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儒死死看着他,“你见过瑶华了?”

  “没。”他干脆的答,“我要不要去见她,取决于你。李拓儒,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她知道什么?”

  “叶骁!”李拓儒暴喝一声,身上铁链动摇,叶骁面无表情看他,“如果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立刻告诉我,但我不能承诺你任何事。而你现在只能信我。”

  李拓儒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对面神态自若的男人,仅存的眼睛狐疑地眯起来,他舔了一下裂开的嘴唇,心内快速盘算,过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道;“……瑶华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现在什么都没说。真用上刑,你觉得她会好么?”

  这点李拓儒当然知道,他咬着牙,反复思量良久,才艰难地道:“……叶横波告诉我,瑶华盗取过你的令纸。”

  果然。叶骁闭了一下眼。他在看到钱孙河的口供的时候就立刻起了疑心,他的令纸看管不是特别严格,尤其他和黛颜五娘都不在王府的时候,被盗并非不可能,但是上面用了自己的印玺就匪夷所思了,他的印玺一直亲自保管,他思来想去,行印离开自己身边只有一次,就是瑶华来找他求情,撤下他外衣那一次。

  而因为盗取令纸而导致李拓儒被胁从谋反,瑶华犯的是死罪。

  “你是怎么嘱咐瑶华的。”

  “我让她无论如何不能说出这件事。”

  叶骁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说?”

  李拓儒现下心内稍定,他看了一眼叶骁,“我准备说叶横波拿流霞关走私一事来要挟我。”

  “……话多则漏。”叶骁简单地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在他转身刹那,李拓儒艰难地道:“……瑶华她,会没事么?”

  他回头冷笑一声,“……卷到这种事里,怎么可能会没事?”语罢,他转过身,疾步而出,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会尽力的。”

  出门之后,他立刻到大理寺的女牢,到了单独关着瑶华的那间牢房。

  瑶华瘦得脱相,却好歹没受什么伤,看到他的一瞬间,瑶华掩着唇,泪珠断线珍珠一般落下来。

  叶骁闭了一下眼,他没有进去,隔着木栏抓住了她的肩头,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瑶华一惊,漆黑瞳仁水光润泽,看着他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鹿。

  叶骁平静地凝视着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什么都不知道。”

  瑶华睁大了眼,叶骁松开了手,看她沿着木栅缓缓滑倒在满是赃污的稻草上,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开。

  五月三十,叶骁与蓬莱君一起入宫,显仁帝下令,以蓬莱君为主审,开始审理叶横波谋反案。

  六月初五,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叶横波谋反案。

  叶骁换上细罗的圆领朱色官袍,头上展脚幞头,金带横腰,平日风流全被掩去,好一个姿容端庄的大理寺少卿。

  他临走前,捏了捏沈令的手,但是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开了秦王府。

  三司会审唯一的难关,就是显仁帝到底想怎么办这件案子,这个非常关键。

  其实到现在,该审的都审完了,该抓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拖到现在无非是事情太大,没人敢判而已。

  所有人到齐,蓬莱君示下此次审案的原则:重判慎刑。意思就是证据确凿的要重判,但是尽量少牵连人。

  听了这句,御史中丞心领神会地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青城君是主谋还是从犯?

  叶骁一听,真不愧是老官场人,这个问题正中核心。

  按照《显仁律》来说,谋反主从皆斩,但是,主犯和从犯之间有个量刑上的绝对分野,就是只有主犯的父母子女俱处以绞刑,从犯是父母子女皆处以杖一百,流三千里的流刑。

  如果青城君是主犯,那幼子叶永波就要处以绞刑,但他若是从犯,叶永波就是流刑,能保住一条性命。

  这个事情就微妙在,叶横波和青城君包括王姬都死了,叶横波板上钉钉的主犯,这个跑不掉,但是青城君是主犯还是从犯,却犹可商榷,而这就关乎着叶永波的性命。

  蓬莱君没有说话,只瞥了御史中丞一眼,对方特别识相,说这个问题太重要,先存疑不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横波长子,叶怀要怎么处置。

  叶怀是横波和原配阳公子的长子,今年八岁,素来羸弱,按理应绞。但是这就很有些麻烦。

  因为叶怀的生父是塑月第一名门,阳家的嫡支公子。叶怀长大,应该是阳家的族长——其实上面两个问题可以合并成一个问题:显仁帝想不想留王姬一脉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