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努力想了想,“嗯……我不大懂啊,比如……嗯……这个毒既然是在血液中沉积,那……把我的血都换掉?或者筛一遍?这样可以么?”

  “……你……再说一遍。”

  “呃,把血换掉?或者筛一遍?”

  “……换掉……筛一遍……”叶骁喃喃自语了几句便沉默了,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沈令,沈令被他盯得有点儿毛,但知道他在飞速思考,便没有打扰他。

  过了片刻,叶骁霍地起身,飞快抓过一边炕桌上的纸笔,写写画画良久,沈令开始困起来,他知道要发作了,有些不满地抓住他手晃了晃。

 

  第六十回 俪皮约(上)

 

  

  第六十回俪皮约

  叶骁只埋头说了一句等会儿,继续奋笔疾书,直到勾着他的指尖凉颤起来,他才猛的一惊,把笔一掷,重新躺回去,把已经开始发作,浑身冰冷意识不清的沈令复又搂回怀中。

  他小声跟他说阿令对不住,一边细细亲吻他眼角眉梢,沈令拼着最后一点神识,软软哼了一声,把面孔埋在他怀间。

  叶骁转过头,费力地回看了一眼炕桌上只有他能看懂的画满奇怪东西的纸,沉沉吐出一口气,转回来,吻了一下沈令的发顶,他道:“……阿令,说不定还真的有别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沈令一醒,叶骁当机立断挪到书房,在里头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八月十七临着要出发的时候,整出来两大份信件,一份寄给黛容,一份寄给南庄。

  信寄出的时候,叶骁忽然道,韩十二杀早了,语气颇为遗憾,沈令却只笑着勾了他的指头。

  叶骁转头看他,“我这次要是失败了,阿令,你会死。”

  “阿骁,我信你。”

  “……要是信错了……我救不了你怎么办?”

  “那就是我命该如此,并不是你救不了我,而是谁也救不了我。”沈令沉静地回看他,对他轻轻一笑。

  叶骁看了他片刻,沉沉吐出口气,牵着他的手,上了前往北狄的马车。

  而就在他们出发两刻后,几骑人马跟了上去,而一只传书的信鸽飞出了列古勒,向流霞关而去。

  九月初,冯映日夜兼程抵达北齐国都,国主赐他金根车代步,沈行亲自来迎,冯映对他持礼甚谦,拉着手与他一同上了车。

  沈行今日玉冠紫袍,眉目如画,上了车,娇声嗔了冯映一句,说殿下好心机,把奴婢骗得好惨。

  冯映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他与塑月议亲之事,只面上现出苦恼的样子道:“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上国的眼,承蒙错爱,如果真的宗女下降,我还在想要怎么应付呢。”

  沈行柔声道,“这种时候了还哄我。殿下与宗女议亲,既贤又长,自是当立为国嗣啊。”

  冯映侧头看他,“那还不是要仰仗沈公?”

  话说到这里,已然挑明了。冯映迎娶叶横波进而立为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沈行现在想要插手已经几不可能。冯映这局算得死,先让他相信冯映无意太子之位,然后趁他不在塑月,漂亮地完成与塑月议亲的事。这次沈行吃了个哑巴亏,但冯映此刻又示弱,就是告诉他,虽然被他骗了,但是他也愿意补偿。

  沈行挑眉,“哦?”

  “映久处边陲,于京内门阀一无所知,但听沈公吩咐。”

  “……我久为内监,也想为国效力。”

  “以沈公之才,莫若专司起草诏诰制令的中书令为佳,您意下如何?”

  沈行叹了口气,面上现出苦恼神色,“可我承君之恩,对国主深恩粉身碎骨也不足报答,贸然离了君侧,我自己都觉得忘恩负义。”

  冯映抚掌一笑,“这有何难,我方才为沈公谋划了一番,看是否合意。”

  冯映开出的条件是,沈行移官中书令,内侍省不设正令,只设两名副令,由沈行代摄,这样沈行就彻底成为外官但又掌握内省,双权在握,同时司掌拟诏和用印的权限,可以说权倾朝野。

  这个谋划太好,以至于沈行反而狐疑起来。他眯着眼睛咬唇看了他片刻,冯映笑看他,“沈公还有什么要求?”

  沈行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娇气地摇摇头,“我总觉得殿下在诓我。必然要从我这里占了便宜去。”他随即叹了一声,“可偏生我不够聪明,不知道殿下哪里诓我,就算殿下要占我便宜,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

  他咬着袖口,神色妩媚,附在冯映耳边轻声呢喃,“……就希望殿下,莫要再骗我第二次了。”

  “……”冯映侧头看他,沈行含嗔带怨地回看,冯映清楚地感觉到背脊上爬过一片冰冷的战栗。

  他觉得自己在被什么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凝视着。

  冯映很清楚,沈行动了杀心。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和沈行本来就要死一个的。当然,也可能两个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