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映没说话,横波掬起他一束流泉一般冰凉顺滑的长发,轻轻一吻,“不过,我喜欢。”

  她沿着那束发吻过去,最后温润嘴唇落在冯映轻轻颤动的长睫上,她好听的声音从他耳畔滑落,“你何时会成为太子?”

  “至晚不过明年。”

  她点点头,结束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坐回去,饮尽杯中酒,“那我们的婚讯?”

  “至晚不过今年。”

  横波面上忽然多了一点趣味神情,她摩挲着酒杯,笑道:“沈行知道你要和我议婚的事么?”

  冯映不语,只给她一个清浅微笑。

  “哦,他不知道。”横波了然地拖长了声音,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你骗他你对王位毫无兴趣,让他以为待太子和燕王死后,他扶立的赵王就会登基,那他要是知道了……啧啧,保佑我当时可千万别在场。”横波咂舌一番,笑着看他,“那我就有点好奇了,以沈行多疑,你是怎么让他相信你无意皇位的?说来给我听听?”

  冯映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他说因鲁王虐待,我不能人道,无法生育。他身为宦官,好似一下就信了。”

  横波一口酒喷了出来,她惊恐看他,“……真的假的?”

  “真的。”他含笑道,然后看她一脸牙疼,轻轻一笑,“我与他是真的这么说,说的却是假的。”

  横波赶紧又灌了一杯给自己压压惊。

  冯映含笑又为她斟了酒,将自己面前的酒一仰而尽,一双清眸徐徐看向她,“秦王的棋已走完,我的棋也尽,叶大人,你的棋呢?”

  横波托腮,看着他,沉沉地笑起来。

  她伸出手虚虚描摹他眉眼,过了良久,才道,“我也已经走完了我的一步棋了。很早之前就走完了。”

  语罢,她起身,一拱手,朗声道:“那我就不叨扰殿下了。此餐完毕,正该启程。”

  冯映站了起来,披着发,一身霜色衣衫,他斟了酒,按着北齐的习俗,酹酒相祝,一杯敬天,一杯敬地,一杯被他捧着,玉钟递到了横波唇边,他曼声道:“此去千里,祝卿得胜,愿卿早归。”

  横波饮尽了酒,将杯子随意往身后一掷,一声玉碎之中,她揽过冯映,按着他的颈子,将一个充满占有与侵略的吻落在他的颈上。

  她道,下次再见面,你与北齐,便都是我的了。

  八月十四,叶横波离唐庐郡而去——

  同日,北齐国都八百里加急来旨,宣晋王冯映上京。

  对这桩事情的结局最不高兴的,应该就是叶骁了。

  他是在八月十五得到消息的,对于牵连一王一太子两千余人的大狱居然不到一个月就了结这件事,他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一整天。

  沈令知道了之后,脸色也不怎么好,饭都没怎么吃,反过来还要叶骁劝慰。

  八月十五,是“泥销骨”发作最剧烈的时候,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沈令就是因为“泥销骨”,没能参与县衙起火的救援,在他心里就是自己间接害了灿灿毁容,深以为恨,而一年后的今天,得知祖国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整个人阴郁得简直能拧出水来,全家上下连雪花和繁繁都绕着他走,只有叶骁敢黏上去。

  叶骁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为什么乱子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应该啊!至少要乱个几年,死个千把人才对啊,怎么一个月就收场了?一边还要和沈令说,太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现在他和燕王都凉了,不正好给冯映让位么?这不好事么?

  ——相当分裂但是没有办法,不然他能和沈令说不好意思贵国乱得还不够,我其实希望再折腾几年?沈令妥妥打死他。

  听他这么说,沈令才脸色稍霁。

  叶骁又安慰了他一会儿,说北齐就此一次把脓包挤出来,以后等到横波和冯映一起治理北齐,不就好多了么。

  “这倒是……”他点点头,“晋王虽贤,但是其人落落,若被群小所陷,也难保不被他们鬼蜮伎俩所骗。”

  醒醒啊阿令!!你眼里落落如日月的冯映可特喵不是个东西了啊!这回干脆利落一次扳倒太子和燕王,基本一定是他的手笔,论心黑手脏,我都没自信能赢他好么!!!!

  叶骁在心里狂喊,但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又不想听沈令吹冯映,他嘿笑一声,看看天色也快晚了,催促他换了衣衫,两人上了炕,叶骁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沈令面对着他,指尖绕着他亵衣上的带子,“叶大人要从唐庐郡回来了吧?”

  “嗯,她昨儿就走了,直接回流霞关,她前阵子告诉我那边有个重大证据,估计今年之内,证据就能彻底收全了。一收网流霞关的事就了结了。”

  语罢,他把沈令往怀里压了压,“明儿再说吧,你今天一会儿吃了药看能不能睡一会儿,咱们后儿还得走呢。”

  之前叶骁知会过他,中秋一过就启程去弥兰陀那里。

  其实沈令不用跟去,但是叶骁坚持要带他去看看北狄的巫医,才把他带去。

  沈令心中暖和,他嗯了一声,亲昵在他面上亲了亲。

  叶骁喂他吃了药,把他抱在怀里,北地八月晚上已经有霜,叶骁的□□暖和干爽,还有好闻的味道,沈令沉默了片刻,叶骁几乎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忽然闷声道:“三郎,我还有救么?”

  叶骁愣了一下,他飞快低头看他,沈令平和地凝视着他,“不是南师和晋王都说了没有解药么?那除了解药,有没有别的法子?”

  “……比如?”