗口发呆,胡乱吹暗语哨呢。虽然听不懂,但属下觉得那是在呼唤。属下想起一首雌鸟啼巢的童谣,主君想不想听一……唔!”

  豹五的嘴又被闷住了,舔舔嘴唇,觉得豹三吃完冰糕可能没洗手。

  他们的主君却一言不发,说了声倦了,就翻身上榻歇息去了。看着那肩膀的耸动频率,倒不像是正常的呼吸。

  该不是在偷偷抹眼泪吧?

  豹五给豹三递眼色,豹三瞪他,示意他别乱来。豹五却好奇得要命,头脑一热胆子一肥,悄没声地潜过去,扒在榻边,朝着他主君侧身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哎哟!”他主君踹了他一脚。

  虽没抹眼泪,但眼眶也红红的。哎。

  天黑以后,豹五来伺候晚膳。

  他把托盘搁在外间餐桌上,对屏风里头叩拜,谁知拜了两三次都没人应声。

  进入一看,糟糕,榻上没人,书案后头也没人!

  他着急忙慌跑出去,抓住豹三喊:“主君不见了!”

  豹三被他摇晃,勉强站定,“别闹!不用慌!主君去南溪村了,偷偷探望小老板呢。”

  豹五愣神,“你眼睁睁瞧着他去的?”

  豹三说:“主君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该做什么有分寸的。他们现在刚分开,不叫回去也不可能。”

  “不是,这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么,好不容易才撑了一天!而且仅仅一天就跑回去了,跟监视有区别吗?讲实在的,被主君这样的人喜欢,我感觉毛骨悚然。”

  “别瞎说八道!”

  “哦。我也不是那种意思。就是不明白主君是怎么想的,小老板家的牛粪狗屎都是香的。这座大宅不敞亮吗?不比那破屋烂瓦强吗?我住这儿,都不想再去做生意了。”

  “要不然怎么说你没心没肺呢。”

  “你说主君他还能回来么?”

  “你说主君他还能回来么?”

  “你说主君他还能回来么?”

  面对此种疑问,豹三由衷希望豹五能闭嘴,因为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回不回来,且等等看吧。

  南溪村,屋顶上,有人揭开了二宝家的一片瓦。二宝浑然不觉,打发了松鼠和黄牛去睡觉,自己便瞎忙活起来。

  也不知道该忙什么。扫扫地,抹抹桌子,铺铺床。这些都好打理,忙完又不知道该干嘛了。以前火头军在的时候还能斗斗嘴。

  火头军去哪儿了?

  还会回来吗?

  二宝心里酸酸的,干脆扛上了铁锹,去屋后挖土。

  屋顶上的人连忙换了个位置,隐在黑暗里。身为夜行者,他有足够的监察经验,二宝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底。

  二宝挖出了一只大麻袋,哼哧哼哧把麻袋拖进了屋,还特意朝门外瞄了几眼,之后关上了门,取出了大麻袋里的东西。

  那是几十根竹筒,竹筒里装的是水墨图画,画的是……呸,画的是龙阳秘戏图!

  夜行者看到这里露出了嫌恶表情。

  这小老板怎么有这种爱好?

  也忒恶心了!

  “画得不好?”

  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声,夜行者险些掉下屋顶,好在身手矫健,及时抠住了屋脊。

  只见来人抱臂站在屋脊一端,漆黑的影子高大笔直,长衫被夜风拂动,迈步扫来时足有十二分鬼魅的气息。

  夜行者猫一样避开这一击,屋顶便待不住了,踏着风扑簌落地,踩响了脆断的树枝。

  十几个回合之后,夜行者的肋骨也像那树枝一样,断了两根。

  他习惯忍痛,但也知道一旦受伤就是溃败的开始,何况此人武功高强,自己不是对手,不可恋战。

  左右今夜只是来打探消息的,摸清了全人杂货铺小老板的底细便可回去复命了。

  想到这里,夜行者舌头一卷,翻出了舌底压着的一枚细针。这是他的暗器,二十步之内,吹针入颈,从不失手。

  他瞄的可不是和他对战的人,而是小老板的窗口。噗的一声,飞针穿透窗纸,射进了屋内。

  他料中了。这人太过在意小老板,一见飞针出口,竟然放弃了击杀自己的大好时机,毫不犹豫地翻上屋顶,落进了院里。

  夜行者冷笑一声,足下生风隐进了树林。只可惜刚跑出几步,慧人族的暗语哨就响了,一双红色的眼睛出现在前方的黑暗里。

  狼,捕住了猎物。

  藏弓推门而入,瞧见的正是二宝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一幕。他的心脏险些不会跳了,左脚绊右脚,跌跌撞撞扑到了桌旁。

  “二宝,二宝你醒醒!!”天下共主毫无章法地检查小老板的脖颈,企图找出那根飞针。

  他不是不知道江湖上的伎俩。

  这种飞针专取别人颈项,一般是针头淬剧毒,顷刻就能毙命。

  但淬了毒的飞针自然不能压在舌底,压在舌底的更可怕,因为它不需要淬毒,而是依靠飞针之人的技巧和内功,直接将短针吹进气管,随着呼吸入肺,窒息而死。

  飞针极其细小,二宝的颈子上找不到针孔,更找不到针头,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藏弓的手抖得厉害。

  二宝,二宝不能死。

  说好了要救活恩人的,还要建造器官库,要造福全天下。大业未成,怎么能说死就死。

  二宝你活过来!

  你的血能救人,谁的血能救你?

  如果是中毒还好,宝血能消毒性,可飞针入肺该怎么弄,怎么才能弄出来?怎么才能救你?

  二宝啊,二宝啊!你的恩人就在眼前,他要用这种方式活活杀死他吗?

  刚刚就应该早点进来,不该和那人打!刚刚就该一招毙命,不该存着留活口问话的念头!不该,就不该离开二宝半步!

  不行,现在不能慌,要救二宝,一定要救二宝。

  就在他勉力调整呼吸之时,二宝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几乎吓得后退,二宝却一步上前,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藏弓:!!!!!!!!

  久久断片,无法给出回应。

  竟是关心则乱,没料到小傻子是装的!也对,检查呼吸了吗?压根没检查就觉得他死了?愚蠢!

  藏弓懊悔不已,难堪不已,粗鲁地蒙住小二宝的脑袋,然后匆忙擦掉眼泪,湿漉漉地掐了两把兔耳朵。

  这小混蛋!这小混蛋!还说要有当老板的风范,就这样戏耍自家伙计?

  “你知不知错?!”伙计问道。

  “我是你老板,你胆敢让我认错。”小老板这般回道。

  伙计于是把人拎起来,按在床上,佯装使劲儿打屁股,“外头有人盯着你,我正心急火燎呢,你搞这出坑我,还不认错?”

  二宝哇哇大叫,狡辩道:“我哪知道有人盯我,我就是猜你可能躲起来了,看见我挖竹筒一定会出来笑话我,所以装睡了!你说谁盯我,刚才发生的吗?”

  藏弓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小老板在跟自己斗兵法呢,趴在桌子上是装睡。好,好,只要没中飞针就好。

  他便放开了二宝,语气温柔起来,“别管那些了。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傻二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到处找我?”

  说,只要说你舍不得我,我就不走了。

  二宝看着他,眼神也是湿漉漉的,一出口却让人窒息,“因为你的工钱还没结啊,之前从刘郎那里弄来的二百两该怎么算,都还没说清楚呢。钱你不要了吗?”

  藏弓:“……”我还是走吧。

  走了又回来,问道:“就没别的了?”

  二宝说:“当然有了!我恩人的活气还在你肚子里,你要是不回来了,得先把它转移给我吧。”

  藏弓:“……”心头又一箭。

  天下共主受不了这个委屈,扭头就要走,但二宝还是拉住了他,“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我知道不该留你,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可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我去哪儿看你?”

  “你会想我?”藏弓顿足。

  “当然了!”二宝很笃定。

  二宝这人就是极易对周围的事物产生感情。当初神机被毁,他来到昆仑大街之后还思念了神机好几天呢。对物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家伙计,虽然这伙计人品有待考量。

  伙计却不知道小老板考量的是这些,还心道果然是嘴硬,现在见我要走了,就软和了。

  成吧,成吧,既然是你先服软,我也就不那么强硬了。

  一咬牙,答应郞驭的事抛到了脑后。

  夜风习习的水榭凉亭里,豹五捧着琉璃果盘,一颗接一颗地吐葡萄皮。豹三伸手捏了一颗,被他拍了一巴掌,问有没有洗手。

  豹三说没洗,但还是厚着脸皮捏了,挺精明的一个人,却在豹五的白眼里傻缺似地笑。

  豹五问,主君还会回来吗?

  豹三说,豹七和豹九去帮忙了。

  豹五问,主君还会回来吗?

  豹三说,暗语哨响了,小老板有危险。

  豹五问,主君还会回来吗?

  豹三仰头望天,低头望水,水中月是天上月,天上月却不是水中月。

  主君怕是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舌下飞针不要学,因为吸气的时候容易吸到自己肚子里,还容易扎舌。千万不要学!

  感谢三连!今天给留评的小可爱们发红包,mua!mua!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